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蟻

回鄉(xiāng)下過春節(jié)，我會

找個角落，蹲在地上數(shù)螞蟻

這些螞蟻忙忙碌碌

一隊一隊的

停不下來腳步

低頭看著螞蟻，想著自己

也想起村里許多親人

比如大姑、三叔、嫂子……

我的親人們，一輩子最親近的

就是村子周邊的幾畝田地

他們省略了生命中很多奔跑

懷揣螞蟻般的夢，謙卑、渺小

為這座樸實的家園

終其一生操勞

甚至，從沒到達過遠方

荒廢的村莊

徹徹底底地

都搬走了，老人、農(nóng)具

雞鴨鵝牛羊……挪得動的

這些都下山去了

甚至，連村子的名字都搬走了

幾年時間，矮墻爬滿綠藤

窗戶被樹葉遮住

整座院子都還給大自然

幾十座房屋，在山腰

留在這里的

是一處被拋棄的村莊

唯有，故鄉(xiāng)搬不動

她比山上的石頭沉重

一直在這兒堅守

陽臺的綠植

在擁擠不堪的陽臺上

種這么多綠植

提醒我時刻記得

自己是農(nóng)民的后代

雖然沒有土地，但

骨子里還是一個農(nóng)民

寄居城市一隅，如我

望著這些綠植

聯(lián)想盆栽縱橫交錯的根

就少了些許在城里的漂泊感

滿眼蔥蔥郁郁

會讓我感覺，自己的富足

已不亞于一個國王

雁湖村的那些河流

一眼望不到邊際的

蔬菜大棚基地

這片我熟知的土地之下

埋葬著雁湖村的三條河流：

牛鼻溝、下溝、下洋

挖掘機碾壓過去的秋天

稻穗與黑泥合葬

雁湖村河流的名字

與我歌頌過的一排排浣衣石

守著鄉(xiāng)土，朝夕相伴

從未動過去遠方的念頭

這三個名字，粗俗卻親切無比

總讓我心懷敬意

河流沒了，但泥土還在

雁湖村的三條河流，有時在云端

有時又近在咫尺

他們的祖籍不會改

這一年，故鄉(xiāng)雨落無聲

作者簡介：何剛，福建福清人。青年文學家作家理事會福建福清分會主席，福建省作協(xié)全委會委員、福州市作協(xié)常務理事、福清市作協(xié)常務副主席。在《詩刊》《星星》《詩選刊》《揚子江詩刊》《詩潮》《詩林》等各種刊物發(fā)表過作品。已出版詩集《尋找桃花源》《海的背影》和散文集《往事如風》等。曾獲評為首屆福建省書香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