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疆的釋義一般泛指靠近國界的地方，在地緣、歷史、經濟、人文、環(huán)境等上與內地有著諸多不同。以邊疆為題材的水墨風景寫生，在當代來說是較為新穎的表現(xiàn)形式。由于邊疆地區(qū)處于人員稀疏的地理環(huán)境中，自古以來很少有畫家在這些地區(qū)進行寫生與創(chuàng)作，亦沒有成熟的寫生技法總結。20世紀以來，長安畫派著名畫家趙望云曾在西北地區(qū)進行寫生，并時有作品在《大公報》發(fā)表。同時期的畫家吳作人、關山月、李鐵夫、孫宗慰、李煥民、方增先、吳冠中等，也長期致力于西北及邊疆題材的寫生與創(chuàng)作，但從現(xiàn)存的繪畫作品來看，他們深入的地區(qū)還不夠全面，或者說涉及邊疆地區(qū)的寫生作品不多。

筆者自2013年以來，一直致力于邊疆地區(qū)水墨風景的寫生與創(chuàng)作，通過對這些地區(qū)的寫生體驗與感悟，形成了一些相對膚淺的繪畫認知，即內地畫家沒有來到邊疆地區(qū)之前，對這一區(qū)域地貌特征僅限于潛意識中的認知，或是來源于一些影像資料、圖片等，其地域風貌、社會文化、風俗習慣、宗教信仰等諸多方面的因素只有經過親臨現(xiàn)場體驗與感受之后，才會被逐一認知。對于一個繪畫者來說，在寫生過程中的感受性認知往往可以決定畫面是否不被程式化所束縛，正因如此，筆者將近七年以來對部分中國邊疆地區(qū)進行寫生中的感悟和經驗進行劃分與描述。

首先，筆者分別在2014年、2015年、2016年、2017年四次深入藏族聚居區(qū)寫生，描繪了《江孜抗英遺址》《珠穆朗瑪峰》《定日孜布日神山》《西夏邦馬峰》《普蘭瑪旁雍錯》《岡仁波齊》《扎達土林》《獅泉河》《班公湖》等寫生作品。因海拔落差原因自古以來交通不便，古代畫家均少有或未有直接到藏族聚居區(qū)游覽和寫生的機會，所以在中國古代山水畫理論體系中還沒有藏族聚居區(qū)地貌寫生的文獻。我們總結古人的繪畫技法時，似乎無法適用于千變萬化的青藏高原地貌特征，這就要求我們需要摒棄以前經驗式的繪畫技巧，而要真正地去面對眼前所看到和感受到的自然景觀，盡可能地在畫面中將風景表現(xiàn)得更貼切與自然。當面對近處的草地、遠處的雪山、天空的白云，以及羊群、牦牛、湖泊、寺廟等景色同時呈現(xiàn)在眼前時，涵蓋這些元素的構圖及山水畫表現(xiàn)方式幾乎在中國古代山水畫范式和技法運用中未曾出現(xiàn)過，亦沒有繪畫技法和經驗的文獻總結，面對如此般圣境，筆者更多地是在畫面中體現(xiàn)自我對景色的感受性表現(xiàn)，這種感受無法用以往繪畫的經驗去表現(xiàn)，這即是筆者對藏族聚居區(qū)水墨風景寫生的主觀印象。在這一地區(qū)中，雪山的表現(xiàn)，因雪山基本覆蓋在堅硬的巖壁上，且夾雜有冰川與裸巖，在古代山水畫圖式中幾乎無此類表現(xiàn)方法，故在繪畫時應當注意層次與塊面的區(qū)分，可以用淡墨勾染，亦可留出空白或以白色染之，從而豐富整個畫面。

其次，筆者在2018年夏季赴新疆進行寫生，描繪了許多具有新疆代表性的風景寫生作品，如《高昌古城》《葡萄溝》《火焰山·柏孜克里克》《庫車》《昭蘇》《賽里木湖》《喀納斯》等。由于新疆地處我國西北，又是中國古代絲綢之路的重要交通要道，這里的山水樹木、人文景觀、地理特征與內地也有著很多不同。例如在吐魯番地區(qū)，由于處于負海拔盆地，年蒸發(fā)量大且降雨量少，從而產生了極其炎熱的氣候，其境內的火焰山、高昌故城等地也沒有樹木，更多地是荒漠的戈壁和寸草不生的大山，這就使得我們在繪畫過程中以色造型，盡可能地反映這一帶的地貌。另外則是當我們以中國古代山水畫體系中的樹石基礎來表現(xiàn)這種場景時，會覺得有種生搬硬套之嫌，也無法體現(xiàn)這種地貌特征，這就使我們在繪畫技法運用方面必須尊重景色的客觀性和對繪畫的筆墨性感受。在天山南部，更多的是荒漠的山丘，而且這些山的線條需要表現(xiàn)得豐富多彩才能反映這一地貌。而深入天山腹地之后，地貌則是更為豐富的樹木、草地與雪山，這種鮮亮的色澤使得筆者不能以曾經學習和掌握的繪畫語言來表現(xiàn)，而是需要重新以眼睛所看到的景象來表現(xiàn)，繪畫的過程中也不受筆法與墨色的約束，這樣就可以更為直接地表達這一地域的地貌特征。山水畫歷來分為青綠與淺降，但主要以墨色表現(xiàn)為主，設色為輔，然而很多地貌以墨來繪則彰顯不出地貌的特點，故可以用色補充或直接以色畫之。

第三，筆者在2013年和2019年分別到內蒙古和東北地區(qū)進行寫生，描繪了《五當召》《內蒙沙漠》《西烏珠穆沁旗》《阿爾山白狼峰》《呼倫湖》《滿洲里邊境》《恩和俄羅斯自治鄉(xiāng)》《漠河北極》《撫遠東極》《黑瞎子島》《鏡泊湖》《中朝友誼大橋》《虎狼山長城》《山海關老龍頭》等。內蒙古是我國省級行政區(qū)里東西跨度最大的省份，從最西端的阿拉善盟到最東邊的呼倫貝爾、大興安嶺，不論是氣候還是地貌，都有著不同的體現(xiàn)。西段的阿拉善盟連著甘肅，以沙漠和戈壁為主，中部的包頭、烏蘭察布有著陰山山脈，而越往東部地勢越為平坦，以廣闊的草原為主，尤其是科爾沁草原、呼倫貝爾草原等，面對戈壁我們在畫面中需要處理的是近景與遠處地平線之間的問題，而表現(xiàn)草原也同樣是要處理這方面的問題，二者相似之處是可以將近景描繪得略微細致一些，從而使近處向遠處推開，使畫面有縱深感，同時可以在天空上下一點功夫，這樣整幅畫面就不會顯得太過于空。在東北地區(qū)，較多的樹木是白樺林和針葉松，白樺林的處理方式每個畫家都有各自的表現(xiàn)手法，但需要將畫面表現(xiàn)得更為完整。草地的處理手法，即可從近、中、遠三個層次將草地細細勾出，逐漸推遠淡化，亦可以用整體染色的方式進行大塊面處理，以表現(xiàn)草地在畫面中的整體性。另一方面則是水的表現(xiàn)，內蒙古有湖泊，而東北與俄羅斯基本以黑龍江、烏蘇里江為界，這里的水較為平靜，故在畫面中表現(xiàn)水的方式應當要運筆靈活，不能呆板。

上述是筆者對于邊疆地區(qū)水墨風景寫生的體悟，由于這些地域的特殊地理環(huán)境，自古以來沒有成熟的美術理論與技法實踐總結，故筆者僅以自己深入寫生的體悟與觀者進行分享，但難免會有闡述的不足之處。伴隨著我國許多邊疆地區(qū)交通的便利的條件下，我們應當走出畫室，走進祖國的山河之間，去探索和發(fā)現(xiàn)新的繪畫題材與表現(xiàn)方式，從而總結更多的實踐經驗，為發(fā)揚和提高文化自信添磚加瓦。

金鑫

2012年畢業(yè)于陜西師范大學美術學院，獲藝術學碩士學位，導師余鄉(xiāng)教授。曾任教于西安理工大學藝術學院，講師。現(xiàn)為中國藝術研究院2018級博士研究生，導師駱芃芃先生。

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陜西省書法家協(xié)會篆刻委員會委員、陜西省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西安市美術家協(xié)會理事、陜西國畫院院聘畫家、終南印社社員。獲2017年度國家藝術基金青年藝術創(chuàng)作人才資助項目立項。中國文學藝術發(fā)展專項基金資助項目“大秦嶺·中國脊梁百米山水畫卷”創(chuàng)作團隊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