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木桶出現在我的眼前
也許是造船的原因,需要很多工具,木桶才有機會出現在海邊。
一艘船從此岸到彼岸,木桶從底部到上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都有不同的喻意——
一個過程:波瀾壯闊;另一個過程:坐井觀天。
就像現在,一只木桶出現在我的眼前。它從木材堆里刨出來,沒有細嫩的枝葉,卻有一條草繩牽扯著,帶著松香味,譬如一個戴花頭巾的中年惠女,牽扯著啞巴的孩子,撩起波浪和長長的海岸線。
大海太深。木桶仿佛提著自己的命,蹲在海邊,蹲在船邊。它等待著船工的吆喝,時而裝咸海水,時而裝自來水,而自來水通過鋼管,走村竄戶,好像比海咸水清高……
至少,我面對一艘船,提著這只木桶,那些海咸水飛濺,不僅是波瀾壯闊的描述。
而我需要,木桶把我的心提到太陽底下,在小鎮(zhèn)的流年中重新亮相。
在海邊,我盡可能將它留在秋天的碼頭——木桶裝一些油漆,畫吉祥的圖案裝飾船頭,讓航行發(fā)出有顏色的顫音。
我生活在大海邊,但不會游泳
我身穿紅木衫衣,如同一條沒鰭的魚,雖然腳踩下的是海平線,布鞋底仍沾滿了塵土。
吹拂。日出。我沒能擁有海風,使海水左右澎湃。誰能峰回路轉中一路向彼岸,我想靠近大海,成為它的一部分……
我擁有一截船木板。船木板已飄蕩在大海的遠處。
我感覺自己是一副干凈的肋骨,懸浮在大海之中。以至看過炊煙的人,碰見大河的人,企圖否定我成為大海的一部分。
如果站在一截船木板劃槳,也許僅僅是一個人的航行。
站在大海邊,我的心在洶涌里延伸,彎曲,努力學習造船技術。也許選擇海水般的傾述,也許保持礁石般的沉默,制造桅燈、鐵錨、漁刀,然后讓海水擦得锃亮。
海拔已不重要。我所采取的姿態(tài):事物的堅定性把我湮沒在海水的各種景象之間。
每天,海水一陣陣涌上岸,與從大山流下來的悠長河流匯合。我看到了轉瞬即逝的真相——
我生活在大海邊,一生不會游泳,一直走不進大海的心坎里,所以我成不了大海的兒子。
小魚被拋棄在海灘上
今夜,一群小魚被大網淹死,拋棄在沙灘上。
一路狂奔的臺風,不停地替這群小魚突如其來的災難呼叫……卻把我一個人留在如此深重的幽暗里。
沙灘上的魚,太小了。
我確認沙灘就是一張大眠床,鋪開沙席,躺著的小魚是最可愛的那個小孩。小小的呼吸穿過半島,和潮水。風卷起白棉被,海還在打呼嚕。我看不見過去的今夜了,但我聽見小魚在夢中尖叫——小魚回到了過去。
小魚已經沒有眼淚,其實海水就是我的眼淚。小魚被風沙覆蓋,再也不能回到大海中央。
小魚好像在我的眼淚中睡著了,不知它們能否早點醒來,母親提醒到:這群小魚還沒長大呀,怎么能這樣夭折,手心手背都是肉,它們是你們這一代人的魚!
作者簡介:葉逢平,現為惠安縣文聯兼職副主席、泉州市作協(xié)詩歌創(chuàng)委會副主任、《泉州文學》編委。作品入選《閩派詩歌百年百人作品選》《中國年度優(yōu)秀散文詩》等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