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印斌
早幾年前,有一位朋友寫了一篇文章,大意是“我為什么不用智能手機”云云。文章寫得很好,很有風骨,也不乏認真。今天的人們看了這個題目可能會笑出來,可在當時,朋友顯然很認真,不然,那么長的一篇文章,怎樣才能一個字一個字寫下來呢,后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在移動互聯(lián)網覆蓋一切、5G、4K迅猛發(fā)展的語境下,只有升級迭代,只有網癮大小,再也沒有人能夠離開智能手機,再也不存在“拒絕”“我為什么不”之類的僵硬姿勢了。
互聯(lián)網把每個人的生活打通并串了起來,由此及彼,由白及黑,由表及里,你別無選擇、也無處可逃。網絡成了庸常生活的標配,成了新時代的空氣和水。
不要說原本就屬于知識精英的你,需要從網絡上獲悉知識和信息,需要找到新的消遣方式,就連我們身后的老頭老太太們,也有了專門的老年版智能手機。刷抖音、搞網購、視頻通話成了生活日常。
互聯(lián)網無孔不入,代價則是我們都不再擁有自己的專注。網上的世界如此精彩、豐富,而算法又完全投你所好,一聲“小度小度”,想看什么就來什么了,想玩什么就有什么了,唯恐粘性不夠,唯恐你還有一個人獨自發(fā)呆的時間。
這樣的場景估計很多人都不陌生。雙休日早晨,你想著應該捧一杯茶,讀一本書,看陽光打在書桌前面,靜謐而溫暖。
這樣的場景亙古就有,像歸有光在《項脊軒志》里描述的那樣,“借書滿架,偃仰嘯歌,冥然兀坐,萬籟有聲”,讀書人的理想傳承已有數(shù)千年了,每一個沉湎于思想的人都會內心充實而滿足。然而,如今的你,卻不免一會兒一會兒去查看手機,推送信息、朋友圈,乃至插了標簽的網絡小說、昨天還在追的網劇,等等,都會讓你或者果斷或者不舍地棄書。書籍,成了自拍時的“文化背景”。
盡管卡爾維諾說:“天堂就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笨刹恢裁磿r候,我們離這個天堂漸行漸遠,我們已經很難一口氣讀完一本書了。作家莫言講述的,鉆進草垛里用一個下午的時間看完一本《青春之歌》,那樣的興奮,那樣的激動,只能是一種古典做派了。
你的注意力哪里去了?你為什么不能專注?網絡獲取信息的便捷性,當然是一個原因。不僅是你,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都被拉扯了進來。要么消遣娛樂,要么復制粘貼;要么裝模作樣,要么頹廢懶散。有人說,這是網絡消遣的后遺癥。但同時,真正讓人焦慮的,其實是思想的淺嘗輒止,乃至興趣的渙散無序,這才是當下網絡普及引起的最大后果。就是在這樣的“粘性”中,一個個鮮活的人正在抽離。
民眾的生活狀態(tài)一旦單一化了,或者干脆就是集體性沉迷于一種消遣方式,顯然是有問題的。由此產生的膚淺、固執(zhí)乃至僵硬,會導致消解一個民族的形象。
你不再有閑暇,也不再能夠發(fā)現(xiàn)生活中的點滴之美,甚至你的觸覺也會越來越遲鈍,只剩下連續(xù)性的追逐與沉迷。這樣的追逐與沉迷并非專注,更不會產生靈光一現(xiàn)的智慧閃光,有的只是急切與焦灼,憤怒與疲累,以及萬事不關心的自己。
有人說,長此以往,你的大腦就可能已經被重新編排,這種情形屬于“心智殘疾”,或者干脆說,你的大腦已經不能夠勝任深度工作,你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