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海歌

桃 花

它能感覺到我的呼吸和臨近的腳步

它的屹立恰逢春天

花瓣開得很張揚

它也知道我是惜花之人

并不具有危險

不像蝴蝶，到處打探消息

消息像是染上瘟疫

不像蜜蜂，容易墜入漩渦

而不思悔改

它聆聽著我的腳步

它知道我是個惜花之人

不具有任何危險

手里拿一只，能夠攝拍的手機

心里揣一本無字之書

眼含贊許

像有詩句噴吐而出

繪畫者

她在自身挖出了顏料的一部分

涂抹在畫布上

具有傳染性的畫布

襲擊人心

腥紅的血，難道

就代表了人生

然而，那漩渦，那密集如

神經(jīng)纖維的編織物

具有罕見的吸附力

那又代表了什么

只剩骨頭的我，仿佛被那幅畫

洗劫一空

她的手，曾經(jīng)握住過什么

肯定不是畫筆，也不是平淡的庸常生活

難道是閃電，從骨頭里迸發(fā)

是撞擊，從粉碎中

被她握住

難道是這些，從指縫間

從筆頭，流出——

密集纖維的糾結，令人窒息

自從見到那幅畫

我就沒有認認真真地活過

那支畫筆，具有斬人的力量

那支握畫筆的手

不知還握住過什么？

肯定不只是善良，一定

還有魔鬼

或其他

彈奏者

他把一個人的身體

彈成一條河流

一頭獅子或一匹馬

他把狠彈離琴弦

把柔彈進內(nèi)心

月亮從一個人的身體升起

軟軟的月亮

輝光是精華

他的手指彈在柔滑的流水上

軟軟的月輝上

他搬弄著一條河流

并從流水中取出骨頭

與性有關的骨頭

與生殖沒有關系

只是一種彈法進入另一種彈法

娛樂與想象有關

一切不可捉摸的事物

在琴弦里隱藏

像暗戀

像死后的復活

像時光隧道，進入古人的思想

可以把自己彈得很高

很赤裸很滑稽很荒唐

把自己的尾巴，毫無保留地

彈出來

天色已晚，已近暮秋

他還在彈

一條河就這樣無休無止地流淌

像月光那樣泛濫無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