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幽幽
2019年5月,美國婦女莎麗故意謀殺了其前夫馬克,事實清楚,證據確鑿,本人也供人不諱。2019年11月,美國密蘇里州最高法院對一起故意殺人案做出終審判決:莎麗無罪釋放!明明殺了人,卻被判無罪,法律偏說被害者是個已經死了15年的人!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們還得從15年前的一起蹊蹺命案說起——
離奇:失明女謀殺親夫
2005年前,莎麗和馬克是一對讓人羨慕的恩愛夫妻,結婚5年,有一個3歲的女兒露絲。馬克是堪薩斯市BNC銀行的信貸經理,而莎麗是當地醫(yī)院的一名護士,小家庭和諧溫馨,其樂融融。
意外發(fā)生在這年5月。一天,莎麗起床后,突然感覺視力急劇下降,一周后便視物模糊。經過檢查,她被查出患上了圓錐角膜病,只有通過手術才能挽救。好在隨后的手術進行得非常成功,一年之后便可以完全恢復視力。
然而,對于一個之前視力正常的人來說,這一年的“盲人”生活相當痛苦。她不僅無法繼續(xù)工作,還不得不整天呆在家里。為了照顧她的生活,馬克特意雇了一名女傭琳達??杉幢闳绱?,前后生活的巨大反差讓她憋悶得快要發(fā)瘋,整天沉浸在抑郁的狀態(tài)里。
眼見妻子狀態(tài)如此不佳,馬克便提議全家一起去位于密蘇里河岸的郊外別墅中休假,馬克的提議得到了莎麗的歡迎。這年7月,馬克休了一個月的假,全家人一起來到密蘇里河岸的郊外別墅。
果然,清新的田野空氣、甜蜜的家庭氛圍,讓莎麗的抑郁情緒很快得到了緩解。久違的笑容再次出現在她臉上,家里的氛圍,也因此變得輕松明快??删驮诖藭r,意外發(fā)生了。
7月9日這天,堪薩斯市籠罩在烏云密布中,及至下午,瓢潑大雨終于傾泄而下。無法進行戶外活動,莎麗百無聊賴地聽著收音機,露絲則被女傭帶回了二樓的房間,馬克坐在離莎麗不遠的沙發(fā)上看書,屋子里的氣氛和外面的天空一樣沉悶壓抑。
突然,莎麗聽見馬克大叫了一聲:“誰?誰在那兒?”她循聲扭頭,焦急地問道:“怎么了?親愛的?”可是,馬克并沒有回答她,而是站起身向門外走去。莎麗不放心,連忙跟著丈夫的腳步挪到門口。
只聽大雨滂沱中,屋外的長廊上傳來一陣喘息與扭打聲,接著馬克發(fā)出幾聲慘叫。不明所以的莎麗努力睜大眼睛,卻看見一團模糊的黑影向她迎面撲來,驚懼萬分的莎麗來不及躲閃,就被對方重重撲倒在地。
莎麗狂叫著用力去推壓在身上的人,對方發(fā)出一陣微弱的呻吟。是馬克!莎麗一邊驚叫,一邊摸索丈夫。很快,她摸到了馬克胸口正汩汩向外涌出的液體,莎麗嚇壞了,抱著馬克連聲呼喊。
可就在此時,馬克突然被人從她懷里拽走了,然后,她看到一團模糊的影子沖進雨中,并從眼前漸漸消失。
莎麗又驚又怕,她摸索著站起身,一邊前行,一邊驚恐地喊著馬克。又一個黑影出其不意地閃現在她面前,將一件東西塞到她手中,隨后便消失在茫茫雨中。
莎麗嚇得全身僵硬,直到身后傳來女傭琳達的尖叫,她才被驚醒過來。她摸索著想弄明白自己手中的物品是什么,結果,她的手馬上被鋒利的刀刃割破了……
20分鐘后,警察聞訊趕來,立刻封鎖了現場。眼前的一切讓人觸目驚心:門外長廊上到處是飛濺的鮮血,莎麗身上的衣服也被鮮血染紅了。
隨后,冗長的審查開始,很快,警方將目光對準了莎麗?!笆虑榘l(fā)生時,我剛剛在樓上哄睡了露絲,聽到樓下的尖叫聲,我才趕了出來。我看到男主人馬克渾身鮮血搖搖晃晃向門外跑去,而女主人則手執(zhí)匕首在后面摸索著追趕,馬克踉蹌著跑到河邊時,不小心腳下一滑栽入了洶涌奔騰的密蘇里河里?!迸畟蛄者_提供的證詞,成了最直接的證據。
更可怕的是,經過鑒定,現場中的所有血跡都來自于失蹤的馬克!隨后,警方又找到了一張馬克的高額保單,保單的受益人,正是莎麗!
一切讓莎麗既震驚又惶恐,她一遍又一遍地向警方講述自己當天的遭遇,可是,沒有人相信她所說的話。隨之而來的漫長訴訟開始了,盡管沒有發(fā)現馬克的尸體,但種種跡象表明,那天傍晚,在密蘇里河岸邊發(fā)生了一起謀殺案,兇手就是這個看上去身體柔弱、視力欠佳的女人!
最后,檢控方以種種“有力的證據”說服了陪審團,莎麗以謀殺罪被判入獄15年。
苦苦尋女,陰謀中套著陰謀
2017年8月,因為在獄中表現良好,莎麗被提前釋放。監(jiān)獄門外并沒有人來接她,12年后重見天日的莎麗茫然地打量著眼前曾經熟悉的都市街景,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很長的夢。她糊里糊涂成了殺人犯,糊里糊涂失去了12年寶貴的青春,又糊里糊涂地眾叛親離,成了孤家寡人。可是,直到現在她都沒弄清當時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最讓她心痛的,是當年牙牙學語的小露絲,12年了,露絲也該長成少女了??墒牵谒氇z后露絲就下落不明,她日思夜想的女兒,究竟在哪呢?
重回現實后,莎麗先找了份工作安定下來,然后踏上了漫漫尋女路。她先去了堪薩斯市的社保局,從那里得知,在父母出事后,露絲就被送進了當地教會辦的圣瑪麗孤兒院。
隨后,莎麗興沖沖地趕到孤兒院。得來的卻是,露絲在孤兒院呆了不過兩個月就被人領養(yǎng)了,對方是一對來自內華達州的貝克夫婦。拿著孤兒院給的記錄單,莎麗又飛奔回家,收拾收拾便連夜趕往內華達。
可是,事實讓莎麗再次落空。
2017年11月3日,當她滿懷希望千里迢迢趕到內華達、按照領養(yǎng)記錄留下的地址找到貝克的家時,出現在她眼前的卻是一座似乎很久沒人居住的破敗房屋。
“貝克幾年前就破產了,然后就搬離了這里。他們一家比較怪,不喜歡和鄰居們往來,所以沒有人知道他們一家去了哪里。”貝克鄰居的話,像一瓢涼水當頭澆到了莎麗的頭上。更讓她心涼的,是隨后的一個消息:貝克夫妻一直沒有孩子,直到搬走前一年才剛剛生了個兒子,但是他們根本沒有女兒。
這樣的結果讓莎麗頓感天旋地轉,既然貝克領養(yǎng)了露絲,為什么人們都說沒見到這個孩子呢?他們把露絲怎么了?
為了弄清事實的真相,莎麗干脆在內華達留了下來,遍訪與貝克相識的人。然而,3個月過去,她只得到了一個消息:貝克是因為欠下了一大筆債務才悄悄離開的,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去處。
傷心的莎麗最終無奈地返回了家鄉(xiāng),找了份酒店待應的工作,將希望放在了以后。
因為思念女兒,莎麗將絕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了尋女上,對工作總是心不在焉。沒多久,莎麗就被老板辭退了。這之后,她接連換了好幾份工作,可都沒能長久地干下去,工作的失利和尋女無果,讓莎麗的生活陷入了一片混亂,生活質量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甚至連基本的正常生活都無法保證。
正當莎麗絕望無比時,2019年3月20日這天,一個陌生的電話打來,電話那端,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莎麗,是你嗎?我是科里。”“科里?”莎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科里是馬克的發(fā)小,也是她的好友,在一家私人調查公司工作,為人正直義氣,但自從發(fā)生了謀殺案后,科里就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她。
正在莎麗躊躇之際,科里在電話那端大叫:“莎麗,你猜我今天看到誰了?”“誰?是露絲嗎?”莎麗心頭一喜,脫口而出??墒?,莎麗的話讓科里也吃了一驚:“哦,天,難道露絲不見了嗎?”
一聽說不是露絲,莎麗頓時失去了傾聽的興趣,可科里后面的一句話,還是讓她大吃一驚:“是馬克!我在堪薩斯州一個叫賴德斯的小鎮(zhèn)上偶然看到了一個人,他簡直和馬克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不,我?guī)缀醺铱隙ǎ褪邱R克!”
科里石破天驚的一句話,完全鎮(zhèn)住了莎麗,她立刻收拾行囊,趕赴賴德斯小鎮(zhèn)。一下汽車,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科里抓住她的手,將手機遞給她。
莎麗看了一眼,頓時呆住。手機里的那個男人,雖然比記憶中的丈夫看上去要蒼老,但高眉骨、深眼窩以及微笑時那微微右歪的嘴角卻一點都沒有變,這不是馬克又會是誰呢!
莎麗渾身顫抖著抬起頭,看著科里,滿眼都是疑問。科里輕輕地拍拍她的肩,字斟句酌地說:“第一次看到馬克后,我又前后來過好幾次。我想,12年前的事,可能是他設下的一個圈套。還有,馬克還有個女兒,只是目前,我們還要進一步確定他們父女的真實身份?!?/p>
科里的話徹底擊垮了莎麗,她一下蹲在地上,捂著臉哭起來。多年來她設想過無數兇手,但從沒想過會是最親愛的丈夫!
殺人無罪,沖動的背后悲傷幾多
為了弄清事實的真相,莎麗和科里在小鎮(zhèn)住了下來。第二天,莎麗用假發(fā)和墨鏡偽裝好自己,在科里的帶領下到來馬克的住所附近。
兩人坐在車里等了很久。緊閉的院門終于開了,三個人影陸續(xù)出現。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馬克。只一眼,莎麗便感到了一陣窒息:那走路的姿態(tài)、甩頭的樣子,是那么的熟悉!
“馬克!”莎麗滿眼怒火,當即就要跳下車去找馬克算賬。一旁的科里死死按住她,苦心相勸:“莎麗,冷靜,你這樣做只會壞事。還有,看看后面的女孩,是不是你的露絲?”
科里的話讓莎麗暫時平靜下來,她定住神,仔細看了看馬克身后的兩個人。一個年輕女人正牽著一個女孩的手,款款走來。女孩白皙的臉蛋,大大的眼睛,彎彎的眉毛,神情間能看出馬克的稍許影子,可是,莎麗無法判斷這個女孩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女兒露絲。“我不知道,但我希望她是,我一定要弄清真相!”莎麗一掌擊在方向盤上,兩眼冒出固執(zhí)的怒火。
在科里的幫助下,莎麗請來私人調查公司幫忙調查。很快,調查公司有了反饋:馬克現在改名哈里,和一個叫艾琳的女人生活在一起,那個小女孩,也是艾琳帶來的。至于露絲,她的確曾被內達華的貝克夫妻收養(yǎng)??刹痪秘惪朔蚱蘧蛯⒙督z轉讓給了另一對夫妻,并因此得了一筆款項,用來還他們在銀行的借款。這樣的消息讓莎麗頓時失控,她跳起來,發(fā)瘋般地要向外沖:“我要殺了馬克,殺了他!”
在科里的勸阻下,莎麗沒能沖出門找馬克拼命。可是,莎麗卻再也等不及科里收集好證據將馬克繩之以法,她要以她的方式,為女兒、為自己討回公道。
2019年5月3日,科里又有重要的事出去了,莎麗無視科里的千叮嚀萬囑咐,精心準備一番再次找上門去。艾琳母女上鋼琴課去了,只有馬克一人在家。
莎麗裝扮成飲料公司的市場調查員,挎著一個塑料提盒來到馬克家門前,提盒里,裝了幾瓶下了迷藥的飲料。
門開了,應聲而來的正是馬克。一瞬間,莎麗突然有種調頭逃走的沖動,畢竟,這個人自己曾深深愛過。可是,當露絲模糊的影像出現在腦中時,莎麗又咬緊了牙關:“就是他,讓我的露絲被人當商品一樣轉來轉去,我一定要報仇!”
馬克沒能認出偽裝了的莎麗,他禮貌地將莎麗迎進門,很紳士地笑:“我很樂意幫您完成調查?!闭f完,接過莎麗手中那杯已經下了迷藥的飲料,一飲而盡。莎麗匆匆往后退了幾步,假裝收拾背包。然后,她鼓足勇氣,一轉身坐在沙發(fā)上。
莎麗的舉動讓馬克大吃一驚,他奇怪地打量著她,莎麗慘笑一聲,一把將假發(fā)全部摘掉:“馬克,十五年未見,你害得我好苦!”“莎麗!”馬克失聲叫道,然后眼含恐懼地看著她從包里摸出一把匕首。他本能地想要搶奪莎麗的刀子,卻在藥力的作用下身子一軟跌倒在地。
莎麗舉起刀,一步一步緊逼馬克,馬克痛哭流涕地哀求她:“莎麗,求求你,看在我們曾經的情分上,不要傷害我。我當初那么做也是迫不得已,我一直利用職權非法放貸,可是在將一筆巨款貸給一個名叫貝克的家伙后,他卻耍起了無賴,我只好想出這樣一條計策,來逃過牢獄之災?!?/p>
馬克的狡辯,讓莎麗最后的一點善念蕩然無存,她失控地揮起刀,扎向馬克:“你個騙子,你不僅害了我,還害了我的女兒露絲。我的露絲正是被貝克收養(yǎng)后,像商品一樣被轉給了別人!”
正當莎麗的刀要刺向馬克的皮膚時,大門開了,只見艾琳母女站在門口。小女孩張大嘴巴,一臉驚恐。而艾琳,則驚叫著撲了過來:“你干什么?”莎麗一愣,仿佛電光石火般,那聲尖叫點亮了隱藏在她大腦深處的記憶——15年前的那個雨夜,她手握利刀無助地站在雨地里時,背后傳來的,就是這樣的呼喊!她叫起來:“你是琳達,你,你們,一個設計陷害我,一個誣陷我坐牢!今天,我要讓你們徹底清償!”說完,舉起手中的刀,向下刺去……
當警察出現在屋內里,莎麗渾身是血,和艾琳扭打在一起,而馬克,躺在沙發(fā)上,胸口噴涌而出的全是血,門口的小女孩則渾身顫抖,蜷縮在一角。警察將莎麗帶上了警車,莎麗慘淡一笑:“大不了我再為這個家伙坐十年牢……”
可是,莎麗沒有坐成牢,反而被宣判無罪。
2019年11月24日,根據美國《憲法第5修正案》的規(guī)定,任何人均不得因同一罪行被判刑兩次,莎麗已經在15年前為這起殺人案得到了懲罰,而被殺死的馬克在法律上早已是個“死人”。另外,美國法律有這樣一條規(guī)定:一個人不能因同一罪行被起訴兩回,而莎麗殺死的是一個她已經為之遭受懲罰的“死人”,所以法律已無權再審判她了。因此,莎麗被無罪釋放。
更讓她意外的,是科里帶來的消息。
原來,在她坐牢之后,馬克便和姘婦艾琳隱姓埋名躲到了賴德斯鎮(zhèn)。但馬克一直惦念女兒露絲,于是煞費苦心地買通貝克夫婦從孤兒院收養(yǎng)了露絲,然后他們再從貝克夫婦手里收養(yǎng)了過來。而那個目睹她殺死丈夫的小女孩,就是她的女兒露絲。
2020年1月25日,莎麗找到露絲,希望母女相認,從此過平靜的生活??墒?,露絲的反應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拒絕承認莎麗是自己的母親,并且惡狠狠地對她說:“你該下地獄去,你這個殺人犯!”最終,露絲選擇了艾琳。
莎麗傷心地離開了賴德斯,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宿仇已報,可她的心卻依然沉重無比。也許科里說得對:雖然她鉆了法律的漏洞復仇了,但只要是謀殺,就會有罪惡感,無論對方是否死有余辜,無論自己是否會得到法律的制裁。
編輯/楊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