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夏明
月光溶溶,晚風(fēng)輕拂,我在燈下碼字?!昂V篤篤!”聽到敲門聲,我下意識地看了看手表,22:50。誰會這個時候來?文友應(yīng)該都在爬格子,親戚更少來往。想到這里,我套上汗衫,去開門。
“光頭佬?”我張大嘴巴,懷疑看錯了,又使勁瞪大眼睛。沒錯,就是那個圓頭圓臉像皮球,大腦袋上依然“寸草不生”的裴光!大伙叫他“光哥”,或是“光頭佬”“賠光”。
“阿亮,是我!”門口的裴光連忙應(yīng)道?!澳悴皇钦f就是做乞丐也不到我的家門口嗎?”我沒好氣地說,想把門關(guān)上?!白屛疫M去再說!”裴光用行李頂住門,向前一步。
裴光進到屋里,我仍舊站在門口,一手扶著門,冷冷地說:“我沒有客房,破沙發(fā)倒有一張。你要是嫌棄請離開。”裴光放下行李,走過來把我的手移開,關(guān)上門。
“我餓了,有吃的嗎?”
“廚房里有面條、雞蛋,自己煮去!”說完,我徑自回到臥室碼字。但思路被打斷了,怎么續(xù)?我點上一支煙,連連嘆息。
我和裴光是發(fā)小,五年前我們合伙開了一家“亮光燒烤檔”。我的表哥松子也加盟。裴光為人豪氣,朋友來了動不動說,“這一餐算我的”,或者“這一打蠔免費”。一個星期下來,累死累活的,盤點福利,除去本錢,每人只分得300元。
表哥開始埋怨:“中山路的小李燒烤檔一晚凈賺300元,我們一個星期才賺300元,說出去誰信?”他退出了,自己去民主路做夜宵檔,我和裴光繼續(xù)做燒烤。裴光仍然豪氣,朋友也越來越多。一個月后,除去各種費用,我們各分得2000元。兩個月后,我們分得200元。
“你不會私吞了吧?”因為賬目是我管的,裴光眼睛陰沉地盯著我。“明細(xì)都在這!”我把賬本扔給裴光,氣呼呼地走了。第二天,我拿回本錢退出了。
四個月后,裴光來找我,求我加盟,但不管他說什么,我都不同意?!拔揖退阕銎蜇ひ膊粫侥慵议T口!”裴光丟下這句話,走了。我聽說裴光沒了本錢,從父親那里要了一些錢去了深圳。從此,我們再無聯(lián)系。
今晚,他卻突然來找我。
裴光不知什么時候站在我身后,輕輕叫我的小名。我氣消了好多,畢竟朋友一場。我問他這些年過得怎么樣。“當(dāng)年去了深圳,我干過工廠工,給人送過快遞,之后在夜宵檔做炒菜師傅。我的目標(biāo)是賺夠錢自己搞一個燒烤檔,但人生地不熟的,最后還是決定回家鄉(xiāng)發(fā)展?!?/p>
“你打算做哪行?”我問。“我們再合伙做燒烤好嗎?”裴光看著我的眼睛,充滿期待。“我不是做生意的料!”我堅決拒絕。
這些年來,我和別人合伙做氧吧,滑冰場,釣魚館等,全都輸?shù)镁?,漂亮的老婆也跟人走了。在文?lián)工作的表姑發(fā)現(xiàn)我文字功底還行,讓我搞創(chuàng)作,我總算“坐”下來了。
“真不夠朋友!我就是做乞丐也不到你的家門口!” 裴光又一次丟下這句話,提著行李走了。
一年后,“光哥燒鵝”分店開張。裴光的表妹李梅子硬拉我去。我看見裴光十分熱情地招呼客人。他看見我不冷不熱地說:“歡迎大作家光臨!今天想吃什么?我請客!”我有點尷尬。
梅子把裴光拉到一旁,說了一通。很快,裴光向我奔來,一把抱住我,“阿亮,我的好兄弟!”
“我什么都跟表哥說了?!泵纷酉蛭艺UQ?。
去年,我找到梅子,說我要幫裴光,但是一定要保密。我聯(lián)系了一間在學(xué)校旁邊的門店,他很滿意,簡單裝修。很快“光哥燒鵝店”開張了。他與時俱進也做外賣生意,五年前的很多朋友都去捧場。我也常點他店的外賣。他以祖?zhèn)鞯臒Z為主打,味好價廉,吸引了大量回頭客。
我?guī)退隽艘粋€微信公眾號,不時寫些令人流口水的文字,推介他的美食。他的生意紅紅火火。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以梅子的名義。
不久,“光亮燒鵝”分店開張,梅子當(dāng)老板娘,我依然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