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露
摘 要:唐代的敦煌壁畫以線條為主的表現(xiàn)手法,在民族融合、社會昌盛及經濟繁榮的大背景下,是繪畫藝術發(fā)展中的重要突破形式,有其特殊的歷史意義和地位。敦煌不僅是古時陸上絲綢之路的交通樞紐,也是“敦煌學”的發(fā)源地,更是現(xiàn)代“一帶一路”的重要橋梁和紐帶。文章以敦煌壁畫為基本依據(jù),通過圖像學研究法,從三個時間段(初唐、盛唐、中晚唐)分析敦煌壁畫在線條上的造型表達及其所蘊含的美學思想。
關鍵詞:唐代;敦煌壁畫;線條;圖像學研究
悠悠歷史長河中,中國繪畫藝術的發(fā)展一直存在自身的規(guī)律和延續(xù),而敦煌壁畫便是繪畫藝術發(fā)展中濃墨重彩的一筆。它是敦煌莫高窟中極其重要的組成部分之一,共五百五十二個石窟中,各朝各代壁畫約占五萬多平方米。敦煌壁畫自早期的十六國、北魏、西魏、北周乃至唐宋元時期,橫跨一百余年,其內容森羅萬象,其形式千匯萬狀,是我國乃至世界上現(xiàn)存石窟群中壁畫數(shù)量最多的世界文化遺產。
線條一直是繪畫藝術中不可或缺的要素,具有高度的概括力和表現(xiàn)力,這種造型語言和描繪方法在敦煌壁畫千姿萬態(tài)的形象中被發(fā)揮得淋漓盡致。此在盛唐時期的敦煌壁畫103窟《維摩變·方便品》中盡數(shù)體現(xiàn)。在唐代文化大融合的歷史洪流中,外來文化與本民族文化之間的激烈碰撞,究竟是以“對話”的方式還是以相互“對抗”的方式,很大程度上將是唐代繪畫藝術傳承和發(fā)展的關鍵。曾有小部分西方學者斷言,文明世界未來所面臨的沖突,歸根結底將不再會是政治、經濟方面的,而是文化方面的沖突。
“敦煌”二字有著盛大輝煌的寓意,足以彰顯這里繁榮的過往。一直以來,敦煌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中原地區(qū)在某段時間內對其壁畫的了解知之甚少,數(shù)千年的藝術形象和文化底蘊保存在歷經風雨的敦煌石窟中。而今天,地處中國西部的敦煌鐵路在2019年12月全線開通運營,完善了我國西部鐵路網布局,推進資源開發(fā),助推“一帶一路”建設,具有重要意義。
繪畫藝術在中國綿延至今,大致分為三個走向:第一個便是依據(jù)傳統(tǒng)儒家思想而設定的禮樂教化、倫理綱常。商周的鐘鼎和春秋的玉器,二者的裝飾性線條均發(fā)展為具有教化功能的壁畫形式,賦予壁畫更深層次的教育意義,如現(xiàn)位于山東省嘉祥縣的武氏祠漢代壁畫像,又如東晉顧愷之所作的絹本設色《女史箴圖》,是集教化與審美于一身的成功典范,也預示著中國繪畫藝術由重教化向重審美的方向進一步發(fā)展。第二個方向則是在重審美的基礎上,以自然界中花鳥山水等景物抒情的唐宋繪畫時期,也正是由于第二個方向中人們對于“自然主義”的推崇,將中國繪畫藝術推向了第三個方向。在從西域傳來的宗教文化的啟發(fā)和刺激下,中國繪畫藝術逐漸擺脫了來自傳統(tǒng)儒家文化的束縛及對于思想的禁錮,線條上呈現(xiàn)奔放的筆觸,尤其在人像上,無一不是上揚飛騰的舞姿與流暢的體態(tài)線條。因而,合體貼切的衣衫并非是人像身體上的主要亮點,而是使衣帶飄揚的線條紋路。
陳寅恪曾在1930年的《敦煌劫余錄》中寫:“敦煌學者,今日世界學術之新潮流也。自發(fā)見以來,二十余年間,東起日本,西迄法英,諸國學人,各就其治學范圍,先后咸有所貢獻?!币粋€時代的文化學術研究必有一個主流,在探索與分析中國美術史的研究方向時,繪畫藝術在技法與造型上的不斷蛻變,并展現(xiàn)出多元性與民族性,這與繪畫藝術所處時代下的政治、經濟、文化息息相關,這種微妙的關系也始終是眾多學者關注的問題。
一、初唐時期敦煌壁畫
縱觀各個時期的敦煌壁畫,唐代的作品是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敦煌壁畫線條最精細飄逸的仍然是唐代時期的部分,它充分展現(xiàn)了中國佛教藝術在全盛時期的精神風貌。
公元前111年間,西漢武帝設敦煌郡,下設六縣,為敦煌設治的開始。兩番岀使西域的張騫,開通了連通東西方的陸上絲綢之路,敦煌成為商旅必經的重鎮(zhèn)和通往西方的三條線路的交匯點,奠定了敦煌在歷史上的特殊地位。公元400年左右,北涼聯(lián)合六郡建立西涼,定都敦煌。隨后,北周武帝時期,大量禮樂器皿進入中原。
隋唐以來,西域文化東漸,中原文化東傳,二者相交匯于絲綢之路的重鎮(zhèn)——敦煌,奠定了敦煌壁畫的社會基礎。正因為壁畫具有其他藝術形式所不可替代的功能,使得佛教與繪畫藝術相互結合,佛教利用壁畫藝術傳播,壁畫又借助于佛教陣地展現(xiàn)宏偉巨制。初唐時期,敦煌地區(qū)尚未穩(wěn)定,在隨后一段時間的管轄內,生產力穩(wěn)步發(fā)展,壁畫方面迎來一派空前繁榮的景象。如220窟《阿彌陀凈土變》中,菩薩的姿態(tài)亦有多種,一種肢體修長,亭亭玉立,另一種身子扭曲,“一波三折”如“s”形[1]。線條上的筆力渾厚,頗有生機,運筆掌握抑揚頓挫,并且開始有意重視線的疏密與虛實的關系。
二、盛唐時期的“唐風”
線的運用自初唐輕快明朗的筆觸漸漸過渡到盛唐時的嚴整富麗。此時宗教藝術漸趨民族化,勾勒的人物形態(tài)纖細而柔美,這在數(shù)量劇增的維摩詰經變畫中屢見不鮮。與此同時,觀音像的增加更為大唐風采添上濃重的一筆。在中國傳統(tǒng)佛教文化中,早期觀音像多為男性或無性像,莊重地端坐在蓮花座中,低頭沉思,手拈衣帶,唐之后漸演變?yōu)榕韵?,仍留有胡須,面部流暢的弧形線條呈現(xiàn)出“唐風”女性所獨有的白皙面龐、豐腴且婀娜多姿的體態(tài)。與之對比,北魏時期的種種敦煌壁畫則呈現(xiàn)陰森恐怖,常圍繞苦行故事為題材繪制,如《尸毗王本生》?!俺跆茣r期是敦煌壁畫藝術風格大變化的時期,突出表現(xiàn)在中原唐風的傳入,以建于貞觀十六年期間(642年)的莫高窟中翟家窟第220窟為主要代表。整整一鋪大型凈土變經變畫,鴻篇巨制,著色艷麗,線條流暢。人物活靈活現(xiàn),極富生活氣息?!@時的供養(yǎng)女像,人物衣著豪華,裝飾豐富,以肥胖見長,與西安等地區(qū)出土的唐墓俑如出一轍,其中以莫高窟130窟《都督夫人禮佛圖》為代表。由此可見,唐風的社會化表現(xiàn),在莫高窟也不例外。”[2]從歷史時期上來看,713-741年為玄宗在位的開元時期即“開元盛世”,742-756年為天寶年間,二者均屬于唐代歷史上的一段繁榮鼎盛的時期,史稱“盛唐”。如79窟中盛唐觀音像,完全是典型的唐代盛世婦女形象的化身,具有生動自然的情調與平滑飛揚的筆觸。唐代的高僧道宣就曾說過,當時的菩薩造像“筆工皆端嚴柔弱似妓女之流,故令人夸宮娃如菩薩也”[3]。
“飛天”主題是整個敦煌壁畫中最具有代表性的重要部分。年代久遠加之溫度與濕度的原因,其表面的肉體顏色已經模糊變濁,面容不再清晰,但就整體性,仍能觀察到精準的人體比例,且多運用圓滑的弧線。除此之外,“十八描”也被廣泛應用。線條上的演變,一方面體現(xiàn)了盛唐時期的經濟蓬勃發(fā)展,人民生活富足,社會穩(wěn)定,另一方面反映出唐代以豐腴為美的審美觀,壁畫貼近人民,富有真實性。
因此,線描在壁畫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不同時期的壁畫其表現(xiàn)手法也不盡相同,北朝時期流行“曹衣描”“琴弦描”“高古游絲描”“行云流水描”,至隋代,多用“琴弦描”和“鐵線描”,然而到了唐代和宋代[4],吳道子創(chuàng)作的“蘭葉描”和“柳葉描”嶄露頭角,史載“吳帶當風”。線經過幾代的錘煉,濃縮了高度的概括力,以形式美的藝術語言有力地彰顯線條的律動感和生命力。
三、中晚唐壁畫造型中的線條
755-786年的“安史之亂”,是唐王朝由盛轉衰的一個致命轉折點。當時,吐蕃趁戰(zhàn)時之亂占領了敦煌,廢除沙洲各行政機構,土地兼并,均田制遭到破壞,人民流離失所,這些做法嚴重阻礙了西部的社會經濟發(fā)展。同時,由于吐蕃勢力的涌入,民眾中對佛教的信仰者日益增多,使得佛教勢力急速膨脹,佛學院和僧尼數(shù)量相應地與日劇增,這對于中原文化在敦煌地區(qū)的延續(xù)起到了重要作用。
此外,晚唐時期敦煌壁畫已經熟練掌握了“骨法用筆”,作品中人物的骨肉完美結合,開始出現(xiàn)雙腿直立、腰部扭動姿態(tài)的菩薩形象。定形的經變畫,造型上所呈現(xiàn)的線描水平能力頗有提升,“蘭葉描”描繪出柔和溫婉的形態(tài),各盡其妙,如154窟《彌勒經變》。只可惜,江河日下的唐王朝已無力支撐文化上的輸出,在晚唐后期壁畫中,人物形象從富麗堂皇變得淡雅素凈許多,裝飾物相較盛唐時期風格而言很少,線條工端嚴整但缺乏韻味,此時的敦煌壁畫早已失去先前繁榮輝煌的景象。
四、唐代敦煌壁畫對當代中國繪畫藝術的影響及意義
敦煌壁畫貫穿了一百余年的歷史文化,作為遺留至今的藝術作品,對后世了解與研究中國傳統(tǒng)美術具有深刻的影響。隨著線條的變化,敦煌壁畫凸顯出時代的變遷、文化的溝通融合,凝結了多民族審美要素。
參考文獻:
[1]陳國燦,劉珠還.唐五代敦煌縣鄉(xiāng)里制的演變[J].敦煌研究,1989(3):39-50,110.
[2]鄭炳林,沙川武.敦煌石窟藝術概論[M].蘭州:甘肅文化出版社,2005:8.
[3]黃駿.唐代敦煌壁畫人物研究[D].中國美術學院,2007.
[4]吳榮鑒.敦煌壁畫中的線描[J].敦煌研究,2004(1):42-48.
作者單位:
遼寧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