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晝
采訪臨近尾聲,薛凱琪突然哭了,就在我們提到 “你對粉絲有什么想說的話”時。
薛凱琪凝噎著講:“他們愛我,有時真的不睡不吃,站在外面默默等待,只為見我一面,我不懂為什么我這么普通的一個人,能得到這么多的愛?!?/b>
這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先前在網上看到她粉絲的話“講唔明,但系最中意就系佢(講不明白,但就是最鐘意她),捧手里怕她疼,捧心里怕她膩”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采訪時,是1月中旬,香港暖和得不像話,海風從維多利亞港襲來,穿過鱗次櫛比的樓宇,消融在陽光里,透明的空氣中,有著慵懶的味道。
穿著套頭衫的薛凱琪也很放松,任由妝發(fā)師在頭上搗鼓,時不時右手往嘴里塞一片蝦片,左手拿手機對準鏡頭自拍一張,渾身好像發(fā)著光,一點都看不出來體力消耗快到極限。她已經連續(xù)七天每晚只睡三四個小時,累到需要打“開嗓針”。她工作繁多,除了重點錄制的綜藝節(jié)目——《新聲請指教》,還要處理各個城市的工作邀約,忙的時候每天只吃一頓飯,我們采訪的當天也不例外。終于,助手Vivian看不過去了,趁著忙碌的間隙,掄起勺子塞一口粥過去,催著“快喝”,然后看著薛凱琪懵神,再追補兩勺。一邊的工作人員輕聲感慨:“真的是全香港最后的少女?!?/p>
把她定義成“香港最后的少女”,是有些無情,又留了情。那個港樂繁盛的時代一去不復,叫人牽絆,人們想留住最后一絲與那個時光的關聯(lián),薛凱琪就是這其中的鎖扣。
20年前,我們踏進千禧年,開啟了一個絢爛的夢境,充滿了未知與期待。
臺灣樂壇殺出了一個“周杰倫”,而在香港,“四大天王”仍然叱咤樂壇,同時很多新人崛起,陳奕迅、古天樂、容祖兒……
23歲的薛凱琪也進入大眾視野,2004年,她的單曲《奇洛李維斯回信》橫掃多個獎項,她憑此幾乎拿遍了當年所有的新人獎,風頭一時無兩。那時,薛凱琪加入華納唱片僅僅一年時間。
《奇洛李維斯回信》是黃偉文填的詞,他當時也拿了最佳填詞獎。
這首歌講的什么呢?奇洛李維斯,就是基努·里維斯,演《黑客帝國》的絕世帥哥,他是薛凱琪的偶像。歌詞“天天寫/封封寫滿六百句的我愛你/寫了十年從未覺得太乏味”,代表她對偶像愛得深沉,這種青春年少時的熱烈和專情,回看仍令人動容;“人人都怕難怕倦怕?lián)淇?全球得我未死心沒有放松”,說出她奮不顧身的執(zhí)著,倒有點悲愴,明知前路渺茫卻也從未放棄。
薛凱琪不太像我們印象中的“港女”,沒有那時香港女星獨特的“大女人”作風,畫高挑眉、穿墊肩的西裝,歌里唱的都是“烈女不怕死,又何懼你”的傲氣。她人靚聲甜,大大咧咧,她和她的歌,多了幾分天真爛漫,《奇洛李維斯回信》真切地唱出了凡人的少女時代。
很多年輕人跟她一樣,經歷歌詞里的種種:愛幻想、愛做夢、去追星、也失戀……在成長路上,逐漸學會開懷,讓自己自由。
“這十六年來,喜歡fifi(歌迷對薛凱琪的昵稱),很快樂?!币晃桓杳灾v。
是啊,十六年了,比《奇洛李維斯回信》中的十年限定還長久。
幾年前,薛凱琪在ins上為歌詞人黃偉文慶生,她發(fā)了一張兩人合照,并說:“謝謝你一直以來想要我在歌詞里做個堅強的人,希望我并沒有讓你失望?!?/p>
不僅沒失望,還大大超出了期望。
在工作上,薛凱琪的“難搞”出了名。
我們的采訪時間比原定推遲了好幾個小時,因為她要一遍遍找狀態(tài),要確認自己“照顧好一切東西”——困擾凡人幾千年的“完美拖延癥”,薛凱琪也沒免俗。
薛凱琪的真性情,也出了名。
出道后,不少人說薛凱琪“孤獨精”“刁蠻”,當年在TVB“新人王”互選中,只有同屬華納唱片公司的師姐梁詠琪投了她一票。但在當年,即使外界不斷放大她的黑點,也改變不了她唱片越賣越好的事實。并且,她拍第一部電影,就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提名。她就像她在歌曲《麥當娜一吻》中唱的那樣:“真的不要害怕/世界對女生有很多恐嚇/就算麥當娜/明白我勇敢上臺/去承受麥當娜一吻……”
真性情的薛凱琪,讓歌迷更喜愛。薛凱琪說:“虛假的東西,哪怕它帶給我所謂的好處,我仍不開心。真誠的東西會讓我開心,它比鉆石和錢更珍貴?!?/p>
但真性情不代表百毒不侵,而且命運向來詭奇,沒有人永遠是它的寵兒。
2008年,因為一次不太愉快的拍拖,薛凱琪情緒非常低落,緊接著,父母也因感情問題辦理離婚,加上還要負擔之前以1800萬巨資購入的三套房子……種種壓力和不如意終于令一向以爽朗、憨勇示人的她陷入到抑郁的沼澤里。
2009年,她發(fā)覺自己不對勁,失眠、不想吃東西、不想見人,而這時,導演陳慶嘉找到她,請她出演《人間喜劇》,扮演一位神經病患者。按照導演的要求,她在片中要“一秒就哭,一秒就笑,一秒就神經,一秒就憤怒”,被抑郁癥折騰得骨瘦如柴的她聽到要求時,強行擠出笑容,嘶啞著聲音說:“好啊,好啊?!?/p>
拍攝現(xiàn)場,就算情緒馬上崩潰,敬業(yè)的理智居然還強撐在線,她說:“要把笑容最好的一面給外界,我們(藝人)就是娛樂大家的,哪怕是一首歌,一個訪問,(不然)我賣苦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