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靜

解開旗云之謎

每年都有許多虔誠的藏族同胞來到珠穆朗瑪峰北坡的絨布寺朝拜，為“第三女神”——珠峰獻上哈達，傳說那些最真誠的敬獻者的哈達會在明月夜冉冉升起到珠峰頂部，在“女神”頭頂隨風飄動，宛如掛在峰頂?shù)囊幻嫫鞄?，因而被稱為“旗云”。當有攀登者來臨時，“女神”會揚起哈達，用不同的舞姿向人們暗示珠峰頂端的風云變化。

1975年春，當再次來到離絨布寺不遠的珠峰北坡大本營時，仰望著珠峰峰頂?shù)钠煸?，中科院大氣物理研究所研究員高登義心里升起一種久別重逢的親切感。

1966年，26歲的高登義第一次來到這里，參加中科院組織的青藏高原綜合科考，并為中國登山隊攀登珠峰進行天氣預報。近十年后，他再次來到這里，為精確測定珠峰高程保駕護航。

在高登義眼里，神秘的旗云傳說背后隱藏的是科學的真諦。從北坡攀登珠峰最大的敵人就是大風，而旗云可以成為登山隊員的風向標。

高登義與同事們每天認真記錄旗云的變化，試圖找出其與珠峰地區(qū)天氣系統(tǒng)變化的某種關(guān)聯(lián)。

漸漸地，他發(fā)現(xiàn)，根據(jù)旗云飄動的方向可以判斷珠峰峰頂高度附近（海拔8 000～9 000米）的風向，而從旗云頂部起伏的狀態(tài)可以估計高空風速的級別大小。旗云的狀態(tài)不僅可以暗示當天的天氣，還能被用來預測未來1～2天內(nèi)珠峰地區(qū)的天氣狀況。這無疑為登頂珠峰提供了更多參考。

對旗云的研究只是高登義等人的工作之一，他們還在珠峰北坡海拔6 500米、6 000米和5 400米的山坡上建立了臨時氣象站。

為了更好地開展研究，高登義建議把原來每天兩次高空氣象觀測改為六次，同時進行無線電探空氣球與測風小球?qū)Ρ扔^測。這些建議得到了當時登山氣象組和登山隊領(lǐng)導王富洲的支持。然而，這種觀測強度在當時我國各個氣象站是前所未有的。

當時，在高空氣象觀測最強的北京氣象站，20名觀測員每天進行三次無線電探空觀測、一次小球測風觀測。而在海拔5 000米以上的珠峰地區(qū)，算上高登義在內(nèi)的4名觀測員，如此連續(xù)觀測了一個月，工作狀態(tài)可想而知。

如今回想當年，工作的艱苦早已被高登義視為尋常，更讓他記憶深刻的是當時泰山壓頂般的巨大壓力。

在氣象學中，寫作天氣預報的論文難，實際預報更難，涉及珠峰的登山天氣預報更是難上加難。因為登山需要提前了解7～10天內(nèi)的超中期天氣要素（包括高空風、降水、能見度），這是大難題，誰也不能保證每次預報都成功。然而，天氣預報是否成功直接關(guān)系到登山任務能否完成，甚至關(guān)系到登山隊員的生命。

努力終于得到了回報。1975年5月12日，高登義所在的登山氣象組預告，5月25—29日有一次登頂好天氣，很可能是當年春天最后一次機會。

5月27日下午2時，中國登山隊9名隊員登上峰頂，緊張工作了近兩個小時，完成了拍攝、固定覘標、遙測心電圖和采集冰雪樣、巖石標本等任務。那一刻，高登義覺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難忘不眠之夜

2020年5月27日11時，2020珠峰高程測量登山隊成功登頂?？粗娨暲锏闹辈?，徐永清頭腦里閃現(xiàn)的是15年前那個同樣的時刻。那一刻，他正身處海拔5 200米的珠峰大本營。

2005年4月9日，經(jīng)過六個小時的飛行，時任中國測繪宣傳中心副主任、中國測繪報社副社長的徐永清和幾位媒體同行帶著將近200千克的設(shè)備、行李到達拉薩，他們此行的任務是前往珠峰測區(qū)，現(xiàn)場采訪、報道2005年珠峰高程復測活動。

5月21日下午，讓所有人盼望已久的消息終于來了。登山指揮部宣布，24名登頂隊員已經(jīng)順利到達海拔8 300米的登頂突擊營地。按照慣例，隊員們將在22日凌晨出發(fā)登頂。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當天下午，原本晴空萬里的珠峰被烏云籠罩。登頂出發(fā)時間從凌晨1時改到2時，又改回1時。午夜時分，以往早就漆黑一片的珠峰大本營，那一晚卻無人入眠。

幾乎所有的中國營地都透出微弱的燈光，拿著手電筒或者戴著頭燈的人不時地走來走去，發(fā)電機和著風聲轟鳴不絕，使那個夜晚顯得格外緊張、焦灼。

徐永清所在的測量營地新聞中心帳篷里，為了保持體溫，幾位記者不得不鉆進睡袋中繼續(xù)工作，一眼望過去，就像一條條彎曲的蟲子。為了保持清醒，他們想了個辦法——用喝水來提神，因為天氣太冷，人喝了水很快就想上廁所，走到帳篷外，寒風一吹立刻清醒。

中科院珠峰地區(qū)綜合考察隊的隊員們忙著釋放無線電高空探測氣球，探測峰頂?shù)臍庀笮畔ⅰ?：00，1：15，1：30，1：45，2：00……大本營的人們數(shù)著時間，卻依然等不到登頂隊員出發(fā)的消息，氣氛又開始緊張起來。

直到凌晨3時半，終于從海拔8 300米營地傳來消息——第一批沖頂隊員出發(fā)了。

“我們已經(jīng)登上來了……”11時8分，大本營的步話機里傳來珠峰登山測量隊長小嘉布的聲音，徐永清和所有人一起沉浸在歡騰的海洋里。

如今，在登頂珠峰的過程中，各種國產(chǎn)黑科技不斷涌現(xiàn)，登頂畫面可以通過5G信號直播到億萬個屏幕上……科技日新月異，而親歷者們的探索和奮斗精神始終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