一
棒子,就是玉米。俺們村叫棒子。棒子,棒子!叫著叫著,玉米倒忘了。
麥子黃時,該點棒子了。
這活兒不算累,先在壟間錛坑,一人手持鋤頭倒退,隔一步錛一個。六畝地全是這么一坑一坑地錛出來。這活兒通常是父親干,他肩上搭條手巾,時時撩起擦汗。我們端個破小盆,盆里是棒子種,抓起一把,朝坑里漏下三四粒,伸腳把錛出的土抹回坑里,蓋住種子。
往坑里扔種子并不是百發(fā)百中,但我們努力讓它百發(fā)百中。眼看著一粒落下,又一粒跟上,或三四粒同時落,總有一兩粒扔到坑外,蹦到麥子密密的根部,還得哈腰去找。為了找這蹦跑的棒子,我俯下腰撥開麥子,麥芒扎在臉上。麥芒粗硬如針,用手一捋,針上凝結(jié)著一層干澀的薄膠。它扎在臉和脖子上,伴著難耐的紅癢。
那時我常想,為什么非這時候點棒子呢?麥子收割之后再點不更快更方便?十幾年之后隨著聯(lián)合收割機的到來,一切進展神速,麥子收完隨后洇地,洇過地叫來點棒子機,飛快地種上棒子。但那時不行,必須這么干。過麥是場漫長的苦戰(zhàn),割下麥子堆在場上,打場、揚麥、曬麥,至少半月,另外還有拾麥穗,騰不出時間再點棒子,只好在收麥之前把這活兒干了。只好這么錛坑點棒子。單調(diào)重復,枯燥乏味。每個坑放三四粒,棒子蹦到坑外,得彎腰去找,找到捏回坑里。
二
其實每坑放三四粒棒子實屬浪費,后面的環(huán)節(jié)就是間棒子苗。
間苗是個殘忍的活兒。三四棵并肩長著的小苗,一樣青蔥碧綠,留哪個去哪個,真是問題。按說該去弱去小,留大留壯,但我常陷入矛盾。大而壯就一定可留嗎?拿人來說,小而弱的嬰兒就該淘汰么?上天待物總是公平,身體弱了,反倒易于培養(yǎng)敏感的藝術(shù)氣質(zhì)。天知道拔下的會不會是一棵藝術(shù)氣息濃厚的棒子?剝棒子時,??匆娕c眾不同的棒子,它密密的籽實不是純黃,而是五彩繽紛,絢爛如寶石。這是不是那些敏感細膩的棒子捕捉到了風中吹來的特殊花粉,才孕育出這么美麗的籽粒?
才拔出的小苗有淡紫的根部,根梢潔白,正打算努力伸展汲取水分。離開土地,它很快變軟,被斂起,扔進筐里,背回家喂豬。
三
父親盼望在澆棒子的時候來場雨,至少是中雨。看到天陰上來,他哈哈大笑,好,又省一水。而我們的鄰家,哪怕下起雨,也依然拉上沉重的柴油機朝地里走。他不信天上的水能澆好他的地,能按他的心意一個畦一個畦地灌飽每一棵棒子。我們家在夏天就是等雨,實在等不來才去澆地。如果運氣不好,才澆完來了場雨,父親會懊惱:該再耐心等等,看,這不來了場雨。
但這事全憑運氣,往往是等雨時它不來,不等時它來了。天氣預報不準,石家莊這么大,報著有雨,那雨不知落到哪里去了。就算來到無極,無極這么大,又怎么肯定會落到里城道?況且,天上的云彩奇妙得很,我們與里貴子一路之隔,里貴子雨水嘩嘩,里城道卻滴雨全無。趕上這種時候,父親只好長嘆一聲,拉起沉重的柴油機朝地里走。莊稼不等人,正是施肥的時候,施一回棒子朝上躥一大截,眼看別人的莊稼油綠挺拔,他不敢大意。
我們也趕上了幾次雨。正打算施肥,雨來了,于是每人提一個桶,桶里裝滿化肥,雨中奔入棒子地,快速把化肥撒到棒子根部。葉片如刀,一趟下來,臉上、脖子上、胳膊上傷口條條,這時只覺得棒子地廣袤無邊,遲遲走不到頭。一旦沖出去,看到狹窄的田間小路,豁然開朗,心胸大暢。這時我們盼著雨不要停,最好撒完化肥再下半天,好事做到底,澆就澆個透。
望天澆地最怕這雨半途而廢,化肥沒撒完,天晴了,提著桶站在地里,倍覺荒唐。有一回就是這樣,正撒著化肥,雨停了,父親與母親商量之后,一不做二不休,繼續(xù)施肥,施完回家。太陽出來后,地上冒出縷縷白氣,只上過一天學的母親有了奇思妙想,她說化肥滲不進地下不要緊,會隨著水氣被葉子吸收。
四
棒子長高之后,人們便不常出門,原因是大高的棒子不安全。
棒子還小的時候,草長得比棒子旺,幾天不鋤草就淹沒莊稼。我們抱著鋤地勺子,把苗周圍的密草鋤去。待到棒子長高,草就落了下風,長也長不高了。但人們依然不愿讓草爭肥,還是冒險進入棒子地鋤草。我一個大娘在地里鋤草,鋤到一半,聽見身后有喘息,扭頭一看,一個披頭散發(fā)的人正瞪著她傻笑,她拋下鋤地勺子撒腿就跑,奔到地頭大呼救命。茫茫棒子地,沒人聽見她喊叫。人們說那是里貴子村的一個傻子,除了到處亂串,沒有攻擊性。
舅姥爺黃昏時去地里,聽到有人喊救命,撥開棒子一看,一個赤身女子手足捆著,側(cè)躺在草上。所幸衣裳扔在附近,舅姥爺跑回村子,叫來舅姥姥,他在外面放風,舅姥姥上前解開姑娘的手腳,幫她穿好衣裳,又幫她叫車到城里。不知這姑娘是哪里人,怎么在這里出了事,也沒聽說報案。舅姥爺還琢磨著公安局會來找他描述現(xiàn)場,把要說的話推敲了一遍又一遍,誰知沒人報案,這事也就隨風而去。
這年秋天我們村引進收割棒子的聯(lián)合機,人們不再進地,機子直接開入,收棒子碎秸稈同時進行。有人觀察后解釋,這機器收棒子既不是掰也不是撇,而是勒,從秸上把棒子勒下來,順帶把棒子皮也撕下去。
五
我以為,莊稼中最具武士氣質(zhì)的是棒子,高粱雖比棒子高,但莖太細,個太高,又隨風搖擺,高粱穗子散開之后,既像瓔珞又似流蘇,像是舉在高空點綴天空的首飾。而棒子則不,它處處陽剛,結(jié)出的大棒子恰似別在腰間的兵器,這兵器裹著綠鞘,甩著紅纓,十分威武。
棒子和長果、谷子、黃豆、山藥差不多時候種下,但長著長著,就差參錯落開來。最矮的是山藥,它在地面鋪開一張廣闊的大毯子,綠葉子紫葉子層層疊疊。稍高的是長果,長到人的小腿肚,轉(zhuǎn)而經(jīng)營地下的果實,它們開出鵝黃的小花,花落之后這梗掉頭向下,扎入土里,漸次膨脹成水嫩的長果。再高是谷子,谷子長到膝蓋高,秀出毛茸茸的谷穗,穗子越來越沉,沉得低下頭。這時棒子還在長,長到一人高,還向上躥,躥至一人半高,才停下。
棒子開花很壯觀,它開出串串土黃的花,你在里面一走,花粉撲天蓋地,沙沙有聲。風一來黃粉如霧,隨風飄散,地面蓋上一層黃粉。這時的棒子腰里已結(jié)出果實,像個棒槌,棒槌頭上吐出一綹綠纓,這綹綠纓流光溢彩,觸手柔滑,它漸漸變紅,直到深紅。這團紅纓可作藥用,我見村里的老太婆收集,說是煎水可治痛經(jīng),可補氣血。
六
砍棒子是非壯勞力不能干的力氣活兒,婦女很少做。我一個堂姑自恃強壯,頗有巾幗不讓須眉的豪氣,拿起鎬頭就砍,一砍砍到腳背,扔了鎬頭抱著腳坐地上哀嚎。我們湊過去看,幸虧她用力不大,只破了皮肉,再用勁就傷筋斷骨了。
砍棒子是技術(shù)活兒,得貼著地面,鎬頭向下一鑿一砍一提,盡量連根提出,為隨后的耕地種麥子做好鋪墊。有人?;祽?,鎬頭飄著,不觸及根部,砍過之后地上露著大高一截,種麥子前還得費勁撓一遍。
父親把棒子砍下放成一排,我們各占一排,蹲著一棵一棵地撇,通常一棵只結(jié)一個棒子,偶而也會結(jié)兩個,撇下的棒子扔成堆。地里很熱,棒子砍倒后沒了蔭涼,只能暴曬。
有回我們跑到地南頭的大沙坑里躲懶,正在沙子里刨蝸牛殼,聽到空中傳來異響,抬頭一看,一個東西打著旋帶著呼嘯飛過來。它落在近旁,我們定睛一看,是只布鞋,再一看母親正單腿著地站在地頭大喊大叫。我們只好往回走,走了一截,想起她的鞋,又倒回去提起來,回到地里接著撇棒子。
七
棒子砍完之后田野一覽無余,大地敞亮,所有的危險渙然消散,真是晴天白日朗朗乾坤。
此時,螞蚱彈跳,壯碩的母螞蚱馱著它灰不溜丟的小丈夫,飛起時亮出兩片粉紅淡綠的膜翅,像朵彩云掠過田間。各種各樣的蟋蟀忙著在地里跳躍奔跑,有圓頭蟋蟀,有扁頭蟋蟀,有花頭蟋蟀。所有蟲子已完成蛹化,該長翅的已長翅飛走,村里多出許多美麗的蝶與蛾,它們翩翩飛舞。從茴香上飛出黑黃相間的鳳蝶,從黃豆地里飛出巴掌大的豆天蛾,吮吸長果汁液的蝤蠐已變成綠光閃閃的金龜子。四野一派熱鬧,生機依然勃勃。
累了在棒子秸上躺會兒,眼望藍天,空中傳來清晰的敲梆子聲,這是螞蚱在空中飛過。逮住它并不難,三撲兩撲就能扣住一只,捏住它的大腿,看它搖擺著觸角,兩片大顎交錯咬合,吐出一股又一股黑水。
八
那時我們沒有拖拉機,族里合用一匹馬,但這馬十分不馴,一到農(nóng)忙就鬧套,于是揍它,锨柄打斷了好幾根。這樣的馬父親使喚不了,只好不用,用小車拉棒子。小車子容量太小,前后插上擋板,依然裝不了多少。這樣一車一車拉回家,卸在院里,堆得小山也似。平時盼著多收莊稼,莊稼多了好賣錢,但這么多的一堆也讓人發(fā)愁,得什么時候剝完啊。
剝棒子時,一早一晚很冷,清早的露水灑滿棒子堆,枯白的棒子皮很快變黑,長出黑毛。長了黑毛的棒子皮一扯就開,很好剝。有時扯著捂在里頭的棒子,它居然是熱乎的。
這時也是講故事的時候,尤其夜里,高懸的電燈之下邊剝棒子邊講故事,那氛圍很值得回憶。電燈照耀之處一圈昏黃,燈光之外黑漆漆,一個講故事的高手把“鬼打墻”“狐子燈”及各種精怪故事一一搬出,講得人全身發(fā)瘆。正瘆,一雙涼手悄沒聲往你肩上一搭一捏,陰惻惻地問:“你看看我是誰?”被搭的人一驚一跳,周圍笑聲大起,于是笑罵追逐,甚至飛鞋底子。
貼著棒子粒的那層皮實在漂亮,淡青色,摸上去像粗布。有幾年流行用棒子皮編片兒,說是出口日本。編片兒興旺了幾年,漸趨沒落,時至今日,見到漂亮的棒子皮,我依然惋惜:怎么沒人編片兒了?
剝著棒子,手一涼,一條光滑的蟲子落下來。這蟲子色澤清雅,粉白粉綠粉紫,偶有一條火紅的,實在驚艷。它們并不討厭,我們只是抖落它,抖落到團團經(jīng)纓之上,任它在里頭攀爬。
有回剝棒子趕上放電影,看這一大堆棒子,估摸著怎么也得剝到半夜,看來電影指不上了。父親大度地手一揮:你們看去吧,我們剝。我們又驚又喜,扔下棒子跑了。心想他吹大話,那么多怎么也剝不完,說不定得第二天接著干。兩個小時的電影看完,回來一看,那堆棒子真完了,這邊是金黃的棒子,那邊是棒子皮,他與我媽正舉著手巾抹汗,像是變了場魔術(shù)。
九
剝了皮的棒子金黃飽滿,燦爛無比。我們一筐一筐朝房上背,背到房上攤開,余下的工作交給陽光和風。棒子不怕淋,不用遮雨,也不用翻曬,扔到房上直到冬天,再不用費心。
一筐一筐地背太費勁,人們?yōu)閿[脫這苦力,想出許多招。有用扁擔鉤著筐往上吊的,有動用滑輪做成吊車的。父親想出個高明的招數(shù),用蛇皮袋子朝上悠。
這得三個人才能操作。蛇皮袋子抻平,兩人各執(zhí)一頭,抓定兩角,再一人用簸箕撮棒子朝袋子上一倒,抻著的兩人一齊發(fā)力,朝上一悠,只見七八個大棒子騰空而起,直飛房頂。最開始扔不準,方向把握不好,不是扔得靠前就是靠后,靠前棒子飛不上房頂,依舊落回地上,靠后則飛入后鄰家,后鄰家正在院里剝棒子,突然聽到空中有響,猛抬頭見幾個棒子從天而降,才知是我們搞新試驗。等到操練成熟,棒子橫七豎八直飛房頂,頃刻落了一堆,果然比背快許多。
那時祖母還在,她坐在炕上,聽到房頂嘣嘣作響,心里發(fā)慌,大聲問外頭:“我說,你們不怕把房子砸塌呀?”
東鄰家也想效仿,無奈兩口子不齊心,弄不成,吵了一架,依舊一筐一筐地背。見我們不用梯子,鄰家叔便把我家的鐵梯子扛過去,兩架梯子同時用,省了別人擋他的道。他背起一筐朝上爬,正爬,突然覺得梯子軟了,低頭一看,果然正從中間慢慢彎曲,梯子一寸寸沿著墻面滑下,把他平安地卸到了地面。
十
留在地里的棒子秸在捆成束戳在空地之前,得“打土胎”,用鋤頭敲去根上的土疙瘩。四野靜謐,時光似乎停止,只有一下又一下單調(diào)的敲擊。砸下的土疙瘩碎成小塊,落回地里。所有的土胎打一遍,才能捆成束,再把捆成束的棒子秸戳在空地上,圍成內(nèi)空的圓錐,讓空氣透入,讓風吹進,吹走棒子秸的水分,再運回家。
運回家的棒子秸帶給我們無數(shù)快樂。它又暄又軟,像厚實的大墊,我們從房上往下跳,跳到堆在房后的棒子秸上,還在秸堆里掏洞,鉆進去很難讓人發(fā)現(xiàn)。但這東西太干燥,著火不得了,撲都撲不滅。有一年人們把棒子秸堆到干涸的池塘底,不知怎么著了,只見火燒連營,數(shù)十家好幾十畝的棒秸化為灰燼,里貴子村和袁流村都能看到這邊火光沖天。
十一
漫漫冬夜的消遣就是搓棒子。
在打棒子機出現(xiàn)之前,我們就是用手把棒子粒搓下來。家家有荊條子編的大笸籮,籮底下涂層瀝青?;j內(nèi)倒入兩筐棒子,團團圍定,搓起來。所謂搓,是雙手各持一棒子,棒子對棒子,一較勁,棒子互搓。這得有勁才搓得成,力小只能先用改錐杵,一個棒子杵上三行,用手一擰,三擰兩擰,粒紛紛而下。
母親試圖找到更省力的法子,她在屋里用四條長凳圍個圈,凳子上搭了床單,把棒子倒入圈內(nèi),掄起棍子猛砸,棒子粒四處飛濺,濺得到處都是,還不如搓著省勁。
她探索時別人也在探索,很快出現(xiàn)打棒子機,就那么小的一個機子,單人扛著就能上房,接上電,鏟入棒子,頓時機聲隆隆,這邊進去完整的棒子,那邊出來核和粒,一上午打幾千斤。
十二
棒子核曾經(jīng)十分寶貴,家家堆一大垛,做飯燒水。它既不像麥秸一燎就沒,也不像木柴那么硬實耐燒,它屬于中間,冬天生煤火最適宜。學校每到冬天讓學生交棒子核,每人四個,拿到教室專供生火。我分到東侯教書時,頭兩年的冬天,也是讓學生各交四個棒子核,報紙當引柴,棒核上倒些煤油,投入火中,霎時金星閃爍,火光熊熊。
收棒子核的開著三馬子,車上是巨大的網(wǎng)袋,一個壓一個,袋子上面高高地坐個人,頂風前進。棒子核交到糠醛廠,提取糠醛之后,冒著熱氣的殘渣誰要誰拉。人們把這深褐的殘渣拉回家,和上水,加以攪拌,扣在地上,抹成厚厚的方塊,晾干后起回家里,一塊一塊垛起,當柴燒,十分好用。
我有個嬸子是外地人,她丈夫醉后與她吵架,轟她走,把她關在院子外。她坐在門外哭了半宿,天明時翻墻而入,進屋睡覺。上午她不吃不喝,繼續(xù)生氣,躺到下午,看天陰上來,像要下雨,叫叫家里沒人,顧不得生氣,爬起去到院外,小心翼翼把渣塊鏟起,搬回家里,工整地壘好,苫上雨布,才又回到床上繼續(xù)生氣。
十三
搓下的粒獨立出來,我們依然稱它棒子,可以磨成糝貼餅子蒸窩頭,還可以爆棒子花。把粗糝過遍篩子,篩出的細糝亂粥更好喝,還可以搟面條時作補面。
十四
冬天來臨,棒子秸已干得透透的,我一次能提兩個捆子,提回家往灶邊一扔,塵土大高。它的葉子比紙還脆,一抖即落。它的稈折下一段,會有粗紗似的纖維抽出,麥芒似的戳向空中。此時的棒子秸又干又黃,可搭棚子,可燒火,可用來扎紙人紙馬的架子。這是匠人的手藝,他們用秸稈扎出人與馬的雛形,糊以紅紙綠紙,畫上眉眼,送到喪主家。
祖母還開發(fā)出一種哄小孩子的玩法,取一段秸稈,剝下硬皮,破成細條,取其中兩條,一條斷為二,成八字插入秸芯,另一條曲起,將兩頭插入芯的另一端。這是一只簡易跳蚤,把它平放在地面,劃根火柴,燒向曲起的秸皮,秸皮從中一斷,朝上一彈,跳蚤朝前一蹦,完成它的一次跳躍。用破下的秸皮曲起再插入,再燒,還可再躍。
(雖然,女,原名李亞,河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河北文學院簽約作家。)
編輯:劉亞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