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旭

闖紅燈定律

紅燈是馬路上的誘惑。

站在斑馬線的對面，看你敢不敢過？想不想過？

尤其是你急著趕路的時候，尤其是眼看沒有車來的時候，會不會過？

盡管許多人無動于衷，不過仍然見到——

有的人理直氣壯地過。

有的人慌里慌張地過。

有的人猶疑不決，想過，又不敢過。

其實，我也不是沒有過動搖。

直到后來，再也不過了，是因為終于弄明白了一條定律：

闖紅燈的結(jié)果，不外是兩種——

成功，只快了幾十秒;

失敗，就快了幾十年……

坎坷的坦途

一條平坦的道路，被兩個人走出了起伏與跌宕。

這是在小區(qū)花園里，我陪著她們前行。

一個是我的孫女，一歲兩個月。

她屁顛屁顛地疾走時，帶著銀鈴般的聲音。

令路旁花圃的鮮花，笑得花枝亂顫。

另一個是我的岳母，92歲。

她顫顫巍巍地挪動時，呼出斷續(xù)的輕喘。

令路旁的灌木叢，跟著向左右傾斜。

我在她們的前后走著，走出道路原本的平坦。

享受前面嬰兒的歡叫，讓我臉上寫滿了歡樂。

能夠聽到后頭老人的喘息，同樣讓我心中——

深藏著幸福。

樂園代用品

這一個新春，眾所周知的原因，大家都宅在家里。

兩歲的孫女無法外出，就把我改造成兒童樂園。

我翹起二郎腿，成了她的翹翹板。

伸直我兩條腿，她就可以滑滑梯。

后來她要蕩秋千，把我當(dāng)作秋千架。

雙手搭在我脖子上，晃得載歌載舞。

她奶奶連忙制止，說秋千架經(jīng)不起晃蕩，會倒掉的。

孫女反駁道：才不會呢，爺爺說對嗎？

我同許多老人一樣，愛聽的就是這一句贊賞。

秋千架雖然已近老朽，只要需要，就能挺住。

經(jīng)得起晃蕩，歌聲飄揚(yáng)，就是一個樂園。

跌倒坐地上，有哭有笑，還原兩個兒童。

含羞草

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羞恥的。但每一株含羞草都知道。

每一片葉子都知道。

只要你輕觸到一片小葉，它就感到羞愧了。

它不會搖頭，更不會反彈。

第一時間，所有微笑的葉子都收斂起來。

有如一個睫毛緊閉的假寐的睡美人。

似乎可以看到，它臉上不勝嬌羞的紅潤……

想想，好像有許多人做不到。

我有時候，也做不到。

對疼痛的認(rèn)識

我的左上臂，莫名其妙地痛了起來。

幾個月了，一直在痛，越來越痛。

痛得舉不起來，痛得提不了東西，痛得睡不著覺。

有人說是肩周炎。

外科醫(yī)生說是肱骨外上髁炎，又叫網(wǎng)球肘。

骨科醫(yī)生說是四邊孔統(tǒng)合征。

拍片結(jié)果，說是脊椎關(guān)節(jié)病……

這傷病不管姓什么，總有一個相同的名字：痛！

我把自己交給疼痛?？圃\所。

醫(yī)生按著，我不禁喊了起來。他說：這就對了。

一針刺入，痛得我呲牙裂嘴，也只好拼命忍著。

這時我見了墻上的標(biāo)語，才終于樂了——

“疼痛是生命鮮活的感知?！?/p>

哦，知道疼痛的人是幸運(yùn)的。

盡管痛，畢竟開了一張存在的證明。

變成一座鐘

不甘為時間所管，便干脆變成一座鐘，去管時光。

用一只大手，去指示鐘點。用一只長腿，去分秒必爭。

為了不落在時間后面，把發(fā)條上得緊了又緊。

日夜兼程，風(fēng)雨兼程，睡覺時也得睜著眼。

奈何長年累月，我的鐘終于敗下陣來。多次修整，仍然力不從心。

氣也喘了，腿也短了。

睜著眼，聽時間的馬蹄聲擦肩而過。

我和我的鐘，帶著老胳膊老腿，蹣跚而行。

盡管總是走在時間后面，但畢竟幾十年了——

總算沒有虛度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