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馬

宋徽宗趙佶年輕時能詩善畫，尤其擅長工筆花鳥。那時，他還不是皇帝，聽說鹽城的海灘邊有大片的蘆葦叢，那里鳥類繁多，就連被人們稱作吉祥鳥的丹頂鶴也會來此越冬。

于是，趙佶帶上侍衛(wèi)王喜騎著馬一路游山玩水，等他們走到鹽城，已是初春了。

海灘邊哪兒有丹頂鶴的影子。趙佶翻身下馬，一屁股坐在沙灘上，嘆息道：“看來這次是白來了！”王喜摸摸腦殼說：“王爺，會不會時候尚早？要等到天黑了丹頂鶴才出現(xiàn)?！苯?jīng)王喜這么一提醒，趙佶想反正來都來了，干脆等等看。

二人找了個避風(fēng)的地方，直到月亮高高地掛在了天空上，果然從遠(yuǎn)處傳來了幾聲丹頂鶴的叫聲。二人循聲慢慢走向海灘，定睛細(xì)看，果真有一只丹頂鶴在翩翩起舞。

不過，這丹頂鶴怎么有點像人呢？就在趙佶愣神的時候，一樣?xùn)|西“嗖”的一下飛了過來，王喜見狀，連忙抽出腰刀格擋開來，嘴里喊著：“王爺，閃開！”這時，二人才看清，那不是丹頂鶴，而是一個穿著白衣紅褲的年輕姑娘。那姑娘正驚慌失措地看著他們，尷尬地說：“王、王爺？我以為你們是……”

趙佶見狀，哈哈笑道：“姑娘，你不必緊張，我不是王爺，只是普通百姓。我姓王名葉。”又一指王喜，“他是我兄弟，叫王喜?！痹瓉?，姑娘叫鶴姑，是附近村里人，尤喜丹頂鶴優(yōu)雅的身姿，所以經(jīng)常在海灘邊模仿丹頂鶴起舞。剛才她以為趙佶他們圖謀不軌，這才隨手抓了塊石子打了過來，幸虧沒有傷著人。

得知趙佶他們是來看丹頂鶴的，鶴姑惋惜地說：“你們來晚了，今年天氣暖得早，前幾日丹頂鶴都飛走了，想看只能等明年?！?/p>

雖然丹頂鶴飛走了，可眼前不是有一位會跳鶴舞的佳人嗎？趙佶想到此，脫口而出：“鶴姑，你能給我們跳一段鶴舞嗎？我們也算不虛此行。”

鶴姑臉上一熱，隨即點點頭說：“看在你們遠(yuǎn)道而來的分兒上，我為你們獻(xiàn)上一段?！币婜Q姑答應(yīng)了，趙佶喜出望外，趕緊叫王喜拿出紙筆。月光下，鶴姑的鶴舞跳得讓人迷醉。一曲結(jié)束，趙佶依依不舍地和鶴姑道別，相約明年冬天再來看鶴。

第二年秋至，趙佶帶著王喜再次上路。兩人馬不停蹄趕到鹽城，一望見那片海灘，趙佶就四處尋找鶴姑。天色漸漸黑了，鶴姑沒有出現(xiàn)，可趙佶依然站在蘆葦邊不肯離去。忽然，他覺小腿上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趙佶醒轉(zhuǎn)過來，只覺得渾身乏力，睜開眼看見床沿上坐著的正是鶴姑！這時，王喜從門外進(jìn)來，見趙佶醒了，連忙說趙佶是被毒蛇咬了，幸虧鶴姑及時趕到，才救了他一命。為了給趙佶吸蛇毒，鶴姑自己卻中了毒，嘴唇和臉龐變得又腫又紫。

趙佶聞言，竟落下淚來。鶴姑急忙安慰：“你不必?fù)?dān)心，我已經(jīng)服過解藥，很快就會恢復(fù)?！壁w佶雖然清了蛇毒，但還要在床上靜養(yǎng)一段時間。他心里記掛著京城，便暗暗關(guān)照王喜先回去看看宮里情況，等過了年他再動身。

為了給趙佶補身體，鶴姑經(jīng)常去海邊抓螃蟹捕黃魚，今天做道河蟹豆腐，明天又換個魚肉餃子，天天變著花樣讓趙佶嘗鮮。半年光景，趙佶身體好起來了，而鶴姑卻足足瘦了一圈。

轉(zhuǎn)眼又是寒冬。這晚，趙佶在睡夢中被陣陣鶴鳴聲驚醒，他披衣下床，循著鶴聲來到了海灘邊，遠(yuǎn)遠(yuǎn)地他就看見蘆葦叢中有點點鶴影舞動。趙佶欣喜萬分，躡手躡腳走到蘆葦邊，竟發(fā)現(xiàn)一群丹頂鶴正圍著鶴姑翩翩起舞，那美妙的舞姿無與倫比。正當(dāng)趙佶看得入神，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yuǎn)而近，丹頂鶴頓時都飛走了。

飛馬而來的是王喜，他告訴趙佶，向皇后密令他即刻回京，說宮中要出大事了。趙佶不敢耽擱，匆匆告別鶴姑催馬回京。果然，宋哲宗已病入膏肓，挨到來年正月便一命嗚呼了。在向皇后的幫助下，趙佶順利登上了皇位，正是宋徽宗。

當(dāng)了皇帝之后，趙佶又想起了畫鶴的事來?，F(xiàn)在他不用費心費力去海灘邊看鶴了，而是傳旨讓王喜去各地搜捕，果然沒過多久，王喜就抓到了幾只丹頂鶴。

王喜把丹頂鶴關(guān)在屋里，沒幾天便發(fā)現(xiàn)一只只無精打采，有的甚至還會掉眼淚，不久竟都絕食而亡。趙佶氣得暴跳如雷，下旨讓王喜繼續(xù)抓。可抓多少只都是一樣，養(yǎng)不了幾日便餓死。

此刻，趙佶才想起了鶴姑，下旨讓王喜即刻召鶴姑進(jìn)宮馴鶴。王喜懷揣著圣旨，快馬加鞭來到了鹽城。到了鹽城一打聽，才知道鶴姑中了蛇毒后沒有好好休養(yǎng)，那晚，為了召喚鶴群，鶴姑不顧天氣寒冷，在海灘上同舞，結(jié)果受了風(fēng)寒，在趙佶回宮之后沒多久便香消玉殞了。

王喜在鶴姑的房內(nèi)找到一封信，是鶴姑寫給趙佶的。鶴姑告訴趙佶，鶴是吉祥之鳥，對于愛情更是忠貞不二，如果把它們關(guān)在籠子里，它們便會絕食而亡……

看完鶴姑寫給自己的信，趙佶淚流滿面，從此再也不抓鶴了。后來，趙佶畫鶴，總會想起那晚鶴姑在海灘上的翩翩舞姿，經(jīng)過多年感悟，他終于畫出了傳世之作《瑞鶴圖》，至今仍收藏在遼寧博物館內(nèi)。

選自《民間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