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春
讀到小猴被電死的那段文字,我也一樣悲傷,為一個無辜生命遭遇的不幸。除了悲傷,我的心還有一股悲哀,因?yàn)槟忝枋龅呐c魯迅先生一百多年前在日本留學(xué)時的遭遇何等相似:在教室放映的紀(jì)錄片中,一些中國人面對自己的同胞慘遭殺害竟無一絲悲傷,而是充當(dāng)一群湊熱鬧的看客而已。魯迅之所以棄醫(yī)從文,就是因?yàn)橥锤小胺彩怯奕醯膰?,即使體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壯,也只能做毫無意義的示眾的材料和看客”。
寫下《少年中國說》的梁啟超先生曾著文,怒批那些缺乏同情心、缺乏人性的看客:“天下最可厭可憎可鄙之人,莫過于旁觀者?!笨上В鐣l(fā)展至今,麻木、自私和愚昧的看客文化依然幽居在一些人的靈魂深處,在某種場合下,總會水落石出而顯示出其鋒利與殘忍,這是一種令人絕望的人性冷漠。有人會說,圍觀同胞被殺與看到一只猴子觸電而死不能混為一談吧?但在我看來,其本質(zhì)是相同的,是同一種文化價值觀在作祟。
我們是一個長期被儒家文化浸淫的民族,儒家文化有營養(yǎng),但也有一些時代的局限性??纯托睦淼男纬膳c儒家文化有很深的淵源,儒家強(qiáng)調(diào)“仁者愛人”,但它倡導(dǎo)的愛是“有差等的愛”:講親疏遠(yuǎn)近,最愛父母,兄弟姐妹次之,然后是親戚朋友、鄉(xiāng)人等。所以,在這樣一個愛的排行榜上,對與自己非親非故的陌生人的愛已經(jīng)衰減得清淡如水,對他們遭受的苦難與傷害,我們更愿意只是做個看客。加之,我們還有嚴(yán)重的實(shí)用主義傾向,所以對那些與我們的關(guān)系遠(yuǎn)之又遠(yuǎn)的動物,像你這樣有愛心的人便不會太多。
小學(xué)一年級我就學(xué)會查字典。但翻開那時的字典,你看到的是:“老虎,毛黃褐色,有條紋,性兇猛,能吃人和獸類。皮毛可以制成毯子和椅墊,肉可以吃,骨、血和內(nèi)臟都可以入藥。”“熊,熊的腳掌脂肪多,味美,是極珍貴的食品?!薄柏偅饪梢猿?。”
身處于這樣的文化里,接受這樣的教育后,我們不知不覺成了冷漠的圍觀者,甚至是加害者。2003年,因廣東有人食用果子貍,感染SARS病毒,最后演變成一場社會性的災(zāi)難。但我們竟然不吸取教訓(xùn),今年武漢的新冠肺炎疫情再次暴露了我們丑陋的餐桌文化。但愿這次我們能真正“吃”一塹長一智,明白人類與動物是一個命運(yùn)共同體。
西方有句諺語:“對一個人的不公,是對所有人的威脅?!苯裉焖嗽馐苒`踏,明天你也可能遭到相同的命運(yùn)。這個“他人”,指人,也指動物,甚至是花草樹木。今天我們選擇如何對待動物,其實(shí)也在選擇人類的未來和命運(yùn)。好在,越來越多的人呼吁“禁止野生動物的販賣與食用”;好在,人群中善良有你,并非每個人都是冷漠的看客。所以,愛人如己,敬畏生命,靜等人性的光輝慢慢沐浴光陰的兩岸,未來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