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a

X先生比我大兩級，高高瘦瘦，皮膚比女孩子還要白皙。我唯一一次近距離看過他，那時的他像小孩兒，臉上有細(xì)細(xì)密密的雀斑。

[1]

最早聽說X先生，是在同學(xué)的口中聽到了他當(dāng)著老師的面表白了我隔壁班的一個女孩。那時的我和他毫無交集，只是被他的勇氣所觸動，我以為他會毫無顧忌地和那個女孩在一起，成為一對神仙眷侶。

但那個女孩拒絕了他。理由也簡單扼要，她說丟不起這個臉。

我很訝異，也有些心疼X先生。

[2]

等再注意到X先生，已經(jīng)離暑假只有一個月了。

依稀記得那是一個極其悶熱的午后的一節(jié)歷史課，老師在臺上孜孜不倦地講課，男生在后窗聚成一團(tuán)打牌，女生把言情小說放在歷史書下翻看。一時間，講課聲、打牌聲和翻書聲交織在一起，平添幾分心煩。

我想逃離這一切，從窗戶跳出去或者從后門跑出去都罷，問題就在于我沒有這個勇氣。

我安慰自己似的朝窗外望去，看到對面的教室坐著一個略顯熟悉的身影。

——沒錯，是X先生。

我還清楚地記得那個畫面，他撕下書本的一頁，折成一只毫無細(xì)節(jié)可言的紙飛機(jī)，朝著我們這邊的教室飛來。

那只紙飛機(jī)像是頂不住烈日，半路便落地了。X先生望著它瞇了瞇眼，不悅地盯了它幾秒鐘，撇了撇嘴關(guān)上了窗。

我入神地看著這一切，最后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好像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朝我這兒看來。

我好像和他對視了，又好像沒有，我只記得我用最快的速度轉(zhuǎn)回身去，用手擋住半邊臉，抓起一支筆，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似的，假裝認(rèn)真翻看桌上還未翻開的歷史課本。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那時候的心跳快得可以馬上叫救護(hù)車，臉紅得像我最喜歡的壽司店的三文魚。

我不確定X先生有沒有注意到我，等我再回過頭去，他所在的那個位置的窗簾已經(jīng)拉上了。

原本冗長的歷史課在我的胡思亂想中飛快地過去，下課鈴把我的心思收了回來。我急忙向?qū)γ娼淌铱慈ァ先生在下課鈴響的一瞬間就從座位上彈起，從后門奔向操場。

我望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發(fā)起了呆，直到歷史老師拿著滿是紅叉的練習(xí)冊擋在我面前。

[3]

在那之后的每一節(jié)歷史課，我都不受控制地向X先生所坐的那個后窗看去。我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這一活動成了我歷史課上難得的消遣。

我從未如此感謝我坐在一個靠窗的位子，這樣就可以清晰地看到X先生;也從未如此感謝學(xué)校施工，使得我和他所在兩個年級不得不被安排在相鄰的兩排平房里。

我開始向同學(xué)們打探他的消息，卻又不敢表現(xiàn)得過分明顯。我逐漸得知X先生在老師眼中是那種不成器的學(xué)生，整日游手好閑，上主科時愛和老師頂嘴，上副科就把校服披在頭上睡覺。（這也許就是許多次我回頭看向他時，他那的窗簾緊緊拉著的原因吧。）我還得知了他喜歡周杰倫，月考的試卷上都寫滿了歌詞……

我把這份感情埋起來，但是沒想到它卻是一顆種子，在我的心中肆意發(fā)芽，生長。

[4]

這一切終止于我從同學(xué)口中得知X先生即將轉(zhuǎn)學(xué)的消息。

出乎意料的，我很平靜。

仿佛從剛開始，我就知道這段只有我一個人的感情會無疾而終。

沒過幾天，我再向那個窗口望去時，看到的只有一片空落。

我不知該如何形容我的心情，大概就像一顆酸橙榨了汁，又酸又澀。

X先生走了，他留給我的除了滿腔回憶，還有一張離及格線差了大半的歷史考卷。

編輯/王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