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秀芝
每到初夏,我家窗外的小廣場一隅,紫槐花都會開得燦若云霞。
這個時節(jié),整個小區(qū)都會被一陣陣濃而不烈的花香籠罩著,而那香氣,似乎也是淡紫色的,澄澈的。
我在這個小區(qū)住了十幾年,天天走過這片小樹林,始終不知道這些綠蔭如蓋、枝繁葉茂且開出紫花的樹叫什么名字。在我的印象里,槐花都是白色的。第一次知道紫槐,還是在去年初夏。當時我站在二樓的窗前,放眼看到樹冠間那云霞一樣的紫槐花盛開,眼前的驚喜讓我有些猝不及防。
從高處俯瞰,滿眼的綠色中間綴滿了一串串紫色的花朵。有的恣肆地展萼吐蕊,有的羞怯地半開半閉,或稀疏分布,或厚實密集,紫云般覆蓋著樹冠?!皝y花漸欲迷人眼”浮香彌漫,空氣中氤氳著溫潤的甜。
“槐花有紫色的?”輕倚窗前,我驚奇地問。
“有啊,你不知道?”丈夫笑著回答我,那眼神分明在揶揄我的孤陋寡聞。
“葉子倒是像槐樹葉,沒想到花卻是紫色,真是稀罕?!蔽易匝宰哉Z,眼神迷失在這層層疊疊的紫色花海中。歡喜從心底溢出,毫不掩飾,就像這紫槐花開得無拘無束。
紫槐的香氣打著綹兒一波一波飄進我的鼻腔,絲絲縷縷,沁入心脾。此刻,思緒也被溫柔地拉回到孩童時代。
那時候,每年初夏時節(jié),我家胡同門口那棵高大粗壯的洋槐樹都會開出一串串、一團團雪一樣的花朵,綠葉之間槐花垂墜,滿滿當當,彼此推著擠著,盡情綻放,整條胡同都浮動著清甜的花香。
“門前一棵槐,財源滾滾來?!边@是母親愛說的一句話。母親喜歡午后在濃蔭蔽日的槐樹下和鄰居嬸子們納鞋底、縫補衣服,說說笑笑打發(fā)時間。胡同很窄,她們就靠墻坐成一排。好動的我會和小伙伴們坐在一旁,捋一把槐花,專挑里面的花蕊和靠近花萼的那部分來吃,絲絲清甜順著舌尖一直浸到心底,那味道至今難以忘記。
時至今日,一聞到槐花香,腦海中總會浮現(xiàn)母親槐樹下一針一線納鞋底的身影,耳邊會聽到母親郎朗的笑聲,溫暖涌遍全身。不知道母親的記憶中有沒有紫槐花的印象,如果泉下有知,母親定會和我一樣更加喜歡這紫槐的別致之美。
初夏的夜,是墨藍色的,月朗星稀。“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膘o靜地坐在紫槐樹下的石凳上,晚間的紫槐花兒比起薔薇的香氣更濃,閉上眼睛深深吸一口,仿佛沉入了香海。
小區(qū)里的街燈開啟,夜色下,紫槐林蒙上一層朦朧的色彩。歷經(jīng)嚴冬的人們擁抱春暖花開。如今,在這微風吹拂花香四溢的紫槐樹下休憩娛樂,真實地感受著生活的美好,每個人的臉上洋溢著滿足和開心的笑容。此時,澄明的月色,溫柔的燈光,運動的身影,襲人的花香,還有樹下一起背詩的母女,仿佛定格成一幅溫馨祥和的畫。
“槐花滿地無人掃,半在墻根印紫苔?!憋L乍起時,陣陣花瓣飄零,落紅滿徑。紫槐,是那類“給點陽光就燦爛”的樹種,不矯揉做作,不爭花中之首。當開則開,縱情綻放,當落則落,從容不迫。無論得到還是失去,都泰然處之,保留內(nèi)心的那份淡然和真實。我想這便是紫槐花的品格,人亦如此。
靜待來年,那一樹紫槐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