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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下看貓頭鷹

        2020-04-06 22:27:11珍·尤倫
        閱讀(高年級) 2020年12期

        〔美國〕珍·尤倫

        我跟爸爸出去看貓頭鷹,是在一個冬天的晚上。那時候已經(jīng)三更半夜了,我們一直都沒睡覺。外面沒有風(fēng)。那些大樹直挺挺地站著,像一座座高大的雕像。月光耀眼,天色很亮。背后遠遠傳來火車的汽笛聲,笛音低沉,拉得很長,就像一首歌。

        爸爸早把我的毛線帽拉低,蓋住我的耳朵。但是隔著帽子,我還是聽得到聲音。農(nóng)場里的一只狗,跟著汽笛叫了起來。接著,第二只狗也叫了?;疖嚭凸?,齊聲歌唱,唱了好一陣子。鬧聲消失以后,四周靜極了。爸爸,還有我,一直向著樹林走去。

        我們“沙沙沙沙”地踩著松脆的雪。爸爸在地上拖著長長的影子,我的影子卻又短又圓。隔不了多久,我就得奔跑幾步,才能跟得上爸爸。我那又短又圓的影子,也跟著我跌跌撞撞。但是我沒喊累,出去看貓頭鷹,就得保持安靜,爸爸一直就是這么說的。我盼望跟著爸爸一起去看貓頭鷹,已經(jīng)盼望好久好久了。

        我們走到了松林地帶。在亮亮的天色里,一棵棵的松樹,看起來黑黑的、尖尖的。爸爸舉手做了個手勢。我立刻收住腳步,在原地等著。爸爸向上看,好像要找天上的星星,又像在查看空中的一張地圖。月光使他的臉看起來像是戴上了銀色的假面具。他開始呼叫起來:

        “呼,胡胡胡胡——呼!”學(xué)的是大角貓頭鷹的叫聲。

        “呼,胡胡胡胡——呼!”

        他叫了一陣,又叫了一陣。每叫過一次,他就會停一下。我們兩個也都豎起耳朵,靜靜地聽一會兒,但是什么也沒聽到。爸爸聳聳肩膀,我也聳聳肩膀。我并不難過。我的幾個哥哥都說過:貓頭鷹是有時候出現(xiàn),有時候不出現(xiàn)的。

        我們再往前走。我感覺得出天氣的寒冷,就像有人用冰冷的手掌按在我的背上。我的鼻子、我的面頰,里熱外冷,凍得發(fā)疼。但是我一句抱怨的話也沒說。出去看貓頭鷹,一定要安靜,一定要堅強。

        我們走進了樹林。那些樹影,比我見過的任何東西都要陰暗,遮掩了地上的白雪。蒙在嘴上的圍巾,溫溫濕濕的,毛茸茸地護著我的嘴。深更半夜,會不會有什么東西躲在黑黑的大樹背后呢?我問都沒問。出去看貓頭鷹,一定要勇敢。

        我們來到了黑森林中的一片空地。月亮高高掛在天空,月光下的雪,看起來,比瓷碗里的牛奶還要白。

        我喘著粗氣。爸爸聽見了,做手勢叫我別出聲。我趕緊用手套捂著圍巾,圍巾捂住我的嘴。我用心地聽。爸爸又呼叫了起來:“呼,胡胡胡胡——呼!”

        我全神貫注地聽著、看著,在這冷空氣中,聽得耳朵發(fā)疼,看得雙眼蒙上一層霧。爸爸仰起了臉,打算再呼叫一次,但是他還沒開口,就有回應(yīng)的聲音穿過樹叢,傳了過來。

        “呼,胡胡胡胡——呼!”

        爸爸臉上有了笑意,他回應(yīng)了一聲:“呼,胡胡胡胡——呼!”

        然后,他跟貓頭鷹,就像在那兒談天,談起了晚餐、樹林、月亮和寒冷的天氣。我松開了捂住圍巾和嘴的手套,開心得想笑出來。

        從草地邊緣、樹叢上面?zhèn)鱽淼呢堫^鷹叫聲,越來越近了。草地上卻沒有一點動靜。忽然間,一個貓頭鷹的影子,從地上的大樹影里分離開,向著我們的頭頂飛過來。我們看著,嘴里發(fā)熱,卻不出聲,許多想說的話一句也沒說。飛過來的黑影又發(fā)出了叫聲。

        爸爸擰亮了他的大手電筒,正好照到那只剛要停落在樹枝上的貓頭鷹。

        我們跟那只貓頭鷹,你看我,我看你,看了一分鐘、三分鐘,或者足足看了一百分鐘也說不定。

        后來,那只貓頭鷹就扇動它的大翅膀,從樹枝上飛開了,像一道無聲無息的黑影。它飛回樹林里去了。

        “該回家了?!卑职謱ξ艺f。

        我知道我可以說話了,也可以放聲地笑。但是在回家的路上,我一聲不響,像一道影子。

        出去看貓頭鷹,不需要說話,不需要溫暖舒適,也不需要別的什么,只要心中有一個希望。爸爸是這么說的。那個希望,會用沒有聲音的翅膀,在明亮的、看貓頭鷹的好月光下,向前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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