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李清泉

1.航拍 日

背負青天朝下看，所有的一切不過就像是一張碩大的幾何形平面舞臺。

2.樓頂 日

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在平臺邊上徘徊，嘴里哼著《白毛女》曲子：“想要逼死我，瞎了你眼窩，我是淘不盡的水，我是撲不滅的火，我不死，我要活……”

3.樓下空地 日

一群幸災(zāi)樂禍的人品頭論足地議論著。

“這女人又嚇唬誰哩？”

“嚯！還在上面玩手機呢！”

有人朝樓上喊：“噯——想跳就跳唄，這么多人都等不及了！”

有人學(xué)著電影里的臺詞起哄：“跳?。√氯?！你會融化到那藍天里的！”

身著迷彩便服的鄭曉慷分開眾人，朝樓前跑去。他身后一個中年男人指手畫腳地喋喋不休：“她家就住樓后的富人區(qū)，在這上邊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一次沒跳過！”

鄭曉慷鄙視地回頭看一眼：“很想見人家跳一次？”

有人接話：“哼！當是蹦極呢？”

濃妝艷抹的廣場舞大媽嘖嘖嘴：“這種人咋好給年輕人做表率嘛！”

中年男人瞥了廣場舞大媽一眼：“先看看你自己那樣子吧！”

廣場舞大媽暴跳如雷：“我什么樣子啦？我什么樣子啦？姐可不是你們誰想惹就能惹的！”

4.樓體一側(cè) 日

鄭曉慷身手矯捷，緊貼著窗沿和空調(diào)架奮力向上攀爬。樓下圍觀者紛紛舉起手機拍照。

有人驚呼：“看！迷彩蜘蛛俠——”

5.繁華街道 日

等待過馬路的行人低著頭擺弄手機，也有人迎著紅燈橫穿馬路，還有健步趕著上班也不忘在路上猛吸幾口香煙的年輕人。

一輛轉(zhuǎn)播車駛過，記者文聰明哼著小曲兒愜意地從車窗里探出頭，車里傳出流行歌曲《燃燒我的卡路里》。

畫外音：2018年，鄭曉慷經(jīng)歷了兩件大事。一是年初在瑞祥大廈成功救下一輕生女子，其過程被路人拍到后迅速傳到網(wǎng)上，稀里糊涂就成了網(wǎng)紅。

6.特勤大隊門前 日

文聰明招呼攝像師把鏡頭對準鄭曉慷，而后將話筒舉在他面前：“都老熟人了，不用緊張，重點再說說你身上那幾塊傷疤。”

鄭曉慷顯得不自然：“其實那幾塊疤也不全都是因為救火，還有小時候被鄰居家狼狗咬的……”

文聰明趕緊挪開話筒：“不能那么說！”鄭曉慷尷尬地看著他。

一個年輕的上尉從大門里走出來，沖鄭曉慷招招手，二人站在墻根下匆匆耳語了幾句，鄭曉慷神色凝重。

畫外音：二是消防部隊面臨重大改革，所有官兵十幾萬人將全部脫掉軍裝，由政府統(tǒng)一組成新的應(yīng)急救援隊伍。而鄭曉慷剛好服役期已到，被列為改制前最后一批復(fù)員回原籍的老兵。他很糾結(jié)。

7.退役工作組 日

桌上放了一摞表格、文件和退役人員名單。

鄭曉慷表情復(fù)雜地看著戴眼鏡的上校，盡量想使自己顯得坦然一些，蹙著眉擠出些笑，但那笑容簡直比哭還難看。

8.轉(zhuǎn)播車上 日

文聰明擰開金屬酒壺蓋問身旁的鄭曉慷：“來兩口？”

鄭曉慷搖搖頭。

文聰明自顧自地喝了起來：“其實恁老家東城現(xiàn)在挺不錯的，而且也很快就歸這兒統(tǒng)一管轄了，我可以先幫你活動活動，我跟那兒很熟?！?/p>

鄭曉慷感激地看著文聰明。

文聰明：“等以后到地方上了，處處都要放靈活些，你的優(yōu)點是真誠，缺點就是太真誠了?！?/p>

9.軍人公墓 傍晚

鄭曉慷繞著墓碑灑了圈兒酒，蹲在戰(zhàn)友韓江勇碑前小聲說：“十年前從老家出來的時候是咱倆，現(xiàn)在該回去了，就剩下我一個?！彼麄械睾攘丝诰?，把剩下的酒全倒在墓前，“我還那樣，也沒弄成啥事兒。走了！從哪兒來的還回哪兒去！”

出片名《東城那場火》。

10.東城汽車站 日

雨過天晴。鄭曉慷背著雙肩包，手里提個裝書的紙袋兒隨著人流走出站外。這里是一座與省會城市相毗鄰，正在改造與開發(fā)中的中原老城。

11.地下通道口 日

傻柱子在人行道旁設(shè)個賭局，低頭坐在地上，他身邊放根不銹鋼拐杖，面前鋪張白紙，紙上是細鉛絲擰成的半厘米大小的數(shù)字“3”和“8”。他手里習(xí)慣性地晃個白瓷酒杯，向路人不停招搖：“五十一把，贏了翻倍！好聽了是娛樂，不好聽了叫賭博?！?/p>

一位老實巴交的鄉(xiāng)下人，手里拿個油炸韭菜盒子擠在幾個“托兒”中間，一邊狼吞虎咽一邊跟著人家吆喝：“三、三、三……”他從兜里拿出錢包，躍躍欲試。

旁邊幾個拉腳閑漢見怪不怪地停在各自的電動車前，朝出站人群招攬生意：“摩的！摩的！”

兩個大學(xué)生捂著鼻子從鄉(xiāng)下人身前走過，小聲嘟囔道：“都多少年的老梗了，還有人上這當！”他們來到一個電動車前，“大學(xué)城。兩個人多少錢？”

摩的司機：“一人十五，兩人，二十五?！?/p>

其中一個大學(xué)生討價還價：“二十塊錢走不走？”

摩的司機：“想都別想，最少二十五?！眱蓚€學(xué)生相互看了一眼，朝廣場對面走去。

一只大腳伸過來踩在傻柱子的酒杯上。傻柱子罵罵咧咧地抬頭一看，原來是“啞巴?！?。

傻柱子一臉囧相地拄著拐杖站了起來。

啞巴牛用小銀梳子梳了梳禿頭上僅剩下的兩綹頭發(fā)，晃晃手里一張文博大廈的宣傳頁：“段老板找你！”

旁邊幾個“托兒”不明就里，兇巴巴地站起身往“啞巴?！鄙磉厹?。

傻柱子瞪著眼：“滾滾！都滾！”

12.路邊轎車旁 日

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存有不少積水。段香山握個雞毛撣子，一邊撣車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對傻柱子道：“賣雞的賣時間長了長得像雞，賣鴨的時間長了長得像鴨，你天天這熊樣兒，將來非真瘸了不可?！?/p>

傻柱子嬉皮笑臉地對“啞巴?！保骸岸脊苣憬小畣“团！?，也沒見牛哥你真成了啞巴呀！”

不遠處疾駛來一輛小轎車，車輪激起的泥漿把幾個行人給濺得無處躲閃，引來一片責(zé)罵聲。

流浪少年凌大秋的身上也濺上了不少泥點，他滿臉兇相地追著小車罵：“你要趕著去給你爹抓藥呢？”順手將一塑料袋香瓜扔了過去，那輛車后窗上頓時一片狼藉。

小轎車戛然停下，車里跳下兩個大漢，張牙舞爪地朝凌大秋撲來。

凌大秋毫無懼色，罵罵咧咧地迎了上去。

雙方一陣廝打，凌大秋被踢翻在地，鼻子里淌出了血。其中一個大漢舉起把鐵扳手來。

正在一旁接聽手機的鄭曉慷見狀忙趕過去攔在中間：“不能再打了！”

那鐵扳手竟沖鄭曉慷落下，他抬手去擋。只聽啪的一聲，手機掉在地上摔爛了。

挨打的凌大秋趁勢而起，順手掂起半塊水泥磚，直接給了拿鐵扳手的小子頭上一磚，緊接著又跳起來朝另外一個人撲去，嚇得那家伙緊跑幾步鉆回車里。

圍觀的人們竊竊私語，沒一人敢上前。

凌大秋朝鄭曉慷點點頭，算是道了謝，而后閃進人群不見了。

鄭曉慷撿起手機，邊追邊喊：“你站住！”

聞訊而來的兩個警員將鄭曉慷攔下，一個警察示意協(xié)警扶挨板磚的傷者先去車上休息。

鄭曉慷掏出證件遞給警察，那警察上下打量他一眼：“不管咋說，做個筆錄少不了的。”

段香山從人堆里站了出來，笑瞇瞇地對警察道：“嘿嘿！人家是路過的，見義勇為?！?/p>

“啞巴牛”梳了梳禿頂上那兩綹頭發(fā)，領(lǐng)著傻柱子等幾個人在后面跟著說：“沒錯！我們都能證明，人家就是見義勇為！”

段香山朝鄭曉慷豎豎大拇指，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剛從車里溜出來的漢子：“算了吧，這幾道街還輪不著你耍橫。”

那漢子瞥了段香山一眼，見他身后幾個人全都一臉猙獰，便順著眼不再說什么。

這時，人群外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黃警官，這先生我認識，我就是專門接他的?！绷翁煸嘛L(fēng)一般“飄”到了鄭曉慷和警察中間。

廖天月問了鄭曉慷一句：“是鄭大哥吧?！睂燧笭栆恍?。

鄭曉慷一臉茫然地點點頭。

廖天月朝鄭曉慷晃晃手機：“怎么電話才通一半兒就斷了？”

鄭曉慷看看摔爛的手機，剛要解釋，廖天月的目光又轉(zhuǎn)向那警察：“他是我們趙總的客人。”抬高了聲音，“人家現(xiàn)在可是出了名的網(wǎng)紅——‘迷彩蜘蛛俠’，沒聽說過嗎？”邊說邊向段香山瞟過一眼。

段香山顯然與廖天月認識，揉揉鼻子沖她一笑，悄然退出人群。

剛從馬路對面過來的兩個大學(xué)生聽到廖天月的話，不禁睜大了眼睛：“還真是那個迷彩俠??！”

一個大學(xué)生掏出手機：“來，幫我跟他拍張照?！?/p>

圍觀群眾中也有人擠了過來：“也幫俺拍一張吧?！?/p>

眾人將鄭曉慷圍在中間。

13.行駛的轎車上 日

廖天月邊開車邊從后視鏡看了看鄭曉慷：“您家住哪兒？”

鄭曉慷：“北營新村?！?/p>

廖天月：“我去過。你們那兒水庫游泳太棒了！嫂子呢？”

鄭曉慷支支吾吾，沒說什么。

廖天月：“一看您這人就很實誠?！庇纸忉尩溃骸翱蓜e誤會哈！我說的實誠是真誠的意思，是夸人的?！彼⑽⒁恍Γ骸安贿^，現(xiàn)在真的可是沒假的吃香，假話順耳，真話戳心，而且有的真話不管到啥時候也是不能說的，對吧？”

鄭曉慷欲言又止。

廖天月從前車斗掏出個不算太舊的手機朝后遞過去：“先拿著用?！?/p>

鄭曉慷接過手機連聲道謝：“謝謝啦！我會抓緊還你的！”給手機換卡。

廖天月抿著嘴笑了笑：“我叫廖天月?！?/p>

14.文博大廈 日

大樓通體布滿五花八門的牌匾與海報，“猛犸象牙”“崖柏手鏈”“綠松石”“河田玉”“典籍收藏——書是知識的海洋”，還有三星酒店、豪華KTV，最醒目的當屬一條自左而右的紅綢橫幅——“國內(nèi)著名古玩集散地”。

廖天月領(lǐng)著鄭曉慷朝大廈門口走去。

一民工模樣的人湊過來，神秘兮兮地托個陶罐：“老板，早上剛挖出來，店里幾個行家都說是唐朝的?！?/p>

廖天月順手從衣袋摸出塊假銀圓，戲謔地朝前遞了遞：“一塊兒夠不？”

“民工”知道遇上硬茬，趕緊抱抱拳灰溜溜地朝一邊去了。

突然，大門里擁出來一群人，既有打扮入時的俊男靚女，也有裝束另類的三教九流，其中大多數(shù)人的脖子、手腕上似乎都戴有那么一兩串手鏈兒或佛珠，好像也不單純?yōu)榱藭r尚，而是經(jīng)常來往于此種場合的某種特征。尤其那些拎著大包小包的古玩商販，更是形態(tài)各異，有的目光賊亮，有的故作深沉，舉手投足間刻意凸顯出幾分神秘，其本身就有點兒像是出土文物。

廖天月攔住一商販問：“里邊怎么了？”

那人氣哼哼回道：“又給停電了！”

15.大廈一樓 日

人聲喧鬧，一片混亂。

許多商戶簇擁著大廈主管劉一生，大呼小叫地嚷嚷著：“租期還沒到呢，憑啥給停電！”

女商戶：“就會欺負老實人！”

男商戶：“叫趙老板出來！今天非得把這事兒說清楚！”

眾人的不滿情緒越發(fā)高漲。

劉一生掙開眾人，快走幾步站到已停止運轉(zhuǎn)的自動扶梯上，聲嘶力竭地對眾人道：“我劉一生要是知道為啥停電，我是王八蛋！”

女商戶大聲回道：“放屁不疼，賭咒不靈！還是趕緊叫趙懷玉出來吧！”

混亂之中，廖天月擠上前去，伸手指了指鬧騰最歡的女商戶：“薛二嫂子！您也好意思跟這兒瞎咋呼嗎？”

女商戶猛一下被廖天月的話鎮(zhèn)住了。廖天月沖她一努嘴：“起碼有三個月房租還沒交吧？趙總可說了，誰要再不交租金就先把他門面封了！”

女商戶頓時蔫了下來。

廖天月又沖男商戶笑了笑：“上回碰瓷兒客戶那件事還沒了呢，信不信劉主管可以馬上報警抓你！”

劉一生也跟著硬氣起來：“沒錯！人證物證都留著呢，隨時可以告你個涉黑敲詐！”

旁邊兩個商戶小聲嘀咕：“這女的誰呀？”

有人回道：“三樓管酒店的?！?/p>

人群又是一陣嘩然：“我看這妞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停電一天我們就一天沒錢賺、沒飯吃！”

“打騾子馬也驚！”

“都別怕！他們這些人一貫欺軟怕硬！”

剛有些緩和下來的氣氛再度熱烈起來，逐漸變得白熱化。

鄭曉慷站在憤怒的人群外，想到了什么，下意識看向側(cè)門旁的電氣開關(guān)柜，旋即走了過去。

鄭曉慷使勁將電氣開關(guān)柜門上的鐵絲擰開，打開了柜門。

大廳里嘀了一聲，所有燈光全都亮起，空調(diào)風(fēng)口的布條漸漸飄動，電扇又開始搖起頭來。

眾人一片歡呼：“來電了——”

有個商戶似乎嫌剛才鬧得還不夠盡興，竟露出幾分失落：“咋回事兒！修好了？”

女商戶喊了一句：“原來是電路上的事呀！”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開關(guān)柜前的鄭曉慷。他掏張濕巾擦擦手，沖廖天月笑了笑：“電線都老化了，得抓緊檢修?！?/p>

16.三樓酒店 日

一家鬧中取靜的西式餐廳。

長方桌旁，服務(wù)生精心地把餐巾、餐具、紅酒、酒杯鋪擺好。趙懷玉坐在主位上，兩旁分別是蘇慶、鄭曉慷，還有廖天月。

趙懷玉滿面笑容地端起酒杯看看鄭曉慷：“聽說你不喝酒，那就隨便吃點工作餐吧?！?/p>

廖天月馬上給鄭曉慷面前的高腳杯里倒了半杯飲料。

趙懷玉跟鄭曉慷碰了下杯：“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你現(xiàn)在回來還正是時候，我這兒剛擴建完，集團意思要搞成個吃、喝、購、住、玩一條龍的高雅場所。嚴格講，我們也是國企控股單位，最近董事會一再催進度，讓盡快把裝修的事定下來(看了眼蘇慶)其實這么大的活兒全東城也只有蘇慶蘇老板一家有實力接，到時候主樓附樓連成一體，一層賣茶葉、家具，盛世興茶嘛！二樓專門經(jīng)營古玩字畫，三樓歌廳影城，四樓、五樓做酒店、餐飲，如果條件允許了，再修個室內(nèi)游泳池。我下午就安排人先帶你在樓里轉(zhuǎn)轉(zhuǎn)，要是感覺合適，咱明天正經(jīng)聊，安保方面不瞞你說，眼下還真沒個得力人選呢。”

鄭曉慷起身道謝：“謝謝趙總！”

趙懷玉忙拉鄭曉慷坐下：“我還得謝你呢！一來就給咱大廈帶來了光明。文老弟說了，你是絕對可以信賴的人，到時候這位蘇總也能幫上忙，他父親是咱東城老領(lǐng)導(dǎo)。”

蘇慶朝鄭曉慷舉舉杯：“往后多親多近哈！”又跟趙懷玉碰了下杯，“來！單獨走一個?！?/p>

話音未落，劉一生推門撞了進來，身后跟著兩個穿制服的防火監(jiān)督員，其中一個是掛著中尉軍銜的郭參謀。

劉一生有些無奈地看著趙懷玉：“這兩位同志一定要來見見您不可?！?/p>

還沒等趙懷玉反應(yīng)過來，郭參謀跟鄭曉慷兩個人同時都怔住了。

郭參謀朝鄭曉慷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個軍禮，上前幾步緊緊握住他的手：“鄭教頭，您怎么在這兒呢？”邊說邊跟同伴介紹，“他就是我剛當兵時的鄭教官?！?/p>

趙懷玉朝廖天月使個眼色，廖天月馬上心領(lǐng)神會地走到鄭曉慷身邊：“鄭大哥，門口桌上有我剛剛沏好的白茶。真是太巧了哈，你們老戰(zhàn)友干脆過去好好聊聊唄！”

17.下行的電梯上 日

郭參謀不時地朝四周指指點點，顯然是跟鄭聊到了一些關(guān)于大廈設(shè)施方面的話題。

18.大廈門口 日

郭參謀跟鄭曉慷握手辭別：“你啥時候回老家？我送你?！?/p>

鄭曉慷：“不用啦，這幾天還想在城里隨便走走?！?/p>

郭參謀：“不管啥時候有事兒了，盡管招呼我一聲，保證隨叫隨到！”

19.餐廳 日

趙懷玉和蘇慶站在落地窗前，透過玻璃看著樓下的鄭曉慷。

趙懷玉：“這老弟話不多，可能耐還不小??！”

蘇慶淡淡一笑：“啞巴蚊子咬死人。”

趙懷玉：“人家還什么都沒說呢，不好這樣下結(jié)論。”

蘇慶咧下嘴：“也許是人才，也許就是個麻煩！”隨即轉(zhuǎn)了話題，“還是說說招標的事吧，怎么又有南方公司攪進來啦？”

趙懷玉點點頭：“這事兒還真不能馬虎，這么大的活兒畢竟不是我一人說了算?！敝噶酥膏崟钥蹲奈恢脤⒁簧溃骸鞍讶私o照顧好，我跟蘇總還有要緊事談。”

20.中興公司 日

段香山正召集幾個骨干開會，墻上掛了張“東城大廈裝修效果圖”，上面標了許多數(shù)據(jù)。

段香山拆開條香煙散在桌上，示意誰想抽誰拿，而后指著墻上的圖紙說：“工程一拿下，就誰都不缺錢兒花了?！?/p>

“啞巴?！笔崃耸崮莾删^剩頭發(fā)：“這回好歹也讓姓蘇的知道知道，啥叫鍋是鐵打的！質(zhì)監(jiān)所那邊已經(jīng)打聽清了，土建月底完工，剩下的裝修活兒里外里不會低于七百萬?！?/p>

設(shè)計師馮家文點支香煙不緊不慢地接了一句：“聽說南方來的兩家大公司的實力特別強?！?/p>

廖天才搓著手指站起來：“南方人的圖紙我見過，全都是電腦和高級噴槍繪制的，絕對一流！”

段香山瞥了廖天才一眼：“廢話少說！從現(xiàn)在起，‘開槍的不要，悄悄地進村’。等蘇慶那邊跟南方人斗差不多了，咱再上?！?/p>

傻柱子推開門，探出半個頭來：“天月在隔壁等得不耐煩了。”

段香山看了眼廖天才：“你去跟你妹子說吧，一會兒要來倆財神爺，讓她留下一起陪著吃個飯?！?/p>

21.文博大廈 夜

主樓與副樓銜接處，劉一生和鄭曉慷從臨時小門里鉆出，來到主樓大廳。

鄭曉慷：“這地方必須趕緊做防火分隔。”

劉一生：“是、是，馬上照辦?！?/p>

腳下有根很長的電源線，劉一生沒留神絆一下。他抬眼望去，見不遠處的插線板上插了好幾個電動車插頭，便朝幾個還沒下班的商戶喊道：“是誰扯的線？”

商戶們沒人接茬。

劉一生面帶慍色：“我馬上順著電線查，有一個算一個，每輛車罰二百！”

臨近柜臺的兩個商戶竊竊私語，其中一個四川女子小聲嘀咕：“這么會裝嗦！他小情人的車也在這里充過電嘛！”

另外一本地大姐隨聲附和：“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她們聊到其他話題，“這兩天你生意挺好呀！光今兒下午那幾個人來買水晶珠子就沒少賺吧？”

四川女子笑了笑：“還可以吧。”

本地大姐稍作猶豫：“恁要是方便的話，就先把用我那一千塊錢還了咋樣？”

四川女子一愣：“你搞忘記了吧？我第二天就還過你了呀！”

本地大姐睜大了眼睛：“不可能！第二天一大早我就下縣里收貨去了。”

四川女子：“你再回去好好看看車票，肯定記錯了?！?/p>

本地大姐：“你這么說就沒意思了，我那天是自己開車出去的?！?/p>

二人的聲音一句高過一句，漸漸吵了起來。

劉一生不得已上前勸架：“哎、哎！干什么呢！”

鄭曉慷獨自沿自動扶梯上了二樓。

22.大廈二樓 夜

鋪面交錯，雜亂無章，迎面可以看到墻體一個櫥柜上寫有“消防專用”的字樣。鄭曉慷打開柜子看了看，見水管閥門上掛了本防火記錄，信手翻開瀏覽幾眼，又試了下水閥開關(guān)，里面悄無聲息。他轉(zhuǎn)頭看到不遠處墻角擺著兩臺滅火器，便走過去用手拎了拎，感覺也像是空的。他朝四周望望，見不遠處拐角上方掛有“安全出口”的標志，便走了過去。

23.拐角處 夜

安全出口的門上落了鎖，鄭曉慷隔著門縫往里瞧了瞧，見樓梯上堆滿成箱成箱的貨物和貨架，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他轉(zhuǎn)身想原路返回，卻被一間間雷同的小鋪面搞得有些摸不準方向了，只好繼續(xù)朝前走，來到了二樓平臺。

24.二樓平臺 夜

平臺上狼藉一片，臨門不遠有一鐵架結(jié)構(gòu)搭成的簡易樓梯。鄭曉慷沿樓梯摸黑上了一層，借著月光和樓下的車燈，看見通往三樓平臺門上寫著“閑人免進”幾個字，剛要回頭往下走，突然樓上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把他嚇了一跳，腳下一滑，一個鷂子翻身才立住了腳，正好看見平臺另一端的墻體上方掛有“觀光電梯”標志，才長舒口氣。

25.大廈門前 夜

一輛轎車戛然而止，廖天月滿臉醉意地從車里走下來。那輛車迅速離開。

廖天才騎輛自行車從后面追了上來：“我在后面跟你半天了！”他氣喘吁吁地說。

廖天月醉眼迷離：“你怎么還沒回家呀？”

廖天才：“你一個人回來我不放心！”

廖天月似笑非笑地看看廖天才：“店里下午發(fā)襯衣了，我專門給你領(lǐng)了個大號的，進來試試能穿不?！蓖蝗话l(fā)現(xiàn)他正使勁兒搓自己手指，她眉頭皺了起來，“你只要一搓手，肯定又想說瞎話啦！怎么，又輸錢了？”

廖天才哼哼唧唧地從兜里掏出個房本：“你最近不一直想買房嗎？給我五萬塊錢，就五萬，咱爸媽留的那套房全歸你?！?/p>

廖天月頓時酒醒一半，急得直跺腳：“你到底又輸了多少？我一個月就那幾個死工資，你想讓我怎么辦嘛！”

廖天才觍著臉不說話。

廖天月生氣地回頭就往大門里走。

廖天才從后邊拉住了廖天月：“再給我五千，以后保證不借啦！”

廖天月使勁掙脫開：“你用錢找段香山要唄，他的錢花不完！”

廖天才糾纏著不讓廖天月走。這時，一雙大手伸過來將廖天才半托舉起來。

廖天月定睛一看，是鄭曉慷，趕緊叫道：“快放開！他是我哥！”

鄭曉慷趕忙松了手，愣在一旁不知說什么好。

廖天月當著鄭曉慷的面也不好再發(fā)火，盡量耐著性子對廖天才道：“你先回吧！錢一會兒轉(zhuǎn)給你?！?/p>

廖天才死皮賴臉又接一句：“微信還是支付寶？”

廖天月懶得理他，一把拉著鄭曉慷的胳膊走進了大廳。

26.電梯口 夜

廖天月酒勁兒又上來了，看著鄭曉慷舌頭發(fā)僵地說：“剛才陪那倆王八蛋吃飯，你知道我笑了多少次嗎？三十二次！你猜怎么著，喝之前還叫我廖小姐，可一圈兒酒沒敬完，他們就干脆把姓給省了，直接叫‘小姐’！我呸！你住幾號房間？我送你上去?！闭f著身體就要往墻上靠，鄭曉慷趕緊扶住了她。

鄭曉慷：“剛才那是你親哥？”

廖天月點點頭：“徹底廢了！你把他當親人，他把你當工具。不過，男人都那樣兒！”指了指鄭曉慷，“可能就你除外?！?/p>

27.酒店走廊 夜

鄭曉慷打開門，用房卡將燈插著，廖天月隨他一起進了房間。

28.房間里 夜

廖天月順手從標有收費商品的小貨架上拿過瓶礦泉水擰開，咕咚咚灌了幾口。

鄭曉慷從床邊紙袋拿出廖天月白天借給他的手機遞過去：“謝謝你了！”

廖天月隨手把手機扔到床上：“早沒人用這老款了，明天放一樓舊貨攤看誰要誰拿去?！泵滥啃表耙秽嵈蟾鐜臀肄k吧，咱開價五百，二百就賣！”她的狀態(tài)跟喝酒前判若兩人。

鄭曉慷將廖天月讓到沙發(fā)上，自己在一旁正襟危坐。

廖天月突然冒出一句：“你和你的朋友們在一起時，也是老有人從來不說實話嗎？”

鄭曉慷想了想：“愛說假話的人應(yīng)該哪兒都有吧?！?/p>

廖天月點點頭：“假話說多了連自己都會信?！?/p>

鄭曉慷笑了笑：“還是實話好，不怕說漏嘴。”

廖天月又灌了兩口水：“今兒在樓里轉(zhuǎn)了轉(zhuǎn)感覺咋樣？”

鄭曉慷：“二樓太亂了，像走迷宮，幾個地方都得趕緊整改。”

廖天月：“可人家趙總又不是請你來幫助搞整改的?！?/p>

鄭曉慷：“郭參謀臨走前又專門說這事兒了，強調(diào)必須得限期整改?！?/p>

廖天月：“趙總說您在這方面特熟，以后就全仰仗你來應(yīng)付了?！?/p>

鄭曉慷一愣：“應(yīng)付？”

廖天月眼眸流轉(zhuǎn)：“今天的事兒不就應(yīng)付過去了嗎？人家趙總那腦子，明明是想讓你幫他，卻讓人感覺到是自己幫自己?！?/p>

鄭曉慷看了看廖天月，接了一句：“其實我倒也不是很想回東城?！?/p>

這下把廖天月的興趣勾了起來：“為什么呀？叫我再猜猜……還是你爸媽給找的媳婦你瞧不上呀？”她攏了攏散落的頭發(fā)，“鄭大哥一向不喝酒嗎？”

鄭曉慷：“那倒也不！早先出任務(wù)時摔了一下，醫(yī)生們再三叮囑不讓喝酒。”

廖天月略顯關(guān)切：“不要緊吧？”鄭曉慷點點頭，仔細看了她一眼。廖天月正好也目不轉(zhuǎn)睛地打量著他。

鄭曉慷忙把目光轉(zhuǎn)向一側(cè)的掛鐘：“我一會兒送你回去……”口袋里手機響了，他拿出新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

廖天月一副頑皮的樣子：“家里打來的吧？又逼婚呢！”

29.走廊上 夜

鄭曉慷通罷電話，見不遠處仿佛有個人影一閃而過，便跟過去看了看，但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30.房間里 夜

鄭曉慷揣好手機回到屋里，廖天月早已斜倚在沙發(fā)上呼呼睡著了。

31.大廈辦公室 日

趙懷玉坐在班臺前，認真地聽完了鄭曉慷的匯報，起身在屋里來回踱了幾步：“老弟說得在理呀！要不你就先辛苦辛苦給出套方案咋樣？等裝修時咱首先要把安保環(huán)節(jié)做規(guī)范?！?/p>

鄭曉慷點了點頭：“可眼下這情況也得馬上動啊！”

趙懷玉：“沒錯！我馬上交代劉一生，叫他好好協(xié)助你把能動的先動一動。剛才你要不說我還真不知道，竟然會有電動車在大廳里充電？”

鄭曉慷感到趙懷玉似乎有些避重就輕，便直言不諱道：“現(xiàn)在消防栓里沒水，應(yīng)急通道堵塞。這些真的都不是小事兒！”

趙懷玉一邊點頭稱是，一邊回了一句：“可如果要真的全動起來，資金上也不是小事兒呀！”又試探性地問道：“要不讓蘇慶也托人去市里給說說，看能不能多給寬限幾天？”

鄭曉慷搖搖頭：“這誰說也不行！現(xiàn)在檢查都是雙隨機，人員隨機、單位隨機，一旦結(jié)果公開……”

趙懷玉擺擺手打斷了鄭曉慷的話：“那就先不要讓它公開嘛！只要有蘇慶在，這一切應(yīng)該都不是什么大問題?！?/p>

鄭曉慷一臉驚詫。

趙懷玉笑著拍了拍他肩頭：“之所以想讓老弟來文博干，就是因為看重你各方面的工作能力。請記住哥一句話，任何事兒只要別鬧得太出格，都是可以相安無事的?！闭f罷，又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文博大廈的狀況目前也就這樣了，當然，你也可以再多去轉(zhuǎn)他幾個單位，貨比三家嘛。”

鄭曉慷回道：“那也行！正好可以休整幾天，再回家看看我老爸?！?/p>

趙懷玉見鄭曉慷并沒按自己設(shè)想的套路往下走，未免有些掃興：“老弟以后不管啥時候想來我這兒，咱都會熱烈歡迎的，而且沒準兒哪天咱也會求到你那兒呢。希望到時候就算幫不了哥的忙，也千萬不能持倒勁兒喲！”

鄭曉慷完全明白趙懷玉說這話的意思，他去意已決：“您可能還沒見過一旦出了事兒會有多可怕?！?/p>

32.長途汽車站 日

鄭曉慷坐在噴水池旁，仰面朝天地悵望著遠方。

33.酒店總臺 日

廖天月匆匆忙忙過來問吧臺服務(wù)員：“昨天來的那位姓鄭的客人呢？趕緊查一下?！?/p>

服務(wù)員：“午飯前就結(jié)過賬走了，還擱這兒五百塊錢讓轉(zhuǎn)交給您?！?/p>

廖天月接過服務(wù)員給的錢，又掏出手機查閱到跟鄭曉慷的通話記錄，剛要撥號，想了想又作罷。

34.文博大廈樓下 日

趙懷玉陪蘇慶來到車頭前。

蘇慶：“我一開始就覺得他不靠譜?！?/p>

趙懷玉：“行了，這事兒以后不提啦！”從公文包拿出張單子遞給蘇慶，“報名競標的一共二十一家，外地有三家?！?/p>

蘇慶：“那些小公司我都溝通過了，大伙兒同意由我先出面把工程全攬下來，再分出幾塊兒勻給他們一起干，有錢大家賺唄！”

趙懷玉點點頭：“那家南方公司的信譽確實很好，技術(shù)也強，又舍得花錢、墊錢。”

蘇慶：“也沒啥了不起的，強龍不壓地頭蛇！”

二人各自上了各自的車。

35.步行街 日

蘇慶的轎車正沖街口停下，死黨仝二打開車門，快步走到隔離墩前，一使勁兒將石墩搬到一旁。他回到駕駛座上對蘇慶說：“昨天晚上我在歌廳見趙總了，這家伙膽兒也夠肥的，誰的酒都敢喝，誰的菜都敢叨?！?/p>

蘇慶笑了笑：“讓他喝吧，只要別喝死就行。南方人那邊情況怎么樣了？馬上就要三堂會審，據(jù)說集團也要來人?！?/p>

仝二滿臉自信：“放心！到時候不管誰來，我保證那幾個南方人來不了就是啦！”

36.香國飯店 夜

趙懷玉衣冠楚楚，在迎賓小姐引領(lǐng)下，從旋轉(zhuǎn)門進了大廳，前堂經(jīng)理和主管一前一后，點頭哈腰地迎上前：“趙總好！”

趙懷玉派頭十足地問經(jīng)理：“二鳳到了嗎？”

前堂經(jīng)理：“到了！到了！”

37.酒店包間 夜

前堂經(jīng)理推開房門，啞巴牛聞聲站了起來。

屋里還坐了兩個妖艷女子，一個光著腳斜靠在椅子上嗑瓜子，另一個渾身亂顫捂著肚子浪笑，見到趙懷玉后，隨即也站起了身。

二鳳笑瞇瞇地迎上前來：“趙總快來！我給您介紹一下，這位就是俺牛哥，這是五妹?！?/p>

趙懷玉沖啞巴牛抱抱拳：“啞巴牛的大名好幾年前就聽說過?！?/p>

二鳳插科打諢：“他可沒啥好名聲呀，趙總！見天欺負老人打小孩兒夜踹寡婦門兒?！?/p>

38.酒店門外 夜

夜色闌珊。仝二領(lǐng)著兩個花枝招展的女子來到酒店旁邊陰影處。

仝二跟倆女子小聲交代：“要走后門?！?/p>

其中一個女子撒著嬌：“又不是頭一回了，誰不知道誰呀！”

另一個女子也道：“后門沒電梯，還得……”

仝二罵道：“想賺錢多爬幾層樓梯咋了？上去跟那倆南蠻子多纏磨一會兒，別剛數(shù)個一二三就讓人家買單?！?/p>

39.酒店包間 夜

五妹已有點醉意了，身子往趙懷玉近前蹭了蹭：“趙哥，聽說您那兒要翻蓋成東城最大的標志性建筑？”

趙懷玉打個酒嗝：“差不多吧，樓倒不用重起，用原來地兒再擴建擴建?！?/p>

二鳳：“咋擴建呀？牛哥說您還要在樓頂上修游泳池。”

趙懷玉：“修泳池不假，可沒在樓頂上修?！?/p>

五妹：“哪修那兒呢？”

趙懷玉：“四樓平臺上搭個輕鋼彩棚?！?/p>

五妹：“?。∈覂?nèi)游泳池？”

趙懷玉點點頭。

五妹：“還真要在屋子里游泳呀？我的媽呀！”

啞巴牛不失時機地開了腔：“趙總，有個事兒正要跟您打聽打聽呢。”

趙懷玉：“說?！?/p>

啞巴牛：“有一兄弟這幾年一直在外邊干裝修，聽說恁那兒最近搞招標，跟我和二鳳提幾回了，想去湊湊熱鬧，主要就是想經(jīng)經(jīng)大陣場?！?/p>

二鳳：“沒錯！那兄弟夠意思得很，輕易也沒跟誰張過口?！?/p>

趙懷玉：“還是勸勸你那老弟別去湊這熱鬧啦，這回有實力的公司太多了?！?/p>

五妹裝傻賣憨地摳了摳趙懷玉的手心：“人家想去就讓人家去見見大世面嘛！”

40.酒店后門 夜

仝二掏出手機撥通號碼：“治安大隊吧，趕緊派人過來管管吧，香國酒店502包房有人嫖娼……”

41.東城賓館會議室 日

臺口掛著“文博大廈裝修工程競標會”的大紅條幅。主桌前坐了一排領(lǐng)導(dǎo)，桌上有職務(wù)的座簽。

趙懷玉拿著競標名單核對了一下，向眾人宣布：“現(xiàn)在讓大華公司代表做項目最后陳述?！?/p>

蘇慶溫文爾雅地站了起來：“謝謝大家！那我就側(cè)重把公司這些年的一些成績和本次競標的預(yù)算想法再跟領(lǐng)導(dǎo)們簡單匯報一下。自2010年公司成立以來，先后承接裝修了我市‘鐵路公寓’‘東城賓館貴賓樓’和‘城西建材市場’等大小項目十幾個，我們對大廈裝修的整體預(yù)算造價為人民幣680萬元，并可先期墊資280萬元。

會場門口一陣騷亂,一個戴寬邊眼鏡的小個子闖了進來，滿臉憔悴，聲音尖啞，嘴角淤著白沫，是南方裝潢公司業(yè)務(wù)主管老齊。他一進門便指著蘇慶喊起來：“流氓啊！簡直一伙流氓啊！”

趙懷玉和劉一生趕緊上前攔阻，老齊順手塞張名片放他倆手里，不管不顧地又掏出一盒名片躥到領(lǐng)導(dǎo)席前，三張、五張胡亂散發(fā)：“在下南方大名公司齊飛宇！在下齊飛宇！”

趙懷玉沉著臉：“老齊，你這是干啥！來這么晚倒有理了？”又放低聲音在他耳邊道：“別鬧！有話底下都好說，老趙從來不虧待朋友?！?/p>

老齊口氣略緩：“這事情不怪你?！币恢柑K慶，“都是他設(shè)的局！找兩個‘野雞’去勾引我們老板，然后又故意舉報。這工程橫豎我們也接不成了……”對著領(lǐng)導(dǎo)席大喊，“我們就是要把這件事情當眾公開！要上網(wǎng)，要登報，要讓全社會都知道你們這些人渣！”

蘇慶厲聲呵斥道：“這家伙到底是誰？什么設(shè)局不設(shè)局的？”

老齊咬牙切齒：“姓蘇的，別以為我不認識你！要證據(jù)是吧？公安局有現(xiàn)成的口供，你就等著吧！”

董事長埋怨地看著趙懷玉：“我得先走了，還有兩個商務(wù)廳的朋友一直在等我呢?！?/p>

坐在后排隱蔽處的段香山嚯地站了起來，見縫插針地走上前來，眼睛直直地看著董事長：“趁領(lǐng)導(dǎo)們都在呢，能不能讓我們公司也展示一下呀？”

趙懷玉一愣。

劉一生滿臉驚訝。

段香山?jīng)_趙懷玉笑了笑：“我是中興公司的段香山?！?/p>

董事長和蔣處長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趙懷玉見領(lǐng)導(dǎo)點了頭，只好隨聲附和：“當然也可以嘛！那就趕快抓緊談?wù)勀銈兊那闆r吧！”

段香山朝門口一揮手，馮家文和廖天才一前一后推了輛平板車緩緩走進來，車上紅綢子下壓了個一米見方的物體。老馮一副大家風(fēng)度，西裝革履，銀發(fā)飄逸地往臺前一站，煞有派頭。

董事長笑道：“什么寶貝呀？”

馮家文將紅綢子一把掀開，有機玻璃透明罩里，一座形狀精致的文博大廈裝修模型呈現(xiàn)在眾人面前，造型之精美，設(shè)置之奇妙，令在座人眼前一亮，就連南方老齊也為之一振。

董事長：“嚯！弄這玩意兒真要下功夫了。”

馮家文松松領(lǐng)帶扣：“以前在墨爾本的唐人街也搞過一次類似作品?！?/p>

董事長：“老先生還在國外待過？”

馮家文點了點頭：“下面還有更好看、更精彩的呢，整個設(shè)計的獨特之處是燈光部分?！?/p>

董事長對趙懷玉擺擺手：“趕緊把窗簾拉上呀，咱一塊兒看看文博大廈以后的夜景會是個什么樣子?！?/p>

42.越野車上 日

啞巴牛等人興高采烈地開車兜風(fēng)。

傻柱子高興得像個孩子：“牛哥，叫俺再看看合同吧。”

啞巴牛隨手把身邊公文袋遞給傻柱子：“看吧，只要你能看懂?！?/p>

傻柱子將中標書小心地掏出：“沒事兒，主要是看看上頭寫的錢數(shù)。”

車上的人全笑了。

43.段香山辦公室 日

段香山氣沖沖地推門進來，一臉苦笑地看了看正坐在沙發(fā)上等他的啞巴牛，把公文包往茶幾上一扔：“還真是蘇慶他爹使的壞！銀行已經(jīng)變卦了，說咱資質(zhì)審查不合格！”

啞巴牛梳了梳禿頂上的兩綹剩頭發(fā)：“我剛才也跟這兒大概齊算了算，刨除百分之三十毛利，帶上你頭前已經(jīng)墊的那部分，里外里還差個二百多萬對不對？”

段香山點了點頭，拽把椅子也坐了下來。

啞巴牛將銀梳子裝進兜里：“我覺著咱現(xiàn)在還有個辦法可行?！倍蜗闵教统鱿銦熯f給他一支。

啞巴牛：“蘇家有權(quán)不假，但特權(quán)歸特權(quán)，江湖歸江湖，銀行的錢不也是老百姓存進去的嗎？還記不記得上次你跟洪雁兒訂婚那回，一下竟來了六七十桌的人?！?/p>

段香山將椅子往前拖了拖。

啞巴牛：“六七十桌什么概念？朝每人借五千塊不多吧？咱既然有這么好的群眾基礎(chǔ)，不就是最大的本錢嗎？”

段香山：“只是此一時彼一時的，朋友面子已經(jīng)沒以前那么值錢了。還有一些手續(xù)上的事兒，原本都應(yīng)該趙懷玉他們辦，可這家伙一點不積極，加上蘇慶這貨天天虎視眈眈的，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p>

啞巴牛：“消防布局上的事兒咱也不太懂，估計也要占不少錢?！闭f罷又把銀梳子掏了出來，“上次天月從車站接回的那個老兵還記得不？聽說他被老趙棄了，要不咱給招安過來？”

段香山揉了揉鼻子：“天月說他跟咱不一路！不過，我倒覺著，可以試試！”

44.北營水庫 日

一只大鳥鳴叫著領(lǐng)了兩只雛鳥學(xué)飛翔。鄭曉慷滿腿是泥，在濕地邊幫父親整修圍網(wǎng)。

鄭父是個不茍言笑的人，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大片坑塘對鄭曉慷道：“你那筆退伍費就足夠咱包一大塊兒地方養(yǎng)白鰱和泥鰍了，那玩意兒好活不愁賣，以后想種大棚香菇也行，那東西也很好賣?！?/p>

鄭曉慷只顧干活沒搭腔。

鄭父又道：“跟江勇他妹的事兒，你再好好想想。那孩子哪兒哪兒都好，我跟你韓大爺還是想讓恁倆……”

鄭曉慷打斷父親的話：“我跟她不可能！從小打打鬧鬧跟親妹一樣，哪有哥娶妹子的道理？”

鄭父將手里抓鉤一扔：“那你就干脆還滾遠遠的，別回來！”

鄭曉慷：“又急啥嘛！都快六十的人了，還動不動就著急?！?/p>

鄭父抬眼看了看鄭曉慷：“乖乖！好像比以前會說話了?！?/p>

鄭曉慷突然“喲”了一聲，抽手從水里拎出個大烏龜來。

鄭父嘿嘿笑了起來：“被烏龜咬了是好兆頭?！?/p>

45.鄭曉慷臥室 夜

鄭曉慷光著膀子從洗手間出來，將衣?lián)紊系囊路∠炉B好，打開衣柜放了進去，躺床上將燈熄滅。他順手從床頭柜把廖天月的舊手機拿了出來，翻蓋開機，屏顯上露出廖天月的大頭像，耳邊瞬間閃過她那天說的一句話：“怎么電話才通一半兒就斷了！”

鄭曉慷打開了自己手機，把廖天月的頭像翻拍了下來。

46.鄭曉慷臥室 日(夢境)

手機鈴聲響起，鄭曉慷迅速爬起接聽，就聽手機里傳出廖天月的聲音：“開門唄，我在你家門外呢！”

鄭曉慷將信將疑開門一看，果然是廖天月。

廖天月：“你們這兒變化太大了，繞了半天也沒找見水庫?！?/p>

鄭曉慷忙道：“走！我領(lǐng)你去。”

47.北營水庫

廖天月：“你把臉扭過去，我要換衣服?！?/p>

鄭曉慷：“在這兒換？”

廖天月：“叫你轉(zhuǎn)過去就轉(zhuǎn)過去唄！”

鄭曉慷扭過身去。待他再轉(zhuǎn)過頭來時，廖天月已換好泳衣站在了水庫邊上。

鄭曉慷急得大喊：“不能從那兒下水——水太深！”他卻怎么也叫不出聲，想朝廖天月跑過去，卻無論如何也邁不開腿。

鄭曉慷聽到父親在叫他：“鄭曉慷！曉慷……”(夢境完)

48.臥室 日

鄭曉慷睜開眼，趕緊爬了起來。

鄭父在門外與來人搭訕：“進來坐吧?！?/p>

一個女子的聲音：“謝謝叔叔！”那聲音分明是廖天月。

鄭曉慷一躍而起，幾下便穿好了衣服。

49.鄭家客廳 日

廖天月美目流轉(zhuǎn)：“可別想著是我有啥事兒找你??！那天在車站，還記不記得有個人跟警察說你‘見義勇為’了？”

鄭曉慷不住地點著頭。

廖天月：“他叫段香山，大廈工程最后他給接下了。人家知道咱倆認識，就托我來請你去一趟，主要是幫他們指點一下消防布局上的事兒?！?/p>

鄭曉慷一臉的好奇：“你跟他也認識？”

廖天月笑了笑：“他跟我哥挺熟的，人特別仗義，我哥一直在他那兒干?！?/p>

鄭曉慷當即點頭應(yīng)允：“可以！這幾天都快把我悶壞了。”

50.行駛的轎車 日

廖天月坐后座上跟正在開車的鄭曉慷聊天：“女朋友咋樣了，有戲嗎？”

鄭曉慷搖搖頭：“是我犧牲戰(zhàn)友的妹妹，我們兩家關(guān)系特別好，家里大人都想讓俺倆成，可我不能娶她。不娶我會一輩子對她好，娶了倒擔(dān)心以后不會對她太好?！?/p>

廖天月呵呵一笑：“為什么呀？”

鄭曉慷猛地一個急剎車：“不好！車禍！”

廖天月隔著車窗，看見不遠處有一輛轎車翻在路中間，兩個路人正用力地將車扶正過來。

鄭曉慷：“快去看看你工具包里有沒個鉗子或扳手?！闭f話間，人已跳出車門，獵豹似的沖向事故現(xiàn)場。

51.事故現(xiàn)場 日

鄭曉慷扯著嗓子大喊：“把香煙掐滅！退后五步，不許再動車了！”

廖天月拿著尖嘴鉗和扳手過來，鄭曉慷從她手里抓過鉗子，動作嫻熟地看準擋風(fēng)玻璃的一個角，用巧勁猛擊數(shù)下，就聽嘩啦一聲，車窗玻璃全部碎開。鄭曉慷伸手便將司機拽了出來。

司機鼻子里淌著血，驚慌失措地看著鄭曉慷：“孩子！我孩子給撞到后座上了。”

鄭曉慷一個前滾翻又鉆進車里，從里面把一個五六歲的男孩遞了出來。

孩子驚恐地看著大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鄭曉慷鎮(zhèn)定地看著司機：“你受傷沒？”

司機搖搖頭：“我沒事兒，主要是孩子，剛才……”

鄭曉慷打斷司機的話：“先別說那么多了！身上帶手機了吧？先打120，再打110，還有保險公司?！?/p>

廖天月在一旁欣賞地看著鄭曉慷。

52.中興公司 日

鄭曉慷隨廖天月走進辦公室，見段香山正在沙發(fā)上和一個中年男人談話。

鄭曉慷定睛一看，不禁叫出聲來：“文記者！”

段香山熱情地將鄭曉慷迎到沙發(fā)前坐下：“沒想到還真又見著面了?！?/p>

鄭曉慷也挺高興：“那天的事兒多虧……”

文聰明哈哈一笑：“那天的事兒段老板已經(jīng)跟我說了，一直夸你呢！”

鄭曉慷：“真沒想到您也在東城，什么時候來的？”

文聰明：“也沒多大會兒！”回頭指指段香山，“只要是他的事兒，咱想不來都不成，誰讓這輩子欠人家太多了呢！”

段香山：“別別！現(xiàn)在可是我在求您?！?/p>

文聰明：“放心！老趙那邊我負責(zé)讓他主動配合，不瞞倆老弟說，趙懷玉當初進文博時，還是咱請領(lǐng)導(dǎo)幫著說了硬話的?！闭f罷又握了握鄭曉慷的手，“香山老弟特別夠意思，恁要是覺得投緣兒可以摽到一起干！”

廖天月在一旁若有所思。

53.東城茶樓 日

包房里就段香山和鄭曉慷兩個人。

段香山嫻熟地洗茶、沏茶、倒水，將茶盅端到鄭曉慷面前：“廖天月不止一次跟我們這個說那個說，她認識個從來也不講瞎話的人?！?/p>

鄭曉慷接過茶盅喝了一口：“其實我這人不討人喜歡?！?/p>

段香山笑了笑：“我也不太討人喜歡。陰暗、閉塞、不開化?！庇滞牙锾砹怂耙院笾灰阍谝粔K兒，我也保證不說瞎話。有個大詩人說過，生命不可能從謊言中開出燦爛的鮮花?！?/p>

鄭曉慷覺著段香山這人說話挺實在，又多出些好感：“圖紙我都看了，是有不少地方說不過去呀?！?/p>

段香山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現(xiàn)在所有的精力全放在資金周轉(zhuǎn)上，消防設(shè)施這塊兒咱以前也沒弄過，你熟門熟路地幫咱好好把把關(guān)，該請人就請人，該花的錢一分不差，你說咋辦就咋辦?！?/p>

鄭曉慷：“文記者說他已經(jīng)催過趙總了，我把該做的準備工作抓緊做好，以后安裝方面你可以放心，我不會讓人多花錢的?！?/p>

段香山高興地站了起來：“咱這一打交道很可能就是一輩子了，我絕不會對不起你！”

54.城隍廟 日

廖天月雙手合十，在大殿里默默祈禱。

段香山和啞巴牛正在殿外往香爐里上香，廖天月走了過去，無意中聽到了二人的對話。

啞巴牛：“住建手續(xù)這關(guān)一過，其他事情就容易擺平了。鄭曉慷還真是咱的吉祥物！”

段香山將香燭插好：“他就是有些太過認真了！如果老這樣的話，以后恐怕也會有不少麻煩?！?/p>

啞巴牛點點頭：“咱能不能想個辦法讓他也往工程里投點兒股份出出血，那樣不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嗎？”

段香山斜了啞巴牛一眼：“我看永遠也不能把牛哥你算在好人之列?！?/p>

啞巴?！昂呛恰毙α恕?/p>

55.老式餐廳 夜

段香山一伙正喝酒喝得起勁，設(shè)計師老馮滿臉醉意，仍大口大口地一干就是一滿杯。

廖天才在一旁竊竊笑著，只管自斟自飲。

啞巴牛也開始發(fā)飄，聲音一句高過一句：“來來！我再過一圈兒！”

段香山往啞巴牛碗里舀勺湯：“多吃點主食，明兒一早還得去趟開封呢！這兩天咋老不見天月，她一不在，這酒喝著總感到少點什么?！?/p>

傻柱子拿根雞爪兒放嘴里嚼了嚼：“沒準兒又跟那鄭教官在一起呢?！?/p>

廖天才瞥了傻柱子一眼：“那不也是為了工作嘛！”

啞巴牛抓張紙巾擦擦手：“這話我信！一般人廖天月是看不到眼里的。”

老馮頭重腳輕，連站也站不起來了。

段香山示意傻柱子送老馮先回去。

啞巴牛和傻柱子笑著將馮家文硬攙了起來。老馮搖頭晃腦，嘴里哼哼著20世紀30年代的老情歌：“三輪車上的小姐真美麗，西裝褲子短大衣，眼睛大來眉毛細，張開小嘴笑嘻嘻，淺淺的酒窩叫人迷，她身傍坐個怪東西，年紀倒有七十幾……”

56.勞務(wù)市場 日

整個市場分為兩個區(qū)域：一邊是初來乍到的生手，有保姆、幫廚、力工、做針線活的，五花八門；另一邊是些老江湖，臉上帶著自信與從容，以木匠、泥匠、漆工、焊工等職業(yè)居多，大家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旁邊豎一小塊“承接”工程的招牌，一旦有了客戶，彼此間還會假模假式你謙我讓，寒暄著顯示君子之態(tài)。

啞巴牛派頭十足地來到一個舉止與神態(tài)都很精干的小個子面前：“哪兒來的？”

小個子忙起身回道：“杞縣！祖代三輩兒都干木匠。老板手上有大活兒嗎？”

啞巴牛點點頭：“除了木匠活兒以外，焊工的活兒能干不？”

小個子道：“也沒問題！就是還差幾個上崗證?！?/p>

啞巴牛：“證不證的倒沒啥，上過輕鋼龍骨沒？”

小個子：“給俺縣賓館弄過一回輕鋼吊頂。”

啞巴牛指了指小個子身后的幾個人：“都你一伙的？”

小個子點了點頭。

啞巴牛：“不管大工、小工、木匠、焊工，我都按人頭算，每人一天一百二，全都交你去分，覺得咋樣？”

小個子低頭想了想：“工錢咋給法兒？”

啞巴牛笑了笑：“三天一清！如果行了就趕緊招呼上人，后天去東城！”

小個子高興地回道：“沒問題！去哪兒都成，上外國才好呢?！?/p>

57.三岔路口 日

仝二滿臉殺氣地坐在敞篷車里，懷里抱個裝羽毛球拍的袋子，迎面風(fēng)將袋口吹開，露出短管獵槍槍頭。他身邊另外兩個彪形漢子也都一臉兇相。

路口開來輛轎車擋在了仝二車前。蘇慶搖下車窗訓(xùn)斥道：“你打他一槍有用嗎？”

仝二：“這筆賬我會挨個兒算！”

蘇慶：“這年頭實力比勇氣更可怕，懂不懂？真到了該動手時也輪不著你。趕緊調(diào)頭回去！”

仝二陰沉著臉：“回去弄啥？”

蘇慶：“舉報??！各種舉報！效果肯定比你拼命好得多?！?/p>

58.文博大廈附樓 日

趙懷玉和啞巴牛有說有笑地從樓里出來，正好在門口遇上鄭曉慷。趙懷玉笑容可掬地一把握住他的手：“鄭總，真是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以后咱又弄到一塊兒了?！?/p>

鄭曉慷忙道：“別別！我可不是什么總……”

啞巴牛哈哈一笑：“人家鄭總就是咱的大福星?！?/p>

話音剛落，就見幾個工人正把剛卸下的腳手架、電錘等工具往樓道里搬。鄭曉慷正色對啞巴牛道：“所有樓道都不許再堆東西了！”

啞巴牛笑著解釋：“這兩天老預(yù)報有雨，我心說……”

鄭曉慷揮手打斷啞巴牛的話：“消防通道里絕對不允許放任何雜物?！彼呎f邊跳下臺階，朝工人擺手叫停。

趙懷玉和啞巴牛面面相覷。

遠處，廖天月推了輛自行車正朝這邊張望。

59.大廈正門 日

廖天月鎖好自行車，將車鑰匙遞給鄭曉慷：“舊是舊了點兒，總比你老走路強?！?/p>

一輛豪車突然停在二人近前，車窗里伸出一張少婦靚麗的臉：“嘿！迷彩俠?！?/p>

鄭曉慷一愣。

那少婦推門下車：“原來還真是你呀！找到你可真不容易?！?/p>

鄭曉慷仍覺得納悶。

那少婦顯得有點不好意思了：“您忘了？在瑞祥大廈，你救過一個抑郁癥……”

鄭曉慷終于認出這女子正是自己年初在樓頂救下的那位漂亮婦人。

少婦拿出張名片遞給鄭曉慷：“我姓白，以后叫白姐就是。”

廖天月推了把仍在發(fā)愣的鄭曉慷，對那少婦笑了笑：“一起到路邊茶飲店喝杯茶吧。”

60.行駛的轎車 日

廖天月一身休閑裝，端莊典雅地開著車，身邊坐了鄭曉慷。

廖天月：“剛才那大姐開的車至少也得一百多萬吧?”

鄭曉慷想了想：“蘭博基尼的新車是很貴?！?/p>

廖天月：“她那種人一旦認準了誰好，肯定就會加倍對誰好……估計想要送你的那張卡里有不少錢呢！”

鄭曉慷笑了笑：“咱一直干的就這活兒，沾了錢，活兒就不干凈了?！?/p>

廖天月：“那人家想邀你去省里辦公司的事呢？”

鄭曉慷搖了搖頭。

61.黃河游覽區(qū) 日

山頂，廖天月拉著鄭曉慷的手向下探探身子：“哇！從上面看黃河，一點都不寬?！?/p>

鄭曉慷緊緊攥著廖天月的手不敢松開。廖天月轉(zhuǎn)過身子，將手抽出來活動了幾下：“覺得沒？這兩天咱倆有點兒走太近了?！?/p>

鄭曉慷拘謹?shù)兀骸拔摇慌??！?/p>

廖天月哈哈笑了：“你想哪兒去了！不過，可能你還真養(yǎng)不起我?！?/p>

鄭曉慷故作輕松地朝四處掃了兩眼。

廖天月頑皮地往后一撤身：“又想啥呢？一人不進廟，二人不看井，可別再生啥歹意把我推下去呀！”

62.水上餐廳 日

廖天月往鄭曉慷碗里夾了塊魚：“噯，當初你是怎么想要去當兵的？”

鄭曉慷憨憨地笑著：“小時候跟俺同學(xué)他爸學(xué)過陣子武術(shù)，那會兒看個電影《中南海保鏢》，練武勁頭大著呢，后來就一直想當兵?！?/p>

廖天月笑了笑：“我小時候也很想當兵，當一個專門潛伏到敵人內(nèi)部的女特務(wù)。你怎么沒去上大學(xué)呀？”

鄭曉慷：“一塊兒當兵的江勇說，到了部隊也可以考軍校?！?/p>

廖天月：“是那個犧牲的同學(xué)嗎？”

鄭曉慷點了點頭。

廖天月：“后來呢？”

鄭曉慷：“2010年考上過消防學(xué)院，最后沒上成?！?/p>

廖天月：“就因為摔那回嗎？”

鄭曉慷又點了點頭。廖天月端起飲料杯跟他碰了一下：“有個文憑還是挺重要的，你一大男人，起碼以后總要比我混得強吧?！?/p>

這話讓鄭曉慷感到莫名其妙。廖天月朝他笑了笑：“我仔細想了，段香山那地方看來也不適合你，你跟他們根本不是一路人。”接著又半真半假道：“要不干脆別混職場了，自己投些錢開個健身房，連郭參謀都稱你鄭教官，這你肯定行！你要是能自己干出點名堂該多好啊！真的！沒準兒我還會嫁給你呢?！?/p>

鄭曉慷怔住了。廖天月一本正經(jīng)地看著他：“錢不夠也不要緊，看看差多少，我可以幫你湊。”

鄭曉慷表情復(fù)雜地看著廖天月：“我的錢已經(jīng)全部都投給段香山了。”

廖天月驚訝地“啊”了一聲：“他下手這么快！”鄭曉慷不解地看著她。

63.東城公園 日

鄭曉慷和郭參謀坐在石凳上，小石桌上擺了幾樣鹵味、干果、飲料、面點，兩人各拿把軍用水壺，以水代酒碰了一下，相視一笑。

郭參謀：“剛分到防火科那會兒覺得特別風(fēng)光，尤其穿著制服出去檢查時，心里更是充滿了驕傲，可后來就越來越提心吊膽了。一些人仗著有錢有勢根本不把我們的監(jiān)督員當一回事，還有的陽奉陰違，當面說得挺好，可一路查過來，昨天什么樣兒，一星期后還是什么樣，整個就一明知故犯。你說的這家公司我看還是別去，東城這地方太復(fù)雜了，許多事兒你根本分不清哪個是真的哪件是假的，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讓人給套進去?！?/p>

鄭曉慷不無觸動地看看郭：“萬一要真像你說的那樣，起碼咱得先保證自己不昧良心不作假?！?/p>

郭參謀點點頭：“這我懂。要是你假我也假，人跟人之間就沒有誰再相信誰了?！?/p>

64.四樓工地 日

廖天才正指使幾個工人往線槽里填電線，鄭曉慷滿面塵土地沿著頂層木梯跳了下來。

廖天才掏出香煙遞過去：“來來，老弟也坐這兒歇會兒。”

鄭曉慷指了指墻上的禁煙標志。廖天才自討沒趣地笑了笑，將香煙收起。

鄭曉慷看見兩個工人竟然沒給電線穿管就直接把線塞進線槽，當即惱了：“你們怎么連起碼的規(guī)則都不懂?。　?/p>

廖天才忙上前習(xí)慣性地認錯：“賴我！都賴我！就是想找兩間屋子先試試?！?/p>

鄭曉慷：“這事兒也能試嗎？趕緊把所有線槽都通通撬開?！?/p>

廖天才：“其實以前跟別的工地干時，護套線有時候可以不穿管的?！?/p>

鄭曉慷不依不饒：“你指的什么工地？這種大商場裝修必須穿管?！?/p>

廖天才搓搓手指：“別急，別急！橫豎剛開始嘛，不信我再領(lǐng)你每間屋子查一遍？”很不情愿地把墻角大錘拖了過來。

65.三樓平臺 日

樓上大廳的一陣陣砸墻聲，讓正在水池旁洗臉的鄭曉慷面色凝重。他身后突然傳來個陌生的聲音：“鄭大哥！”

鄭曉慷扭頭一看愣了，原來竟然是在車站被人追打的那個凌大秋。

凌大秋走到鄭曉慷近前鞠個躬：“上回多虧大哥啦！”

鄭曉慷詫異地看著凌大秋：“你怎么在這兒？”

凌大秋笑了笑：“段總收留了我。”

鄭曉慷見凌大秋手里拿了個電焊面罩：“你在學(xué)電焊？”

凌大秋搖搖頭：“主要是看倉庫。段總說電焊那邊人手不夠，叫我沒事兒跟著去練練?！?/p>

鄭曉慷：“搞這行兒得先考個證才行呀！”

凌大秋：“弄個這還要啥證？”順手朝樓下一指，“這幾天一直都是那幫貨干啥我干啥?！?/p>

樓下果然傳來嗡嗡嗡的焊機聲音。

66.二樓工地 日

兩臺電焊機同時啟動，傳出刺耳的聲音。

凌大秋領(lǐng)著鄭曉慷來到小個子工頭跟前，鄭曉慷在他耳邊詢問著什么。

小個子工頭上下打量鄭曉慷一眼，露出滿臉不屑。鄭曉慷不厭其煩地對他問這問那。

小個子工頭干脆不再理睬鄭曉慷，操焊槍繼續(xù)作業(yè)。

一團團焊花冒著火星在鄭曉慷面前閃落，令他不能靠近。

凌大秋氣惱地將面罩使勁摔了過去：“都停下！”隨手關(guān)掉了電機。

小個子工頭滿臉怒氣地站了起來：“你這小兔崽子！誤了工你給補錢呀？”

鄭曉慷也嚴肅起來：“你們要是沒有操作證，這活兒不能干！”

小個子工頭將焊槍一扔：“不干就不干！先讓姓牛的把欠俺的工錢給結(jié)了！說好的三天一清，這都一個多星期了，總共才給過一回?！?/p>

鄭曉慷：“錢的事兒我可以幫你問，但沒操作證絕對不能上崗。”

小個子工頭一聽惱了：“你們這是想要賴賬呀！當初找俺的時候是咋說的？”

凌大秋眼一橫：“你會不會好好說話？”

小個子工頭脖子一梗：“你會不會好好說話！想讓我替恁爹媽教訓(xùn)教訓(xùn)你呢？”

凌大秋一聽笑了：“行呀，來吧！”說著便就往前湊。

鄭曉慷剛要上前阻攔，小個子身后一愣頭青撲上前朝凌大秋就是一腳。

凌大秋后退幾步，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門口傳來傻柱子的一聲喊：“打得好啊！這小子在公司我們誰都不敢惹，還是你們有種！”

鄭曉慷回頭一看，見傻柱子領(lǐng)了七八個橫眉豎眼的混混把工地圍了起來。

凌大秋賴嘰嘰的樣子爬到小個子跟前：“求求你再打幾下吧！打一拳五千，踢一腳一萬，不打折！”

傻柱子在一旁笑呵呵地煽呼著：“還有那把焊槍呢！那可是德國進口的名牌，一個最少一萬多?！?/p>

小個子工頭頓時緊張起來，一邊示意幾個伙計朝他靠攏，一邊妥協(xié)地看著鄭曉慷：“你可別、別讓他們太過分了，逼急了我可啥事兒都敢說出去。”

鄭曉慷蹊蹺地朝傻柱子望了一眼，見他滿臉陰森森的與平常判若兩人，頓生寒意。

67.工料倉庫 日

凌大秋一邊猶豫著打開門上大鎖，一邊對鄭曉慷道：“?？偨淮^，這地方不讓人亂進。”

鄭曉慷只管推門走了進去。倉庫內(nèi)，臨門放著大量輕鋼原材。他上前摸了摸厚度，又通體看看外觀，見不少地方已經(jīng)起皮并生出瘤點。貨架上堆了不少電線和電纜線，他拿過一盤仔細看了看。

后墻一側(cè)還有兩摞二米見方的刨花板，鄭曉慷圍著轉(zhuǎn)了一圈，不由眉頭緊鎖。

68.大廈附樓 日

鄭曉慷支好自行車，疾步走進大門。

69.單人宿舍 日

鄭曉慷從鐵皮柜里拿出文件袋，從里面選出幾張報表、預(yù)算單，還有合同復(fù)印件，放在桌前認真地比對著。他越看眉頭皺得越深，額頭冒出一層冷汗。

70.中興公司 日

段香山正朝傻柱子大發(fā)脾氣：“誰讓你沒事兒去招惹那些農(nóng)民工啦！”

傻柱子翻翻眼皮：“他們先動手打了凌大秋?！?/p>

段香山火氣更大：“凌大秋算個啥！你這叫因小失大懂不懂？”

傻柱子臉一歪：“沒準兒還能給你省幾個工錢呢！”說罷轉(zhuǎn)身就走，門口遇見啞巴牛，招呼也不打，繃著臉甩門而去。

啞巴牛見段香山臉色很難看，便遞支香煙放桌上：“就那幾個家伙嘛，攆走就攆走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p>

段香山揉了揉鼻子：“我有點擔(dān)心他們出去亂說。”

啞巴牛：“這你放心，我來辦！”又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資金上的缺口還不小呀？”

段香山點了點頭：“‘義氣’倆字兒是越來越不值錢了。”

趙懷玉突然推門走了進來，往沙發(fā)上一坐：“怎么工地上幾個搞電焊的全都不見了？”

啞巴牛嘿嘿一笑：“這不眼看要收莊稼了嘛，又趕上幾天連陰雨，都坐不住了?！?/p>

趙懷玉看了眼段香山：“那工期咋整？我在董事會上立過軍令狀的?！?/p>

啞巴牛抖抖肩，一副無奈的樣子：“七十二行，莊稼為王，誰還敢不讓農(nóng)民回家收糧食？”

這時，鄭曉慷夾著文件袋出現(xiàn)在了三人面前。

段香山上下打量鄭曉慷一眼：“怎么了？”

鄭曉慷見趙懷玉也在場，便忍下性子說：“還有好多準備工作沒做好，現(xiàn)在根本不具備開工條件?！?/p>

啞巴牛刮了刮頭上的兩縷頭發(fā)：“主要是工期實在太緊了！我看一些形式上的東西也沒必要那么較真。”

鄭曉慷看了眼段香山：“這文博大廈可不是誰個人家開的，咱得對全東城負責(zé)?！?/p>

趙懷玉聽了這話臉上明顯有點兒掛不住，揉肩捶背地起身而去。

啞巴牛去將房門關(guān)上，沖鄭曉慷笑了笑：“何必呢，人家老趙是東道主還都沒說啥哩！”

鄭曉慷不接啞巴牛的話茬，眼睛直直地盯著段香山：“我想跟你單獨聊聊！”

啞巴牛有些尷尬，還是識趣地掩門走了。

鄭曉慷將文件袋朝段香山面前一放：“倉庫里進的貨跟合同上寫的完全兩回事！”

段香山臉色一沉：“你去倉庫了？”

鄭曉慷點點頭：“輕鋼材料與合同上寫的將近差了六個多毫米，一些電纜線既沒產(chǎn)地也沒合格證，耐火板也大都是些刨花板，這可不是一般的偷工減料呀！”

段香山手一揮打斷鄭曉慷的話：“行了！各有各的分工，各負各的責(zé)，你只管把自己那攤子事兒料理好就可以了，其他不用多操心?！?/p>

門外，廖天才的臉緊貼在門縫邊偷聽屋里談話。

鄭曉慷盡量放緩口氣，誠懇地說：“要是現(xiàn)在調(diào)換還來得及?！?/p>

段香山厭倦地點著香煙：“錢呢？錢怎么辦？”邊說邊拿過文件袋也給一起點著了。

火苗越來越大，火光閃爍著將二人的面目漸漸隔開，彼此間都顯得模糊起來。

鄭曉慷態(tài)度堅決：“這事兒我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就肯定得管?！?/p>

段香山把快要化成灰燼的文件袋往垃圾桶里一丟：“隨便吧！公司破產(chǎn)都破產(chǎn)，你也破產(chǎn)！”

廖天才一頭撞了進來，啞巴牛緊隨其后。

廖天才憤慨地將手里幾張照片往鄭曉慷面前一扔：“姓鄭的，你太不像話了！誰不知道我家天月是段總的女朋友！”

鄭曉慷一看照片蒙了，上面竟然是廖天月那天喝醉后挎著他胳膊隨他開門進酒店房間的畫面。

啞巴牛陰著臉拿出小銀梳子刮刮頭皮：“鄭教官，這也有點太過分了！”

鄭曉慷一時語塞，百口難辯，羞怒而又無助地朝段香山看了一眼，段香山冷冰冰地拋出一句：“真丟人！”

鄭曉慷徹底失望了，轉(zhuǎn)身羞憤而去。

段香山一把抓過照片撕成兩半往地上一丟，跳起身沖廖天才大發(fā)雷霆：“誰讓你這么干的？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滾！”

廖天才偷眼看了看啞巴牛，灰溜溜地走出屋門，一臉委屈地小聲嘟囔著：“這種事兒我不干還有誰會愿意去干?！?/p>

段香山穩(wěn)了穩(wěn)情緒，小聲吩咐啞巴牛：“快去把倉庫所有東西都趕緊拉走，換個地方。”

71.大廈附樓 日

鄭曉慷一臉悲愴地拉著旅行箱走出大門。

72.大廈正門前 日

這兒的一切和先前并無兩樣——進進出出的古玩商販，形態(tài)各異的三教九流。

鄭曉慷與剛要進門的趙懷玉和蘇慶正好走個面對面。

趙懷玉仍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剛才給你打電話了也沒接，咱再好好談?wù)劙?？?/p>

鄭曉慷不屑地笑了笑，徑直而去。

蘇慶故意抬高聲音在鄭曉慷身后喊了一句：“老弟，以次充好也能夠上犯罪吧？”

73.三樓酒店 日

還是先前那家鬧中取靜的西式餐廳，蘇慶和趙懷玉在桌前對飲。

趙懷玉：“姓鄭的跟段香山徹底掰了?！?/p>

蘇慶冷笑一聲：“我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魚那么信任水，最后還是讓水給煮了。老兄你發(fā)現(xiàn)沒，有時候跟對手在一起比跟朋友在一起更有意思?！?/p>

趙懷玉抓過紙巾抹抹嘴：“你跟段到底有什么過節(jié)？不全是因為工程上的事吧？”

蘇慶晃了晃手里的高腳杯：“是不是又聽劉一生瞎說什么了？”

趙懷玉笑了笑：“你們年輕人的事兒咱才懶得多管呢，老弟還是趕緊準備接手吧！”

蘇慶也笑了笑：“知道老兄從來都是向著我的?？尚值芤舱f句老實話，這猛一下的，我也拿不出那么多錢往里墊??！”

趙懷玉眼珠一轉(zhuǎn)：“這你放心！別說有蘇主任面子跟那兒放著，就是沒這層關(guān)系，我也不會讓你多墊呀！咱這回做個主，先給你打一部分預(yù)付款咋樣？”

蘇慶如愿以償?shù)匦α恕?/p>

74.城中村 日

與其他地方相比，這里的房屋尤顯陳舊與密集，周邊垃圾成堆，整個村子只有一條水泥路與外界相通。

廖天月的汽車?？吭诼愤?，她深一步淺一步地來到路盡頭的丁字口，在一家掛有“如夢客棧”的小旅社門口停下。

75.旅社走廊 日

地面、墻上和門縫里隨處可見一些亂七八糟的小卡片，廖天月走到偏里一間屋前抬頭核實下房間號，伸手敲了敲門。

76.房間里 日

桌上放了兩盒方便面，旁邊有幾頁稿紙，上面密密麻麻寫著與文博大廈工程有關(guān)的內(nèi)容。

鄭曉慷將稿紙疊好裝進衣兜，轉(zhuǎn)身開了門。

廖天月故作輕松地走進屋，可一看到那滿屋破爛不堪的陳設(shè)和泛著雪花紋的電視機時，不禁滿臉歉意地看著鄭：“都怪我！讓你給卷了進來……”

鄭曉慷笑了笑：“咱去外邊走走吧，這兒太亂了?！?/p>

77.轎車里 黃昏

鄭曉慷掏出廖天月的那部舊手機又放回前車斗。

廖天月：“這破玩意兒還一直留著呢？”

鄭曉慷咬了咬嘴上翹起的干皮，心里有許多話想問她，可一時又無從談起。

廖天月擰開瓶礦泉水遞給他：“你的錢我一定會想辦法給要回來！”

鄭曉慷的眼神在廖天月臉上滯留片刻：“你和段香山到底什么關(guān)系呀？真的是他女朋友嗎？”

廖天月眉一挑：“你瞎說什么呢！他好幾年前就有老婆了，名叫洪雁兒，現(xiàn)在人在加拿大，是個歌手。”

鄭曉慷長吁口氣，如釋重負地對著礦泉水瓶咕咚咚喝了起來。

78.東城師院 日(閃回)

畫室四面窗戶都拉著窗簾，同學(xué)們一個個激動而又緊張。廖天才低著頭在畫板前削鉛筆，削了一支又一支，削斷了接著重削。段香山端個大茶杯坐他身旁，用腳踢踢他腳后跟：“怎么了？做賊似的！”

廖天才抓過段香山的杯子猛喝兩口水。

教室里一陣騷亂，小胡子老師領(lǐng)著個身披毛巾被，皮膚雪白，三十歲左右的女模特走了進來。

小胡子：都靜一靜，這是系里從服裝學(xué)院請來的模特。

那女子四周瞟一眼，旁若無人地走到布幔前，不等老師把話講完，就一把掀開身上的毛巾被，一個大轉(zhuǎn)身，光溜溜的后背亮給了全班人。

男生們立馬張著嘴，繃著臉。女生們也個個滿臉羞澀，握筆的手輕輕顫抖。就連小胡子老師也睜大了眼睛有點犯傻。

79．畫室外 日

音樂班琴房走出三個女生，一路說說笑笑，其中一個是美女洪雁兒。她們看見段香山端著大茶杯從畫室后門走出，便嘰嘰喳喳地圍了上去。

短發(fā)女生問段香山：嘿！真都全脫光了？

段香山一臉不屑地把衣服朝上提了提：你脫光了跟里邊兒那個不一樣嗎？

洪雁兒使勁推段香山一把：恁不要臉呢！

倆女生笑著朝一旁跑開。

洪雁兒跺著腳埋怨：你這人就不配搞藝術(shù)！

段香山看了看短發(fā)女生的背影：“女人剪個平頭像男的，男人留披肩發(fā)像女的，劃船不用槳，全憑一個浪，這就藝術(shù)了？”

洪雁兒噘嘴皺眉轉(zhuǎn)身要走，被段香山伸手攔住了：“你跟姓蘇的到底怎么回事兒？”

洪雁兒：“啥意思？”

段香山將杯里剩水朝墻根一潑：“跟我都領(lǐng)過證兒了，就不要再招惹別人?！?/p>

洪雁兒提高了聲音：“我到底又招惹誰了？”

段香山用食指放嘴邊噓了噓。

洪雁兒小聲嗔道：“直男癌！”

80．宿舍后窗下 夜

劉一生大大咧咧地站在段香山面前。

段香山嘴里叼著香煙：“洪雁兒是你介紹給蘇慶認識的？”

劉一生：“只要不尥蹶子，誰騎不是騎……”

段香山猛地一個撩陰腿將劉一生踢蹲了下去，從腰里抽出皮帶一陣亂打。

劉一生蜷曲著身子臥在地上：“有種你打死我！”

段香山扔掉煙頭從兜里掏出彈簧刀，啪的一聲寒光閃動。

劉一生滿嘴冒血，半跪在地上抱拳作揖……(閃回結(jié)束)

81.附樓四層房間 夜

外面風(fēng)刮得很大，屋里窗戶被吹得咣當亂響，四面墻上的施工圖也被掀了起來。段香山手里拿盒圖釘，往這邊墻上補兩個，又忙不迭地往那邊墻上補幾個。

廖天月推門走了進來。

段香山：“快關(guān)上門！瞧這風(fēng)刮的?！?/p>

廖天月將門掩上，又幫著把吹落到地上的報表、紙張撿了起來。

段香山：“姓鄭的走了知道嗎？”

廖天月點了點頭：“人原本也是我喊過來的。”說罷，以一種請求的口吻道，“你能不能把他墊的錢先還給他呀？那是人當兵十年的全部積蓄了，回去也沒法兒跟家人交代。他老爸還一直眼巴巴想用這些錢去包個魚塘呢！”

段香山揉了揉鼻子：“只要別再生事兒，等工程完了退給他，但現(xiàn)在沒門兒！還有，那可是他自愿投的，不是墊的！”

廖天月走到段香山面前：“是你們騙人家投的！”

段香山死死地盯著廖天月：“現(xiàn)在提這有意思嗎？這兒弄不好就前功盡棄變成爛尾樓了，到時候一分錢也賺不到還要倒貼幾百萬，大家都得喝西北風(fēng)去！”

廖天月：“所以你就不顧一切逮誰騙誰是吧？我看你跟蘇慶也沒啥兩樣！”

段香山拍案大怒：“你今天這是怎么了？該不會是真的看上鄭曉慷了吧！”

廖天月嘆口氣：“我跟他之間什么事兒也沒發(fā)生。從小我就一直把你當偶像，可現(xiàn)在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廖天月轉(zhuǎn)身要走，被段香山一把攔住：“你今天哪兒也別想去！”抓起桌上的半盒圖釘嘩地撒滿一地。

82.盤山公路

黃昏時分，一輛消防勘察車在公路上行駛。

消防車內(nèi)，郭參謀正在與鄭曉慷通電話：“是的鄭教官，我也剛收到封匿名信，我馬上會通知安監(jiān)大隊……您放心，我們也要從消防層面做重點監(jiān)督……對！決不允許他們恣意妄為！”

83.長途汽車站 黃昏

鄭曉慷孤零零地坐在噴水池旁，仰面朝天地悵望著遠方。他身后傳來一聲喊：“鄭曉慷！”

鄭曉慷回頭一看，廖天才正朝這邊趕來。

鄭曉慷厭惡地轉(zhuǎn)身就走，被趕上前的廖給攔住：“見我妹了嗎？”

鄭曉慷搖了搖頭。

廖天才哭喪著臉：“壞了！”

鄭曉慷上下看著廖天才。

廖天才使勁搓著手指：“天月失蹤了！從昨天晚上到現(xiàn)在，沒在家也沒在酒店，問誰誰也沒見過，手機一直關(guān)機沒人接。”

鄭曉慷聞聽一驚。

84.酒店總臺 夜

鄭曉慷急切地向服務(wù)員詢問著什么，服務(wù)員帶搭不理地應(yīng)付著。

85.趙懷玉辦公室門外 夜

鄭曉慷連續(xù)敲了幾次門，屋里沒人應(yīng)聲，他拿出手機撥電話。

86.餐廳包房 夜

趙懷玉正和南方公司老齊等幾個人在開懷暢飲，他一邊招呼客人碰杯，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握著手機敷衍著。

87.附樓一層 夜

原有的樓梯間改作了臨時料房，里面堆了不少木材、包裝布、油漆、香蕉水等裝飾材料。

傻柱子和凌大秋坐在漆桶上，對著酒瓶喝酒，腳下報紙上放了幾根火腿腸和一些熟花生。

傻柱子醉眼朦朧地看著凌大秋：“倉庫全搬空了？”

凌大秋點點頭，將空酒瓶一扔：“一會兒把樓梯上那兩根欄桿焊完，明天咱也卷鋪蓋走人。”

傻柱子打了個酒嗝兒：“走啥走？段總又沒攆你?！?/p>

凌大秋笑了笑：“沒事兒！咱連候車室都住過。”

傻柱子猛一拍頭：“喲！差點忘了，老段跟天月還在樓上呢!我得趕緊給他們弄點兒吃的去?！?/p>

凌大秋一愣：“真的是他把人藏起來了？”

傻柱子曖昧地一笑：“什么藏不藏的，老段讓我把他倆一塊兒全都鎖進了屋里，說要好好地享受享受二人世界，要洞房花燭夜了，懂不懂？”

88.附樓四層 夜

房門上果然掛了把環(huán)鎖。

屋內(nèi)，段香山已是半醉，扯個燒雞腿遞到廖天月面前，自己咕咚咚又灌了一陣子啤酒：“來來！你也喝點兒！喝多了床上一躺，想啥有啥?！?/p>

廖天月從煤氣灶上的小鍋里盛出兩碗稀飯放桌上，極其厭惡地看著段香山：“垃圾！”

段香山醉醺醺地沖廖天月比畫著：“一個人對一個人好不好，真好假好，到底有多好，只有他自己知道，天都不知道！”

廖天月冷冷一笑：“那你對你老婆好嗎？你要是對她好，她就不會一直待在國外不回來！要是對她好，就不會把我廖天月一直鎖在屋里兩天兩夜！”

段香山眼一瞪：“你壓根兒就是我的，我當然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啦！”

廖天月羞怒無比地走到窗前，突然發(fā)現(xiàn)樓下有一片閃動的紅光，不禁大驚失色：“不好了！樓下著火了！”

段香山嘿嘿一笑：“嚇唬誰呢！”

廖天月急得聲音都變調(diào)了：“快呀！還不趕緊想辦法出去呀！”

段香山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勉強扶著桌子站了起來。

89.附樓大廳 內(nèi)

熊熊烈火迅猛燃起，風(fēng)助火威，旋即染紅了整個一樓大廳的門里門外。

90.二層樓梯上 夜

凌大秋扔掉焊槍，失聲大叫：“樓下起火了！”

傻柱子一撇嘴：“不可能！”

火苗已躥上二樓。

傻柱子慌了手腳，急忙關(guān)掉電焊機對凌大秋喊道：“趕緊去叫人！我去找消防栓?！边呎f邊越過欄桿跳了下去。

就聽樓下?lián)渫ㄒ宦?，傳來傻柱子的慘叫：“我的腿！”

91.一樓大廳 內(nèi)

凌大秋拿個大掃把奮力地撲火，火勢越來越大。

92.四樓房間 夜

段香山和廖天月死命地踹門，卻無濟于事。

段香山一把推開廖天月：“我包里有手機，趕快給鄭曉慷打電話！劉一生說剛才在大廈門口碰見他了，還有119，給119打電話報警！”

93.十字路口 夜

鄭曉慷越過馬路，健步如飛地朝著附樓那邊有火光的方向跑去。

94.東城大道 夜

幾輛消防車亮著警燈，鳴著警笛快速行駛。

95.失火現(xiàn)場 夜

凌大秋已快變成了“火人”，依然發(fā)瘋般地舉個濕麻袋在撲火。

疾速趕來的鄭曉慷大老遠就沖凌大秋喊：“趕緊出來呀！會嗆死你的——”

凌大秋拼盡最后的氣力對鄭曉慷說：“禍是我惹出來的，跟別人沒關(guān)系！”話音剛落，人已被火海吞噬。

鄭曉慷從隨后趕來的劉一生手里接過浸了水的棉被披在身上，毅然沖進去把昏倒在里面的凌大秋背了出來，對劉一生說：“趕緊叫救護車！”

劉一生手忙腳亂地答應(yīng)著，哆哆嗦嗦地拿出了手機。

鄭曉慷對剛從樓里跑出來的廖天才和啞巴牛喊道：“抓緊清點人數(shù)，看還少了誰沒？”說罷頭也不回地徑直沖到附樓與主樓銜接通道，大力神一般將碩大的防火卷閘奮力合上。

傻柱子瘸著腿，連滾帶爬地跑到了鄭曉慷的近前，聲嘶力竭地叫著：“段、段香山和天月還在上邊呢！”

鄭曉慷不及細想，又沖進了火海。

不遠處，消防車和救護車迅速開到了現(xiàn)場。一隊消防官兵，包括郭參謀在內(nèi)，全都從車上跳下。

郭參謀發(fā)號施令，向戰(zhàn)斗組分派任務(wù)。

96.安全通道口 夜

樓道里堆滿了貨架和大木箱子。鄭曉慷猛地撐著貨架借力躍上更高一層，他幾個跳馬動作，掠過一大段樓梯，迅速來到四樓出口。

97.四樓房間外 夜

鄭曉慷冒著濃煙，用力將環(huán)鎖和門嵌一把全都拽了下來，破門而入。

98.房間內(nèi) 夜

火苗已燒到窗口，驚慌失措的段香山一手拿包，一手挽著廖天月往外跑。不料，挎包帶正好掛在了煤氣罐上，三扯兩扯把煤氣罐給拽倒了。

鄭曉慷撲上前猛地推了段香山、廖天月一把：“趕緊到墻角臥倒別動！”赤手空拳地將窗戶砸開，又騰出手去抱煤氣罐，就在這時，煤氣罐炸了，巨大的氣浪瞬間將鄭曉慷推出了窗外。

99.樓下 夜

郭參謀驚訝地望著從樓上摔落下來的鄭曉慷。

救護人員扛著擔(dān)架朝鄭曉慷摔落的方向跑去。

100.指揮車旁 夜

遠遠望去，火勢已基本撲滅，現(xiàn)場指揮長問身后的郭參謀：“小鄭怎么樣了？”

郭參謀：“剛剛打了強心針，看來情況不太好，醫(yī)生說需要開顱搶救?！?/p>

指揮長：“馬上聯(lián)系總隊，請求派直升機直接送他去武警醫(yī)院?！?/p>

郭參謀顯得有些為難：“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退役……”

指揮長大喊：“退役了也是軍人！”

郭參謀立馬應(yīng)聲而去。

趙懷玉在蘇慶的陪同下，神色慌張地來到指揮長近前，語無倫次地問：“首長！損失情況嚴重嗎？我是大廈負責(zé)人，沒傷著啥人吧？”

指揮長看了趙懷玉一眼：“損失方面還不好估測，傷員目前有兩位：一個已經(jīng)送醫(yī)院了，情況很不樂觀；另一位是我們的同志，多虧他當時就在現(xiàn)場附近，否則后果更不堪設(shè)想了！”

趙懷玉頓時感到兩腿發(fā)軟，蘇慶和劉一生上前扶住了他。

101.現(xiàn)場一側(cè) 夜

趙懷玉腦門上箍了條濕毛巾，鼻翼翕動著大喘粗氣。

劉一生習(xí)慣性地仍想討好：“這回可夠姓段的喝一壺了！”

趙懷玉瞪了劉一生一眼：“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扯那？”

劉一生灰溜溜地閃到一旁。

仝二小聲在蘇慶耳邊道：“聽說那老兵是為了救姓段的從四樓上摔下來了?！?/p>

蘇慶：“真是個人物！”

102.救護車附近 夜

警用直升機騰空而起，伴隨著螺旋槳的轟鳴聲，在星光燦爛的天際盤旋翱翔。

103.現(xiàn)場一側(cè) 夜

趙懷玉等人仰望著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的直升機。

趙懷玉由衷地感嘆著：“從上面往下看，我們就像是一群爭搶骨頭的螞蟻！”

蘇慶朝火場四周望了望：“我知道他平常為啥話少了，是因為這種場面見得太多！”他眼角跳了幾下，感覺身后有雙冷冰冰的眼睛正盯著這邊看，猛地轉(zhuǎn)過頭去，原來是段香山和廖天月攙扶著朝這邊走來。

段香山、蘇慶四目相對，同時露出一絲苦笑。

字幕：2018年10月9日，中國武警消防部隊十幾萬官兵集體退出現(xiàn)役，正式移交到國家應(yīng)急救援管理部。

鄭曉慷因傷勢嚴重長期昏迷不醒，一直留在武警醫(yī)院進行救護醫(yī)治。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