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伯岳
北京大學的前身是京師大學堂,北京大學圖書館的前身就是京師大學堂藏書樓。京師大學堂于1898 年創(chuàng)辦,同時設立藏書樓[1];1900 年庚子事變,京師大學堂停辦,藏書樓隨之關閉。1902 年京師大學堂重建,藏書樓首先恢復。1904 年初,清政府頒布《奏定大學堂章程》,大學堂藏書樓改稱圖書館,原藏書樓提調改稱圖書館經(jīng)理官。1912 年5 月,京師大學堂改名為北京大學校,京師大學堂圖書館隨之改稱北京大學圖書館。從1898 年到1912 年的整個京師大學堂時期,共有7 人先后擔任4 任藏書樓提調、4 任圖書館經(jīng)理官,分別是李昭煒、駱成驤、梅光羲、徐廷麟、王誦熙、劉綿訓、任鐘澍(見表1)。他們?yōu)榫煷髮W堂藏書樓(圖書館)的建設發(fā)展作出了歷史性的貢獻,值得我們回顧和紀念。
表1 京師大學堂歷任藏書樓提調和圖書館經(jīng)理官一覽表
京師大學堂藏書樓的主管人當時統(tǒng)稱為提調官。提調官系沿用古代的官職名稱,明清以來任提調職的多是管理文化和教育事務的官員,如提調學校官、軍機處番書房提調官、武英殿修書處提調官,品級沒有定制。京師大學堂中的提調官是僅次于管學大臣(后來稱總監(jiān)督)和總辦的學官,共設有10人左右,分為兩種不同的類型:協(xié)助總辦處理日常工作和學生事務的,稱“堂提調”;分管各項專門事務的稱某某提調官,藏書樓提調官即屬此類。
京師大學堂藏書樓的第一任提調是李昭煒,同時兼任官書局提調。李昭煒(1840-1912)①,字理臣,號蠡莼,安徽婺源人,行四,隨父棨寄籍浙江常山,同治十三年(1874)進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散館授檢討,歷任國史館協(xié)修、國史館總纂官、詹事府右贊善、左贊善、日講起居注官、右中允、左中允、左春坊左庶子、翰林院侍講學士、侍讀學士、京師大學堂藏書樓提調、太常寺卿、詹事府詹事、內閣學士、經(jīng)筵講官、兵部左侍郎、壬寅科江西鄉(xiāng)試正考官,官至工部右侍郎,兼署禮部右侍郎。光緒三十二年(1906)致仕,回到常山;民國元年(1912)去世,歸葬原籍婺源李坑,享年73歲[2]。北京大學圖書館現(xiàn)藏有李昭煒致仕后在杭州西湖與友人唱和詩集《湖上萍蹤》1冊。光緒間吳鶚修《婺源縣志》②、民國間葛韻芬等修《重修婺源縣志》③,對李昭煒均有記載。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清代官員履歷檔案全編》④對其仕履更有極為詳細的記錄。
李昭煒過去所為人熟知的是關于他在清光緒二十六年(1900)庚子事變時的故事。當時八國聯(lián)軍攻入北京,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倉皇出逃,李昭煒在京也屢遭厄運,先后被義和團民和聯(lián)軍官兵毆打殘害。據(jù)曾任京師大學堂教習的李希圣所撰《庚子國變記》⑤記載:“然拳匪專殺自如……詹事府詹事李昭煒……兵部主事楊芾皆指為教民,被傷幾死?!绷硪徊客砬迕苛_惇曧所撰《庚子國變記》⑥更詳細記載了李昭煒在八國聯(lián)軍入城后的遭遇:“侍郎李昭煒所居,有小童擲石傷洋兵。則入執(zhí)昭煒至營,痛撻之,復驅出,暈墮于玉河橋下。于式枚方居賢良寺,趨救始獲蘇?!薄缎脸髼l約》簽訂后,時任內閣學士的李昭煒專門上折,奏請預示回鑾日期以安定民心。兩宮回鑾后,慈禧太后命光緒皇帝對一批有功的大臣進行獎賞,其中就包括李昭煒。光緒三十年(1904)正月十五,光緒皇帝連下四道封誥,對李昭煒的祖父母、外祖父母、父母、兄弟及本身妻室進行封賞,可謂榮耀至極。
李昭煒擔任京師大學堂藏書樓提調的記載,首見于光緒二十四年五月二十九日(1898年7月17日)孫家鼐所上奏折《擬??傓k提調名單》,其中有如下文字:“詹事府左庶子李昭煒擬派充藏書樓提調兼官書局提調?!盵3]
天津出版的《國聞報》也曾于光緒二十四年六月初三(1898年7月21日)發(fā)表一條“京師大學堂奏派總辦提調名單”的消息:“管學大臣孫中堂已于上月二十九日將大學堂總辦提調開具銜名,繕折奏派,茲將銜名開列如后:……藏書樓提調一員,詹事府左香(應為“春”字——作者注)坊左庶子李昭煒?!?/p>
李昭煒正式就任藏書樓提調的月份不詳。據(jù)史料記載,光緒二十五年正月二十三日(1899年3月4日),上諭李昭煒升任太常寺卿。太常寺卿為正三品,品級很高,但當時只是個虛銜,不必專任,所以李昭煒仍擔任藏書樓提調一職。同年四月初一日,補授李昭煒為詹事府詹事。詹事是詹事府的最高長官,雖亦為正三品,但為實授,李昭煒即因此次升遷而卸任大學堂藏書樓提調之職。
李昭煒擔任藏書樓提調雖然只有短短幾個月時間,但他的工作卓有成效。
光緒二十四年十月初九日(1898 年11 月22日),內務府將地安門內馬神廟原本空閑的和嘉公主府舊第房屋修葺完成后,移交管學大臣接收,校園南北60 丈,東西40 丈,房屋約340 余間。居于校園中心的原公主寢殿被用來作為京師大學堂歷史上的第一座藏書樓。李昭煒應該參加了藏書樓的選址和相關規(guī)劃工作。
2013 年,北京大學圖書館古籍編目人員在未編目古籍中發(fā)現(xiàn)了一部《大學堂書目》。全書分為經(jīng)部、史部、子部、集部、叢書部、西學六部,每部卷端題名為“大學堂書目”,并且末尾都印有如下題記:“以上之書目大半均於己亥春到堂,以后續(xù)添另行附刊。光緒二十五年己亥清和月提調李昭煒謹記?!鼻搴驮录此脑拢f明這是李昭煒于光緒二十五年四月離任前編纂的一份大學堂藏書目錄。根據(jù)這部《大學堂書目》,筆者進行了統(tǒng)計,詳見表2。
表2 《大學堂書目》所載藏書統(tǒng)計
由于一些藏書的著錄沒有明確標明冊數(shù),無法統(tǒng)計,所以實際冊數(shù)應大于44,964這個數(shù)字,很可能接近5萬冊。在大學堂藏書樓成立僅僅半年左右的時間,李昭煒就能編成一部收錄975種、約5萬冊藏書的京師大學堂藏書目錄,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成績。它說明大學堂藏書樓最初的藏書建設工作是緊鑼密鼓地進行的,李昭煒確實為大學堂藏書樓的建設做了大量的工作。而這部《大學堂書目》也成為庚子事變前京師大學堂已有藏書樓之設的鐵證。筆者據(jù)此撰寫了《在古籍編目中發(fā)現(xiàn)京師大學堂藏書樓的源頭》一文[1],確定北京大學圖書館的前身京師大學堂藏書樓創(chuàng)辦于1898年,推翻了以往認定的創(chuàng)辦于1902年的說法。2013年11月,北京大學校方據(jù)此研究成果批準將北京大學圖書館的創(chuàng)建年從1902年上溯至1898年。
在李昭煒編纂的《大學堂書目》里,他將大學堂所有藏書類分為經(jīng)、史、子、集、叢書、西學六部,這是中國近代第一部采用六部分類法的書目,在中國圖書分類史上具有其獨特的地位和意義。
圖1 北京大學圖書館藏《大學堂書目》書影
光緒二十五年五月(1899年6月),李昭煒升任詹事府詹事,大學堂原稽查功課提調駱成驤接替他成為大學堂藏書樓第二任提調。
駱成驤(1865-1926),字公骕,四川資中人,光緒二十一年(1895)乙未科狀元,授翰林院修撰,歷任京師大學堂提調、國史館纂修、充會試同考官、貴州鄉(xiāng)試主考官、廣西鄉(xiāng)試主考官等。辛亥革命后曾任四川省臨時議會議長、都督府顧問、四川籌賑局督辦等職,1912-1916 年任四川高等學校(今四川大學前身)校長,1926年病逝,享年61 歲。著有《儀禮喪服會通淺釋》一卷、《左傳五十凡例》二卷、《四音辨要》四卷等書;編輯有《國文初法集》《國文中堅集》等國文課本;其《清漪樓遺稿》收錄了其生平所作詩896首、文29篇。
駱成驤是清代四川唯一一位狀元,在四川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他一生順應時代潮流,無論是戊戌變法、辛亥革命,還是護國討袁、四川內戰(zhàn),都秉持進步立場,發(fā)揮了積極作用;他醉心于教育事業(yè),創(chuàng)辦蜀學堂,執(zhí)教四川省內多所學堂、書院多年,擔任四川高等學校校長,籌辦四川大學,其個人經(jīng)歷和半生努力,對清末及民國時期四川的文教事業(yè)和人才成長產(chǎn)生了極大的影響。
駱成驤擔任京師大學堂提調的記載始見于光緒二十四年五月二十九日(1898年7月17日)孫家鼐所上奏折:“翰林院修撰駱成驤、翰林院編修黃紹箕、翰林院編修朱祖謀、翰林院編修余誠格、翰林院編修李家駒,以上五員擬派充稽查功課提調?!盵3]可見駱成驤最初在京師大學堂擔任的是稽查功課提調。第二年五月李昭煒升任詹事府詹事之后,駱成驤繼任大學堂藏書樓提調。光緒二十五年十月十二日(1899年11月14日)《許景澄呈報大學堂光緒二十五年九月分收支情況》記載:“藏書樓提調駱九月分薪水京平足銀貳拾伍兩。”[4]可以佐證駱成驤曾任大學堂藏書樓提調。光緒二十六年(1900)七月,朝廷簡放駱成驤為貴州秋闈鄉(xiāng)試主試,駱成驤隨即離京上路,結束了其京師大學堂藏書樓提調的短暫經(jīng)歷。
圖2 卷端鈐“提調駱監(jiān)置書”“京師大學堂藏書樓鈐冊圖章”印章的藏書書影
駱成驤任職大學堂藏書樓提調期間,致力于藏書建設,專門刻制了一枚“提調駱監(jiān)置書”印章,鈐蓋在經(jīng)他之手購進的圖書上。北京大學圖書館古籍書庫中至今仍保存著一些鈐有該枚圖章的原大學堂藏書樓藏書(見圖2)。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有《大學堂藏書樓所有光緒二十五年冬季添購各種書籍價銀部冊數(shù)目存案清冊》[4],其中列舉了《行水金鑒》等400余冊大學堂藏書樓新購置的中文書籍,當屬駱成驤在其任上所為。
駱成驤擔任京師大學堂藏書樓提調雖僅1年有余,但恪盡職守,在京師大學堂藏書樓的早期歷史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今人曾訓騏所撰《末代狀元駱成驤評傳》[5]對其生平事跡敘述甚詳,但對駱成驤曾任京師大學堂藏書樓提調一事卻只字未提,是一個極大的漏略。筆者從近代史料和北京大學圖書館現(xiàn)存古籍中爬梳提取有關資料,并予以披露,在一定程度上填補了這個空白。
梅光羲是京師大學堂藏書樓的第三任提調,也是壬寅年(1902)重建的京師大學堂藏書樓首任提調。
梅光羲(1878-1947),字擷云,江西南昌府南昌縣人,十九歲即中光緒二十四年戊戌科(1898)本省鄉(xiāng)試第三十九名舉人。第二年赴京參加會試,途經(jīng)上海,接觸到新出版的科學書籍,特別是江南制造局翻譯出版的西方圖書,深受啟發(fā)。到北京后適值康有為宣傳變法,受其影響,愈加崇尚新學。后于1901年冬在南京拜楊仁山為師,皈依佛法。此后終身修習佛法不輟,仕宦之余,在全國各地講經(jīng)弘法數(shù)十年,成為一代佛學大師。曾創(chuàng)設北京佛經(jīng)流通處、山東佛學社、山東佛學流通處等。所編撰佛學著作極富,有《百法義錄》《五重唯識觀注》《因明論疏節(jié)要集注》《相宗無為法集解》《大乘相宗十勝論》《相宗綱要》《相宗綱要續(xù)編》《宗鏡錄法相義節(jié)要》《高僧傳節(jié)要》《佛學啟信編節(jié)要》《六道輪回錄節(jié)要》《禪宗法要》《六道集節(jié)要》《居士傳節(jié)要》《佛典略論》《天臺宗略說》《唯識宗略說》《相宗史傳略錄》《因明入正理論解錄集注》《法苑義林章唯識注》等。今人整理出版有《梅光羲著述集》(石沅明點校,東方出版社2014年)。
梅光羲于1901年獲候補道資格,次年赴北京引見,分發(fā)湖北。此時正奉命重建京師大學堂的張百熙發(fā)現(xiàn)了梅光羲的才干,將其暫留學堂,派充大學堂藏書樓提調兼司博物院事。光緒二十八年八月二十一日(1902年9月22日),梅光羲到堂上任,時年僅24歲[6]。
梅光羲上任時,大學堂藏書樓在前期藏書幾乎全部損毀的情況下,雖曰重建,實同始創(chuàng),基本上是從頭做起。更何況梅光羲在重建藏書樓的同時,還要兼顧博物院的建設。任務之艱巨,工作量之繁重,可想而知。但他本為通敏之才,慮事又細致周密,對業(yè)務能深入研究,追源溯流,悉心籌劃,全力以赴,故在任僅僅8個月時間,所料理之各項事務依次展開,井然有序:制訂了《京師大學堂藏書樓章程》《京師大學堂藏書樓新定章程》《京師大學堂藏書樓增訂閱書借書章程》3個章程,初步完善了大學堂藏書樓的規(guī)章制度,奠定了藏書樓的基本格局;多方采購各類圖書,建立起初具規(guī)模的藏書體系;所兼司之博物院各事,甚至物理、化學的實驗儀器等等,也都及時購置到位,因應了師生教學的需要。
梅光羲沒有辜負管學大臣張百熙的信任和期望。但此時他的正式身份是分發(fā)湖北的候補道臺,必須到湖北進行即將到期的年度甄別。據(jù)光緒二十九年四月二十九日(1903年5月25日)《大學堂為梅光羲辦事悉心通敏知照湖廣總督》咨文:“查本大學堂開學以來,藏書樓、博物院兩處,事屬創(chuàng)辦,繁賾異常。該道悉心經(jīng)理,井然有序,于應儲新舊各書、應備理化諸器,洞悉源流,深窺宧奧,實為通敏之才。本大臣頗資臂助。近于所辦各事均已就緒,據(jù)該道面陳以瞬屆一年甄別之期,未便久留,請咨赴鄂。除咨明吏部外,相應給咨赍呈部堂/部院查照可也。須至咨者。右咨湖廣總督部堂、湖北巡撫部院?!彼?,梅光羲不得不于光緒二十九年(1903)四月底卸任離京。
梅光羲到湖北后,被湖廣總督張之洞重用,歷任農(nóng)務局會辦、將弁學堂總辦、湖北武昌高等學堂監(jiān)督等職。1904 年赴日本東京振武學校習軍事,1906 年畢業(yè)后又入早稻田大學學習政治經(jīng)濟。1907 年學成回國后歷任湖北全省地方自治局總辦、湖北高等農(nóng)業(yè)學堂監(jiān)督、廣東省審檢廳籌辦處總辦及司法研究館監(jiān)督、湖北法政學堂監(jiān)督兼署提法使、湖北高等審判廳廳長、郵傳部右參議等職。民國后歷任教育部秘書長、交通部參事、交通部航政司司長、山東巡按使公署司法主任、蒙藏院第一司司長、山東高等檢察廳檢察長、安徽蕪湖地方法院院長、最高法院檢察署檢察官、江西高等法院院長,司法院編譯專員、行政法院評事、司法院法規(guī)研究委員會專任委員、司法院編譯專員等職。1947 年病逝于重慶,享年69歲。
光緒二十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1904年1月13日)頒布的《奏定大學堂章程》將大學堂藏書樓之名改為圖書館,原來的藏書樓提調改稱為圖書館經(jīng)理官。
徐廷麟是京師大學堂藏書樓的第四任提調,也是京師大學堂圖書館的第一任圖書館經(jīng)理官⑦。
徐廷麟,字勤軒,湖南湘陰縣人,光緒十五年(1889)己丑科舉人,揀選知縣。初任大學堂藏書樓收掌,光緒二十九年五月(1903年6月)繼梅光羲之后,接任京師大學堂藏書樓提調兼司博物院事;1904年初《奏定大學堂章程》頒布實施,大學堂藏書樓改稱圖書館,徐廷麟的職務也相應改為圖書館經(jīng)理官并兼任博物院管理官,直至光緒三十二年二月(1906年3月)離任⑧。
徐廷麟作為第一任圖書館經(jīng)理官,擬訂了《京師大學堂續(xù)訂圖書館章程》,進一步完善了京師大學堂圖書館的規(guī)章制度。
徐廷麟善書法,喜收藏,對于古籍善本頗多關注。光緒三十一年(1905)方大芝向京師大學堂圖書館捐贈方功惠碧琳瑯館藏古籍1,886種,共22,170 冊之舉,就是在徐廷麟任上發(fā)生的。從此,京師大學堂圖書館開始重視古籍善本書的收藏,逐漸成為高校圖書館中首屈一指的中國古籍善本書收藏大戶。
京師大學堂圖書館第二任經(jīng)理官是王誦熙[7],任期從光緒三十二年三月(1906年4月)至宣統(tǒng)二年十二月(1911年1月),計3年10個月。
王誦熙(1865-?),原名宗懷,字蕙庭,一字秉乾,別號百惟行一,浙江蕭山縣人,光緒庚子辛丑恩正并科(1902)鄉(xiāng)試第六名舉人[7]。中舉前曾在詁經(jīng)精舍、敷文書院、崇文書院、紫陽書院、東城講舍、蕭山筆花書院等處學習,才高學博,憂國憂民,見識非凡,頗為時人所重。
王誦熙任職期間,繼續(xù)致力于藏書建設,成效顯著。宣統(tǒng)元年八月(1909年9月),為開辦分科大學圖書館,大學堂圖書館咨請各省提學使向各省官書局購書,并得到積極回應,購得各省官書局大批新印圖書,這是京師大學堂最后一次大規(guī)模集中購書活動。王誦熙還于宣統(tǒng)二年(1910)整理編訂了《大學堂漢文圖書草目》七卷,內附《日文圖書草目》一卷(清宣統(tǒng)二年油印本)。根據(jù)該目,截止到1909年,大學堂圖書館僅中、日文圖書就達8千余種。
劉綿訓于宣統(tǒng)二年十二月(1911年1月)至宣統(tǒng)三年(1911)十月任京師大學堂圖書館經(jīng)理官,時間不到一年。
劉綿訓(1878-1919),字翼若,山西人,自幼飽讀詩書,詩文俱佳。清光緒二十八年(1902)庚子辛丑并科中舉人,光緒三十年(1904)中進士。隨即以山西大學堂學生身份留學日本,入法政大學研習法律,著有《自治模范》《銀行調查》。在日本與孫中山相見,遂加入同盟會,投身革命。光緒三十三年(1907)學成歸國,回到山西,創(chuàng)辦山西法政學堂,任監(jiān)督,兼學務公所議紳,并任《晉陽公報》社經(jīng)理。宣統(tǒng)元年(1909),當選山西省咨議局議員。宣統(tǒng)二年,因披露“交文慘案”之事觸怒山西巡撫丁寶銓,被其密奏參劾,免去山西法政學堂監(jiān)督等職,由直隸州降知縣,并交地方官察看。時任京師大學堂總監(jiān)督劉廷琛得知其冤屈情形,遂電調其任京師大學堂圖書館經(jīng)理官,劉綿訓乃于宣統(tǒng)二年十二月(1911年1月)到任。宣統(tǒng)三年八月十九日(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義,身為革命黨的劉綿訓聞訊后,立刻棄職離京,輾轉潛回晉南家鄉(xiāng),襄助山西起義,其間對河東軍政府的成立運籌甚多。南北和議成,劉綿訓從晉南返回太原,起草《山西臨時省議會組織法》,隨后被推舉為省司法司司長,對于民刑事審判及監(jiān)獄等制度,規(guī)劃精詳,確立了山西司法權獨立的基礎。后奉調入京,任職財政部。民國八年(1919)在北京病逝,年僅40歲。劉綿訓平生詩作甚富,惜未及編為詩集而大多散佚[8]。
劉綿訓任京師大學堂圖書館經(jīng)理官期間,正是德勝門外的大學堂分科大學新址校舍建設正酣之時,與之相配套的新圖書館建筑也開始積極規(guī)劃。宣統(tǒng)三年三月初一日(1911年3月30日)圖書館擬定呈報的《京師大學堂圖書館建筑規(guī)劃》就有劉綿訓的心血在內。
任鐘澍于宣統(tǒng)三年十月至十二月(1911年11月-1912年1月)任大學堂圖書館經(jīng)理官。
任鐘澍,山西汾陽人,候選府經(jīng)歷出身,光緒三十一年(1905)任山西大學堂物理教員[9]。宣統(tǒng)二年正月二十八日(1910年3月9日)考中京師大學堂經(jīng)科大學毛詩門正取生[10]。武昌起義爆發(fā)后,劉綿訓潛回山西參加辛亥革命,倉促之下,尚未畢業(yè)的任鐘澍接替其位,成為最后一任京師大學堂圖書館經(jīng)理官。
在經(jīng)理官之下,大學堂圖書館還設有副經(jīng)理官一職,如毛恩旭于宣統(tǒng)二年(1910)二月至民國元年(1912)4月?lián)螆D書館副經(jīng)理官。任鐘澍離職后,民國元年1月至4月間未見有人接替其職務,這段時間的館務很可能就是由副經(jīng)理官毛恩旭代理的。
人們常將1898年(戊戌年)創(chuàng)建的京師大學堂叫做戊戌大學堂,將1902年(壬寅年)重建的京師大學堂叫做壬寅大學堂。如果細加分析,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戊戌大學堂和壬寅大學堂在藏書樓提調(包括后來的圖書館經(jīng)理官)的選人用人機制上有所不同:戊戌大學堂藏書樓重名望,講出身;而壬寅大學堂藏書樓則重才干,不講究出身。像戊戌大學堂第一任藏書樓提調李昭煒赴任前是左春坊左庶子兼翰林院侍讀學士,第二任藏書樓提調駱成驤是翰林院修撰,都是翰林出身,甚至是及第狀元。而壬寅大學堂的第一任藏書樓提調梅光羲當時身份只是個候補道臺,其后的第一任圖書館經(jīng)理官徐廷麟、第二任圖書館經(jīng)理官王誦熙,都只是舉人出身,最后一任圖書館經(jīng)理官任鐘澍甚至是一個尚未畢業(yè)的在校生。二者的差異反映了庚子事變前后統(tǒng)治者上層對大學堂藏書樓性質認識的變化:“庚子事變”前的藏書樓某種程度是大學堂的點綴,坐落在校園最中心的原公主寢殿,負責人也都是翰林出身,地位崇高,但服務功能不強;“庚子事變”后的藏書樓遷到校園后面的后罩樓,負責人的地位也不如原來尊貴,但藏書樓面積擴大了,業(yè)務切實開展了,是真正地為學堂師生服務,從而成為了一所更具西方文化意義的近代圖書館。
注釋
①此系據(jù)其官年而定,其實年一說為道光十年(1830)。
②見清光緒九年(1883)刻本《[光緒]婺源縣志》卷四“選舉一·科第”。
③見1924 年刻本《[民國]重修婺源縣志》卷二十三“人物·學林傳”。
④見《清代官員履歷檔案全編》第六卷344-345頁“光緒二十三年”。
⑤李希圣《庚子國變記》一卷有1923年袌仌堂刻本,北京大學圖書館古籍館有藏。
⑥羅惇曧《庚子國變記》一卷為《滿清野史》初編第七種,1912年成都昌福公司鉛印本,北京大學圖書館古籍館有藏。
⑦吳晞《北京大學圖書館九十周年記略》(北京大學出版社1992年版)中稱“首任圖書館經(jīng)理官是王誦熙”(第14頁),誤。
⑧北京大學校史研究室編:《北京大學史料(第一卷1898-1911)》,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第331頁。1918年輯錄之《前任職員錄·甲類》(《北京大學史料第一卷(1898-1911)》第335頁)謂徐廷麟于光緒三十年正月至三十二年任藏書樓收掌,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