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華玉

買官賣官從秦朝起就已經(jīng)成了一種國家制度，叫“捐納”，政府明碼標(biāo)價，賣官所得全部歸入國庫，是國家財政收入的一個補充渠道。

秦二世二年，青州人毛輝花了一千兩白銀捐官，被朝廷委派到瑯琊縣做縣令。

毛輝是個貪婪的家伙，做官可不是為了為民請命，而是為了發(fā)財，所以剛一上任，他就貼出告示，加收老百姓的兩成賦稅，不繳納者就會被關(guān)進大牢?？h里經(jīng)商者不光要交稅，還要每月送給他一份孝敬錢，不然他就會想方設(shè)法給不交者穿小鞋，甚至讓不交者關(guān)門歇業(yè)。毛輝還受賄索賄，民間出了官司，只要送錢給他，他就判送禮者勝訴，無論案情多么清楚。原本秦始皇剛剛統(tǒng)一中國，經(jīng)過多年戰(zhàn)爭，老百姓的日子就過得艱難，這一下，他們更是苦不堪言，恨不得生啖毛輝的肉。

毛輝還嫌這樣來錢太慢，搜腸刮肚在想致富的歪門邪道。這天，他的師爺張成仁給他出了個主意，毛輝聽這個主意，一拍大腿，說這個主意實在太好了。

張成仁的主意是讓毛輝將縣官的官位面向公眾出租，只要你出得起三十兩銀子，這縣官的位置就能讓你坐一天，如果能再多出十兩，還能主持審案子。

第二天，毛輝就命人把張成仁寫的告示貼了出去，縣衙前邊很快就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大家議論紛紛，有的說：三十兩就能嘗試一把縣官的滋味，不貴。有的說：這縣太爺看來是窮瘋了，這樣的招兒都能想出來。

南街錢莊的王掌柜找到毛縣令，出了四十兩銀子，準(zhǔn)備嘗試一把做縣令的滋味，毛輝樂滋滋地將四錠雪花銀納入囊中，把官服脫下來遞給王掌柜，王掌柜穿上后，急不可耐地上了大堂，兩旁的衙役發(fā)出“威武”的聲音，王掌柜頓時感覺生出了縣官的威嚴，他一拍驚堂木，拖長了聲音問一旁的師爺張成仁：“張師爺，今天有什么官司呀？”張成仁一哈腰，說：“老爺，李家莊的李大根告他的鄰居李春家的驢吃了他家麥苗……”

再窮的地方也有有錢人，而有錢人不差銀子，就圖個刺激，告示貼出后，前來花錢做縣太爺?shù)娜诉€真不少，眼見著自己的錢袋迅速鼓起，毛輝心里樂開了花。

這天，有一個穿著短衫，背著個褡褳的男子來到縣衙，說自己叫劉春秋，自幼飽讀詩書，卻因為沒人舉薦，已經(jīng)過了不惑之年，沒嘗過做官的滋味，他來的目的，就是要做知縣，毛輝上下打量他，但見他身體偏瘦，身上的短衫不知道穿了多少年，都已經(jīng)洗得發(fā)白了，他打心眼里瞧不起他，就說：“你看告示了嗎？坐一天本老爺?shù)奈蛔樱芍辽僖畠摄y……”他嘴里的“你有嗎”三個字還沒說出來，劉春秋已將隨身的褡褳放在毛輝面前的桌案上，解開了它，從里邊摸出一物，毛輝的眼睛一下子直了，那竟然是一錠金子，足有十兩，此刻，一縷陽光照射在黃金上，發(fā)出炫目的光，晃花了毛輝的眼睛。

劉春秋說：“大人，為了嘗嘗做官的滋味，我連家中的祖屋都賣了，不知道穿您一天的官服，我這一錠黃金可夠？”毛輝立馬改了一副笑模樣，說：“夠了，三天也夠了?！眲⒋呵镎f：“我就做一天，但我有個要求?！泵x的眼睛一邊看著那錠金子，一邊說： “你講你講，本老爺只要能做到，一定滿足你。”劉春秋說：“我看到他們做縣太爺審案時，案子上都沒有大人您的官印，沒有官印算什么官員呢，我想請大人把官印也一并租與我，讓我徹底過一把做縣官的癮?！泵x頭搖得像撥浪鼓，說：“官印乃朝廷所發(fā)，哪能輕易借人?！眲⒋呵镆宦?，將那錠黃金收了回來，說：“這種打折扣的縣官，不做也罷?！?/p>

這時，一旁的張成仁靠近毛輝低聲說：“大人，大堂眾目睽睽之下，又不能把官印帶走，就是滿足下他的虛榮心，您怕啥？”毛輝低頭想了想，又看了看劉春秋手中的黃金，說“好吧，本老爺答應(yīng)將官印借他一天，但本老爺有個要求，你審案子時，本老爺必須坐在一邊，本老爺不能讓我的官印有一絲閃失。

第二天，劉春秋穿上毛輝的官服，拿著他的官印上堂了。衙役們高呼“威……武……”之后，劉春秋拉長聲音說：“今天，有什么人告狀沒有哇？”捕頭出列說：“大人，今天沒人告狀?！泵x一聽很高興，忙說：“今天沒什么事，就趕快退堂吧?！边@時，師爺張成仁忽然走出來，說：“啟稟大人，小人有冤情要講：希望大老爺為我做主?！眲⒋呵镎f：“有什么冤情，只管道來，本老爺一定為你申冤?！睆埑扇收f：“小人要告的是前知縣毛輝，貪污受賄，擅自提高賦稅，欺男霸女，致使民不聊生。毛輝一聽，氣得跳起老高，他指著張成仁的鼻子道：“你這老小子瘋了嗎，怎么胡說八道？”張成仁毫無懼色，他朝門外看的老百姓說：“我沒有瘋， 至于我說的是不是實情，大家伙可以說說?！蹦切├习傩毡幻x欺壓慣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說話。

張成仁說：“大家不要怕他，他沒有宮印了，已經(jīng)不是縣官了。”毛輝冷笑一聲，說：“一派胡言，本老爺不是瑯琊縣的知縣，那誰又是瑯琊縣的知縣呢？”堂上坐著的劉春秋將官印舉過頭頂，高聲說：“現(xiàn)在官印在我手里，我是瑯琊縣的知縣?！?/p>

原來，自秦朝開始一直到西漢，就有一個制度， 那就是憑印綬當(dāng)官，認印不認人。

這一切，都是張成仁與劉春秋的安排，張成仁是個嫉惡如仇的人，對毛輝的所作所為恨之入骨，但苦于人微言輕，對毛輝無可奈何，劉春秋是張成仁的朋友，飽讀詩書，熟知秦朝律例，他也對毛輝痛恨不已，那一日，兩個人聚在一起小酌，商量如何對付毛輝，結(jié)果就商量出了這么個主意。

毛輝肺都要氣炸了，他吩咐兩旁的衙役：“游戲結(jié)束，來人哪，把張成仁還有堂上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抓起來?！眲⒋呵镆苍谔蒙虾埃骸皝砣四?，把這個貪官污吏抓起來?！眱膳缘慕忠垡餐春廾x的所作所為，捕頭說：“ 弟兄們，姓毛的沒有官印，已經(jīng)不是縣官了，咱們不聽他的，劉大人現(xiàn)在是新知縣，咱們聽他的。”一幫衙役一哄而上，把毛輝像捆豬一樣捆綁起來。

外面的老百姓一看，都紛紛進來，控訴毛輝的罪行，劉春秋讓張成仁將這些罪行一一記錄，之后命人將毛輝押進大牢。大牢里有很多被毛輝誣陷入獄的人，他們見毛輝進來都氣憤地上前，你一拳我一腳，胖揍了毛輝一頓，混亂中，不知道誰擊中了毛輝的太陽穴，那毛輝渾身抽搐了幾下，就一命鳴呼了。

劉春秋做了瑯琊縣的知縣，他廉潔公正、立朝剛毅、不附權(quán)貴、鐵面無私，且英明決斷，敢于替百姓申不平，被瑯琊縣民眾稱為劉青天。兩年后，劉春秋因病去世，瑯琊縣民眾都去縣衙門前跪哭，哭聲震天，直沖云霄。

【原載《幽默與笑話》】

插圖 / 官場買賣 / 張書信

●湖南常德 王 煒?biā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