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玉

羅琳是澳大利亞唐人街上一家醫(yī)院的年輕護士，性格開朗活潑，她熱愛自己的職業(yè)，喜歡別人叫她“白衣天使”。她的臉上時時刻刻都洋溢著溫暖的表情，因此，她去過的每一個病房，便都有了春天的氣息。

“嗨，你今天還好嗎？”她會裝作若無其事地和重癥患者打招呼，病人就笑了，虛弱的臉上慢慢浮現出陽光的顏色;她會從家里捧來一大堆好看的彩色故事書，給那些生病的孩子們看。童話看多了，孩子們就時不時地管她叫“天使阿姨”。她心軟，感受到患者的疼痛和哀傷，就會在心底偷偷地流淚，所以她盡量用自己無微不至的關愛，減輕他們的疼痛。

羅琳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第一天上班的樣子，緊張得要命。給患者打針的時候，總是找不到血管，急得她的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有些善良的患者就會安慰她：“別著急，慢慢來?！彼男牧⒖叹捅桓袆尤脻M滿的。她發(fā)誓，一定要好好回報這些可愛的患者們。

圣誕節(jié)到了，羅琳從家門口出來，心情愉悅地去上班。

羅琳的手里拎著一個袋子，那里面是她早已為她的患者們準備好的一些小禮物。

她把這些小禮物一一送給了她的患者們，患者們回報給她深情的擁抱和親吻。其實她不知道，她的微笑就是送給患者們的最好的禮物。

她有一個特殊的禮物，要送給一個特殊的病人。想到這里，羅琳便有些心事重重起來，因為5號病房里，有一處陽光照不到的角落。那里有一個小男孩，是個孤兒，在路上暈倒的時候被好心人送到了醫(yī)院，他得的是白血病，已是晚期。

入院七天之后，小男孩兒已進入最后的彌留狀態(tài)，醫(yī)院不得不放棄對他的治療，準備拔除他身上輸液用的插管。

“明天，明天再拔行嗎？”在院長辦公室里，羅琳帶著哭腔央求道，“今天是圣誕節(jié)，讓孩子快快樂樂地過完它吧?！?/p>

院長沒有回答她，臉望向窗外，輕輕搖了搖頭。羅琳的臉上不禁淌下了淚水。

她不敢面對那個孤苦無依生命已走到盡頭的孩子，一直挨到傍晚的時候，她才心情沉重地來到5號病房，來到那個瘦小的患者身邊。

“阿姨，他們拔掉了我身上的管子，是我的病要好了嗎？”男孩兒氣若游絲，輕輕地問她。

“是的，圣誕快樂！”羅琳帶來了她的禮物，是一只可愛的小布熊。

“小熊真可愛！謝謝阿姨?！蹦泻⒏吲d地說，轉而又無限憂傷起來，“可是，圣誕老人恐怕沒有給我?guī)硎裁春孟桑俊?/p>

“不，”羅琳說道，“今天他太忙啦還沒來得及看你。你知道，圣誕老人很喜歡助人為樂，到處去做好事，滿足很多人的心愿?？墒撬约好Σ贿^來，他需要找一些幫手，所以他的身邊總是圍著很多長著翅膀的小天使。每年的圣誕節(jié)，他都要到人間來選一些又可愛又能干的孩子做他的天使，幫他到人間做好事?！?/p>

“我會被選中嗎？”男孩瞪大了眼睛，充滿期待地問?！耙欢〞?，因為你是最棒的。”羅琳強忍著淚水，微笑著對男孩兒說，“所以你要早點睡，養(yǎng)足精神，等著去做天使，跟圣誕老人去派發(fā)禮物?！?/p>

窗外，夕陽滿天。最后一束陽光抖擻著身子，從窗簾的縫隙間拼命地擠進來，照著男孩兒的臉，和他懷里的小布熊。

男孩兒和她道了聲“晚安”，然后就睡下了，再沒有醒過來，嘴角一直留存著甜甜的微笑。只有羅琳一個人知道，那微笑是用一個謊言編織出來的，那微笑里藏著一個關于天使的虛無縹緲的夢。

而那個謊言，是一個天使最美麗的謊言。

【原載《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