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娜
摘要:《詩中圣》是清代中葉戲曲家夏秉衡撰寫的傳奇之一,該傳奇敘述了杜甫從移家河南鞏縣到奉詔復(fù)任工部員外郎這一段人生際遇,運用虛實相生的文本建構(gòu)方式以及側(cè)面烘托的藝術(shù)手法,塑造出一位兼具懷才不遇、孤忠自勵的杜甫形象。
關(guān)鍵詞:夏秉衡;《詩中圣》;杜甫形象
一、《詩中圣》中杜甫形象的特點:
(一)懷才不遇
《詩中圣》傳奇首先描述了杜甫的懷才不遇。傳奇第二齣中寫到杜甫因江水沖決,家業(yè)無存,內(nèi)子二男遭遇水患,故而移家河南鞏縣地方。目下只能與尚在幼年的孫兒嗣業(yè)朝夕相依,凄涼度日。杜甫雖然詩文絕調(diào),冠全唐一朝,但卻始終沉淪未遇。杜甫一出場便道:
【鷓鴣天】屈子忠魂萬古芳,山川靈氣屬瀟湘。文章敢并離騷賦,際遇真同潦倒場。才子福,薄如霜,憑今吊古總荒唐。問誰肯把千金價,買得人間駿骨香。[1]
“文章敢并離騷賦,際遇真同潦倒場”[1]與“才子福,薄如霜”[1],將杜甫敢并《離騷》的文章之才,與其潦倒貧困的際遇相對比,突出了其懷才不遇的落魄境遇。
再如,第二十六齣中有嚴(yán)武說道,“惟有參軍杜甫,學(xué)識既優(yōu),孤忠獨奮,真有王佐之才,可惜未遇其時,老夫又恐病重昏迷,不及親見英義,為此扶病修書,薦引參軍,倘得見用,則西川全勢,悉在子美胸中,老夫死亦無憂矣,院子,扶我起來,待我望闕謝恩”[1],道出了杜甫懷才不遇的際遇。
(二)孤忠自勵
作者在自敘中寫道“少陵不獨為一代之詩人,實亦一代之忠臣耳”[1],可見傳奇不僅寫了杜甫的詩才,還突出了杜甫忠臣的形象。
杜甫的“忠”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首先,是誓死不從賊黨的“孤忠”。試看:
【雁兒啣芙蓉】倉皇云山四望,何處是家鄉(xiāng)帝鄉(xiāng)。披星戴月匆匆往赴河西,見君王脫虎穴才把新腸放,顧不得步踉蹌。那山高野曠,盻只盻巍峨宮闕近昭陽。[1]
這主要表現(xiàn)在安史之亂中,安祿山雖然攻陷長安、氣焰熏天,就連哥舒翰等官員都被迫屈身賊黨,但杜甫卻毅然選擇冒死潛逃,星夜趕往靈武。此刻的杜甫只希望見君王脫虎穴,已經(jīng)顧不得自己的安危了,由此可見其耿耿忠心。
其次,表現(xiàn)為諫諍型的“孤忠”而非服從型的“愚忠”。杜甫疏救房琯便是諫諍型的“孤忠”的體現(xiàn)。試看:
【前腔】下囹圄遭廷譏,便含冤負(fù)屈難鳴。雷霆,頃刻地,君威嚴(yán)峻。怎憐著宰相從征,又是蒼顏衰鬢,那掛得將軍金印,到得那陳濤口,深林起伏兵,把失機條律問書生。[1]
杜甫接著說道:“下官身居諫職,若不抗疏直言,可憐相國,一片忠心,無由申辯,萬一天顏震怒,必至性命難保,為此連夜草成本章,急急向午門投遞”[1],又道:“我想喪師失律相國的罪名,原也不小,下官此本一上,倘荷圣恩優(yōu)渥,得賜矜同,不特相國,性命可全。朝中留此老臣賢相,亦是社稷人民之福也”[1],杜甫在疏救賢相房琯的事件上并沒有一味地順上而為,而是擔(dān)負(fù)起諫臣的職責(zé),不計個人得失,抗疏直言,以至于龍顏大怒,差點危及性命,可見其忠心。
二、《詩中圣》中杜甫形象的塑造方法
“戲曲是通過生動的藝術(shù)形象來反映生活的,而人物形象是戲曲的主體。在一部劇作中,主題思想的表達、故事情節(jié)和矛盾沖突的展開,都離不開人物形象。因此,塑造人物形象是戲曲創(chuàng)作的首要任務(wù),也是戲曲藝術(shù)的主要特征之一”[2],該傳奇運用虛實相生的文本建構(gòu)方式以及側(cè)面烘托的藝術(shù)手法,使得杜甫形象更加具有多面性。
(一)虛實相生
李漁在《閑情偶寄》中提到,“傳奇所用之事,或古或今,有虛有實,隨人拈取。古者,書籍所載,古人現(xiàn)成之事也;今者,耳目傳聞,當(dāng)時僅見之事也。實者,就事敷陳,不假造作,有根有據(jù)之謂;虛者,空中樓閣,隨意構(gòu)成,無影無形之謂也”。[3]夏秉衡在戲曲創(chuàng)作過程中,既就事敷陳又隨意構(gòu)成,使得戲曲得以虛實相生。正如他在自序中提到,“少陵不獨為一代之詩人,實亦一代之忠臣耳。余撮其生平顛末,播為歌詞。其中略有潤色,以合傳奇家關(guān)目,而姓名事實,悉從本傳脫胎,非類俗本一味架空,竟作海市蜃樓觀也”。[1]
《舊唐書·杜甫傳》中記載,“甫天寶初應(yīng)進士不第。天寶末,獻《三大禮賦》。帝奇之,召試文章,授京兆兵曹參軍”[4],傳奇第六齣中敘述杜甫獻三大賦的確是有史可考的,在實錄的基礎(chǔ)上,作者又虛構(gòu)了房琯和李白共同薦舉杜甫的情節(jié)。房琯首先向皇上奏道,“臣有故友杜甫,原籍襄陽,今居河南鞏縣,此人才望第一,四海知名”[1],先借房琯之口凸顯杜甫的才華,李白隨后也認(rèn)同道,“杜甫才學(xué)追蹤晉魏,睥晲六朝,一時實無出其右”[1]。又借李白之口進一步彰顯了杜甫的深厚的才學(xué)。
(二)側(cè)面烘托
作者在塑造杜甫形象的時候常常使用側(cè)面烘托的藝術(shù)手法,使其更加生動鮮明。例如,通過房琯與李白薦賢、李白品詩、貴妃之口等情節(jié)側(cè)面烘托杜甫非凡的詩文才華。第七齣寫到杜甫聽說李白道其詩稿有飯顆山頭之病,心中不服,便將詩集送上請李白細(xì)品。但李白并沒說過杜甫詩有飯顆山頭之病,所以先是在心中疑惑不解,之后便想到了定是忌才的小人欲謗毀杜甫的詩文,這段敘述從側(cè)面烘托了杜甫的才華卓越,以致招小人忌才。接下來就有李白品論杜詩的情節(jié),其中有說道:
【前腔】矻矻孜孜,雪案螢窗,攻苦時,拚個磨穿鐵硯,讀破萬卷,雙鬢如絲。濤濤滾滾見新思。篇篇句句露清姿,作金聲擲地音留紙。[1]
這段通過李白品論杜詩,側(cè)面烘托出杜甫的才華不是憑空而來,乃是讀破萬卷書后形成的真學(xué)問。此外,楊貴妃“據(jù)妾看來,李杜雖是才高,那清平調(diào)樂府,飛燕新妝之句,明借前朝,暗藏譏諷,未免過狂。不若杜甫的三大禮賦,冠冕堂皇,才是真實學(xué)問,陛下以為然否”[1]這段話,也從側(cè)面烘托了杜甫的詩文才華乃是真實學(xué)問。
綜上所述,《詩中圣》傳奇通過虛實相生的文本建構(gòu)方式以及側(cè)面烘托的藝術(shù)手法,塑造出一位兼具懷才不遇、孤忠自勵的杜甫形象,擺脫了以往戲曲中單一扁平的杜甫形象,使得杜甫形象變得立體飽滿,更具審美魅力。
參考文獻:
[1]王文章.傅惜華藏古典戲曲珍本叢刊·第 44 冊[M].北京: 學(xué)苑出版社,2009.
[2]俞為民.古代曲論中的人物論[J].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
[3]李漁.閑情偶寄[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
[4](后晉)劉昫等撰.舊唐書·第 15 冊[M].北京:中華書局,1975:50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