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通

1971年夏天，謝稚柳先生居家賦閑， 常約我周日下午到烏魯木齊南路安康大樓聊天，內容以文壇軼事為多。 謝說他由張大千推薦給中央大學美術系主任徐悲鴻，講授美術理論，課余常去聽汪辟疆、喬大壯講宋詞。 一次喬大壯講解蘇東坡《水龍吟·次韻章質夫楊花詞》，末尾一句“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提到這句話有多種標點，六種句式點。謝邊說邊做手勢，并用英語“卡馬”發(fā)聲以示逗號。即：

一、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二、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三、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四、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五、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六、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新句型每種詞義就不一樣，其中或可再作細分。

朱東潤先生曾跟我談起，他在武漢大學與喬大壯是同事，喬大壯除了上課平時很少講話。但每邀他到家中小酌，杯酒下肚后，喬大壯就會滔滔不絕地說話。潘伯鷹的大女兒潘令徽，與喬大壯女兒喬無疆是同學。潘令徽告訴喬無疆，一般人以為我父親是沈尹默的學生，實際上父親應叫他為太師。 因喬大壯在北京受業(yè)于沈尹默，他又是潘伯鷹的中學老師。

無獨有偶。前年友人邀我去青浦福泉山，當?shù)匚幕I導帶去附近的“章村”。 入村就看到農舍平屋大門上，有塊“城隍廟”匾額。 當?shù)厝苏f村里在唐代出了個章姓大詩人。 我問是不是寫“劉項原來不讀書”的章碣？被否定后對方補充說“同蘇東坡交關要好”。 我明白是宋代的章質夫。喬大壯、謝稚柳大概不知道這位宋代大詞家落戶在上海吧。

2020年4月居家偶記

（作者為上海市文史研究館副研究員，已退休）

責任編輯 楊之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