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梅

第五章穿過城市和田野

米粒和小眼鏡安迪聽了彎彎先生講的故事后，更加喜歡和崇拜高校長了，他們覺得這位平時(shí)看起來和藹可親的高校長，藏著很多秘密，對他充滿了好奇。然而，高校長卻像是故意躲起來了，請了很長一段時(shí)間的假，這讓芳草小學(xué)的所有學(xué)生都很擔(dān)憂。

第二天當(dāng)米粒和小眼鏡安迪走進(jìn)校園的時(shí)候，他們在校門口沒有看見每天向?qū)W生鞠躬的高校長，只看見他貼在櫥窗里的一封信：

親愛的同學(xué)們：

我要離開芳草城，去辦一件重要的事，這是我等待了很久的事。我先預(yù)祝你們寒假快樂。等過了寒假，我想我應(yīng)該回來了，你們會看見春天來了，美好正在發(fā)生。

你們的高校長

“高校長是去做一件美好的事情。”米粒讀著高校長的信，隱隱覺得這件事和彎彎先生、鐵角羊都有關(guān)系。以前，她并不關(guān)心大人的事，而現(xiàn)在她變得特別關(guān)心。

“高校長很快就會回來的?！毙⊙坨R安迪像在安慰米粒，雖然他的內(nèi)心也充滿了對高校長的好奇。

當(dāng)他們把高校長離開芳草城的消息帶給彎彎先生的時(shí)候，彎彎先生顯得特別沮喪：“高校長離開白羊村了？我……我該怎么辦？”

這么多年過去了，誰都沒想過高校長會離開白羊村，彎彎先生說的白羊村其實(shí)就是如今的芳草城。

“高校長會回來的?！毙⊙坨R安迪又來安慰彎彎先生。

“不一定的，很多事情是會變的。”彎彎先生露出了痛苦、驚恐的神情，像一個(gè)膽小而又不了解外面世界的老人，忽然面臨著巨大的困難。

“不會的，不會的。高校長是去做一件美好的事情，他很快就會回來的?！?/p>

彎彎先生蹲在地上，蜷縮起來，無比驚慌。

彎彎先生的樣子讓米粒和小眼鏡安迪都變得緊張起來。怎樣才能安慰彎彎先生呢？

“彎彎先生，你別擔(dān)心，我們和你在一起。”米粒說，她和小眼鏡安迪一起陪著彎彎先生蹲在街心公園的地上。但是，彎彎先生還是很傷心。

忽然，米粒跳起來，大聲說：“我也想做一件美好的事情！”

小眼鏡安迪抬頭看著米粒，一臉懷疑。

“我想，我們可以帶彎彎先生去鄉(xiāng)下.對，帶他去看田野和小河?！泵琢Ｗ灶欁缘卣f著。

彎彎先生立刻從地上跳起來：“這……我？真的可以嗎？我真的可以去看田野嗎？”這是彎彎先生想了很久很久，卻不敢說出來的話。他太想念田野了，想念田野里的青蛙和癩蛤蟆，想念田埂和河流。

“你是說，你？帶著彎彎先生？去鄉(xiāng)下？”小眼鏡安迪覺得米粒的想法有些瘋狂。

“是的，我認(rèn)識外婆家。外婆家附近有田野和山谷，我們?nèi)ツ抢?，就在城市的郊外?！泵琢Ｒ灿行┘印?/p>

“不，你不可以帶走彎彎先生，要等高校長回來。否則，會有危險(xiǎn)的。”小眼鏡安迪說。

“就去一天，傍晚的時(shí)候帶我回來。我保證，我一定不會亂跑?！睆潖澫壬B忙保證。

“好，我?guī)闳ァ５切枰俚纫粋€(gè)月。如果下個(gè)月，高校長還沒回來，你重新走出灌木叢，我們一起去?！泵琢Ｗ龀隽舜竽懙臎Q定。

“好吧，只能如此……”彎彎先生沒那么激動了，但他不再沮喪。他愿意繼續(xù)乖乖地做一座雕像，等待下個(gè)月再和米粒、小眼鏡安迪見面。

彎彎先生笑了，然后他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樣子很是自然。

“你笑起來真好看！”米粒摸著雕像說，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彎彎先生笑。

是呀，整整一個(gè)月，彎彎先生都微笑著站在這里，這個(gè)樣子真好看。

緊接著，芳草小學(xué)放寒假了。然后是過年，二月即將過去，春天即將來臨。只是，高校長還沒回來。

米粒如約來到街心公園，今天是她和小眼鏡安迪帶彎彎先生出城的日子。清晨的街心公園幾乎沒有人，彎彎先生很早就等在灌木叢外，他直直地站在路邊，不停地拉著上衣的下擺，眼睛有些紅血絲。

“等會兒在城里走，你要趴下，用四肢行走，要像人們經(jīng)常見到的羊的樣子，知道嗎？而且，要寸步不離地跟著我們。”小眼鏡安迪說.

彎彎先生明白，他不太善于直立行走。但他知道不直立行走，在城市里其實(shí)很危險(xiǎn)，因?yàn)檐嚨乃俣忍炝?，低著頭看不見遠(yuǎn)一些的地方。

站在斑馬線前的時(shí)候，彎彎先生停住了腳步，嘀咕著不肯前行：“這是一條河，我……我能走到河中間去嗎？”

彎彎先生對于位置的記憶真是驚人，米粒說：“彎彎先生，你說的是以前?，F(xiàn)在，這里已經(jīng)不是河了，而是修成了一條馬路，這是斑馬線。”

彎彎先生說：“哦，斑馬線，以前是河，很久很久以前?！?/p>

米粒拉著彎彎先生的羊角過馬路。

到了馬路中間，彎彎先生又不動了，很多汽車被迫停了下來。有一位司機(jī)探出頭：“喂！小朋友，鄉(xiāng)下來的吧！別帶著羊到處亂跑！”

彎彎先生索性蹲了下來，他害怕極了。

糟糕，這樣的速度，別說去外婆家了，出城都困難。不行，要果斷前行，米粒使勁拉著彎彎先生的羊角。彎彎先生被米粒拉著，終于穿過了馬路。

彎彎先生說：“回來的時(shí)候，咱們能不再過馬路嗎？看見汽車，我害怕。”

米粒想不出其他的路，她說：“紅燈停，綠燈行，你記住了就不怕汽車了?！?/p>

彎彎先生重復(fù)著：“紅燈停，綠燈停;紅燈行，綠燈停;紅燈停，綠燈停?！本瓦@樣亂七八糟地念著，全都念錯(cuò)了。

終于，他們出城了。彎彎先生看見了公路邊的楊樹，他安心了許多，然后他們要經(jīng)過一座小山谷。

山谷里，一只披著黑色斗篷的尖角白羊慌慌張張地向彎彎先生跑來，問：“你是白羊村來的嗎？”

“是呀。我叫彎彎?！睆潖澫壬芗樱麤]想到一出城就遇見另外的白羊。

“你能帶我回到白羊村嗎？”尖角白羊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很著急。

“你是從白羊村，不，已經(jīng)沒有白羊村了，是芳草……那個(gè)……城。對，芳草城來的嗎？你是要回去？”彎彎先生問。他覺得尖角白羊一身純白的羊毛很美，還有那件黑色的斗篷，看起來很酷。

“是的，我要回去，我就住在白羊村的小山坡上。現(xiàn)在，我要回去，我出來好像已經(jīng)很久了。對，也許是兩天了，也許，今天已經(jīng)是第三天。反正，如果再找不到路，我就不能回去，我就會……”尖角白羊沒說出可怕的結(jié)果，他繼續(xù)說，“可是，我不認(rèn)識回去的路?！?/p>

“別慌張，大不了，你就留在山谷里好了?！泵琢Ｕf。

“不，回不到原來的地方，我會徹底消失。”尖角白羊終于說出了可怕的結(jié)果。

“什么？徹底消失？！”這是米粒剛剛知道的，她一直以為彎彎先生最多也就是變成雕像，就算沒能及時(shí)返回，也可以先隱藏起來，下個(gè)月繼續(xù)走完剩下的路程，然后回到街心公園。

顯然，彎彎先生并沒有把白羊石化的秘密全部告訴米粒，所以米粒不知道帶他離開街心公園，尤其是離開芳草城，對于他來說有多危險(xiǎn)。如果知道了，米粒怎么敢?guī)еx開城市呢？

“我們現(xiàn)在好像應(yīng)該先幫助這只迷路的尖角白羊。”小眼鏡安迪對米粒說，“我們送他回家？”

“好，我們送你回家。”米粒對尖角白羊說。

“那……那我也要回到城里嗎？”彎彎先生覺得非常遺憾，但他覺得自己必須這么做。

小眼鏡安迪看出了彎彎先生的失望，他說：“我們可以分開行動。米粒，你帶彎彎先生繼續(xù)去外婆家，我?guī)Ъ饨前籽蚧爻抢?。?/p>

“太感謝了，我會記住你的。彎彎先生，我要繼續(xù)趕路了?！奔饨前籽蚣泵⊙坨R安迪走了，像一陣旋風(fēng)刮過。

米粒和彎彎先生也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外婆住的村子走去。

已經(jīng)走得有些遠(yuǎn)了，忽然傳來小眼鏡安迪的大聲呼喊：“回來！尖角白羊，回來！”

米粒和彎彎先生趕緊回頭看，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尖角白羊正走向一塊巨大的巖石，越是接近巖石，越是看不清楚他的身影，他開始暗淡，然后，消失在巖石壁中。

小眼鏡安迪在巖石上抓著，他的指甲劃在巖石上，發(fā)出了難聽的聲音。

彎彎先生茫然地望著遠(yuǎn)方，喃喃地說道：“我們不懂得時(shí)間，卻有深深的記憶。所以，我們會消失?！泵琢：托⊙坨R安迪不明白彎彎先生在說什么。

彎彎先生說了三遍，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支筆，徑直走到巖石旁邊，在尖角白羊消失的地方，畫了起來。不一會兒，巖石上出現(xiàn)了尖角白羊的輪廓。然后，彎彎先生寫了五個(gè)字：我會記住你。

米粒和小眼鏡安迪明白了，每一只白羊都能記住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他們不愿意忘記，但是，他們沒有時(shí)間概念，三天是多久他們并不清楚，所以，尖角白羊才會消失。米粒和小眼鏡安迪在心底暗暗發(fā)誓，他們一定要做彎彎先生的時(shí)鐘，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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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黑羊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