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慕義齋”——誰家的“書齋”

1920年3月，在李大釗指導下，鄧中夏、高君宇等19人在北京大學成立馬克斯（后譯為馬克思）學說研究會。因研究會發(fā)起者和會員大多是北大學生及旁聽生，又稱“北京大學馬克思學說研究會”。

經(jīng)蔡元培同意，北大在馬神廟西齋為研究會撥了兩間房子，一間做辦公室，一間做圖書室，大家都叫它“亢慕義齋”。其中“亢慕義”是德文譯音，全文意思是“共產主義小室”。

在“亢慕義齋”室內墻壁正中掛著馬克思像，像的兩邊貼著一副宋天放手書的對聯(lián)——“出研究室入監(jiān)獄 南方兼有北方強”。上聯(lián)出自陳獨秀。1919年6月，他在《每周評論》上發(fā)表題為《研究室與監(jiān)獄》的隨感錄：“世界文明發(fā)源地有二：一是科學研究室，一是監(jiān)獄。我們青年要立志出了研究室就入監(jiān)獄，出了監(jiān)獄就入研究室，這才是人生最高尚優(yōu)美的生活?！?下聯(lián)出自李大釗。李大釗深受《禮記·中庸》中“子路問強。子曰：‘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與？抑而強與？’”的啟示，認為研究會里既有南方人也有北方人，南方之強加上北方之強，南北同志要團結互助、同心一德。除了對聯(lián)，墻上還有兩句口號——“不破不立”“不立不破”。在墻的四壁，貼有革命詩歌、箴語、格言等，使得室內氣氛莊嚴且熱烈?！翱耗搅x齋”與校長辦公室相距不遠，有校警站崗，閑雜人等不得入內，較為隱蔽。

“亢慕義齋”既是學習討論室，也是編輯翻譯室。這里有《共產黨宣言》《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fā)展》《哲學的貧困》《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等中、英、德的馬克思主義文獻。這些圖書一部分由北大圖書館出資購買后轉給學會，一部分由共產國際代表來華時捎來或寄來。圖書均蓋有“亢慕義齋圖書”字樣的藍色印章。

為了翻譯外文版的馬克思主義文獻，“亢慕義齋”的學生和老師組成了三個翻譯組，分別是英文組、德文組和法文組。德文組在翻譯《共產黨宣言》開篇語“一個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在歐洲徘徊”時，普遍認為“幽靈”在中文里含有貶義，有“鬼怪”之義，同時，“徘徊”一詞也不妥，似沒有指明方向。于是，德文組就加了一段說明文字，“有一股思潮在歐洲大陸泛濫，反動派視這股思潮為洪水猛獸，這就是共產主義”。這本中文版的《共產黨宣言》油印出版后，供大家內部學習。1920年，青年毛澤東來北京時，就曾看到過這個油印本。

“亢慕義齋”是北京大學馬克思學說研究會學習研究翻譯社會主義著作的“書齋”，是中國早期傳播馬克思主義的搖籃。

來自北邊的使者

1919年夏，俄共（布）中央政治局批準了莫斯科的威連斯基、西伯利亞的加蓬等人提交的在東亞民族中開展共產主義工作的建議書。同年9月，威連斯基從莫斯科來到伊爾庫茨克俄共（布）中央西伯利亞局工作。1920年2月，他又到海參崴俄共（布）中央遠東局工作。同年3月，威連斯基派遣27歲的維經(jīng)斯基和助手季托夫、謝列布里亞科夫、翻譯楊明齋赴華，了解中國情況，與進步力量建立聯(lián)系，考察能否在上海建立共產國際執(zhí)委會東亞書記處。

維經(jīng)斯基一行以籌辦“俄華通訊社”、擔任俄文報《生活報》新聞記者的公開身份來到北京后，通過天津大學俄籍教授柏烈偉和北大俄文系講師伊凡諾夫的介紹，找到了李大釗。

和李大釗面談后不久，維經(jīng)斯基又在北大圖書館李大釗辦公室，與張國燾、羅章龍、李梅羹、劉仁靜等人談話。據(jù)羅章龍后來回憶，維經(jīng)斯基首先介紹了俄國的十月革命，還帶來了一些書刊，如《國際》《震撼世界十日記》等。維經(jīng)斯基鼓勵大家要好好學習，建議中國盡快成立一個像俄國共產黨那樣的組織。這次談話使大家對蘇維埃制度從政治、經(jīng)濟、軍事到文化都有了比較清楚的認識，看到了一個新型的社會主義社會的輪廓。

為了加速中國共產黨的創(chuàng)建進程，李大釗介紹維經(jīng)斯基前往上海會見陳獨秀。在上海，維經(jīng)斯基向陳獨秀等人介紹了共產國際和俄共（布）的情況，并就中國革命的問題與陳獨秀交換了意見。他們一致認為中國共產黨的創(chuàng)建條件已經(jīng)成熟。1921年春，維經(jīng)斯基離開中國返回伊爾庫茨克。

不過，維經(jīng)斯基并不是俄共（布）第一個派到中國的代表。早在1919年9月，柏烈偉就介紹李大釗會見了俄共（布）的布爾特曼;1920年初，又介紹李大釗會見了俄共（布）的荷荷諾夫金。

《嘗試集》——中國第一部白話文詩集

兩個黃蝴蝶，雙雙飛上天。

不知為什么，一個忽飛還。

剩下那一個，孤單怪可憐;

也無心上天，天上太孤單。

1916年8月23日，胡適坐在窗前吃著自己做的午餐，遠眺赫貞江（美國哈德遜河舊名），忽然看見一對黃蝴蝶在樹梢上翩翩起舞。它們飛了一會兒后，其中一只飛走了，另外一只獨自飛了一會兒，也慢慢去尋找它的同伴了。胡適頓感孤寂，便寫了一首白話小詩，題目叫《朋友》（后來改作《蝴蝶》）。

這一年，胡適和他的朋友正在討論如何創(chuàng)作白話新詩。信奉實驗主義的胡適認為，一切學理都只是假設，只有被證實了，才可算是真理。就這樣，他開始白話新詩的實驗。詩還沒寫幾首，詩集的名字倒先有了。受陸游所作“斜陽徙倚空三嘆，嘗試成功自古無”一句的啟發(fā)，胡適為自己的詩集取名《嘗試集》，寓意他的實驗主義是“自古成功在嘗試”。

1918年，胡適的《鴿子》等新詩刊登在《新青年》第四卷第一號上。1920年3月，他的《嘗試集》由上海亞東圖書館印行問世，這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第一部白話詩集。談到白話新詩的創(chuàng)作，胡適說：“我們做白話詩的宗旨，在于提倡詩體的解放。有什么材料，做什么詩;有什么話，說什么話?！贝蚱埔磺惺`詩歌創(chuàng)作自由的枷鎖鐐銬，這才是詩體的解放。

讓我們用胡適著名的白話詩《鴿子》來收尾吧：

云淡天高，好一片晚秋天氣！

有一群鴿子，在空中游戲。

看他們，三三兩兩，

回環(huán)來往，

夷猶如意，——

忽地里，翻身映日，白羽襯青天，鮮明無比！

（作者簡介：劉岳，中共北京市委黨史研究室、北京市地方志辦二級巡視員）

責任編輯 / 金蕾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