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俠客

（一）

重癥監(jiān)護，新冠狀肺炎，呼吸窘迫，生命垂危的病人，裹在身上的防護服。

這是春天里，突然懸在頭頂?shù)母邏壕€，年輕護士，走在狹窄的絕緣地帶。

口罩，是救生的一葉扁舟，也是勒緊的鐵鎖鏈。

她額頭盛開的汗珠，已經(jīng)掏空了她的體力。五小時，沒喝一口水，體內(nèi)那只疲憊的駱駝，雙膝已經(jīng)下跪。

干涸的口腔里，一把鋒利的刀子，正一點點，劃傷脆弱的咽喉。

哦，腥甜的味道，讓她倏然想起十六歲花季里爛漫的夢境。

終于抵達終點，她艱難地，摘下那個口罩。

她從鏡子里，清晰看到臉頰上兩道血痕，鼻梁上，快要隆起的血腫。

她忍不住了，兩顆碩大的淚珠，奪眶而出。她聽到三歲女兒稚嫩的呼喊，媽媽，我想你，媽媽，你快回來！

（二）

1

新冠病毒，藏在暗處，呼吸窘迫患者，意識開始恍惚。

基礎(chǔ)病，助紂為虐，氣管切開，生命倒計時秒針，嘀嗒作響。

呼吸機，緊緊拽住體內(nèi)欲飛出的魂魄。

血氣分析儀，24小時心電監(jiān)護，替代神靈卜卦，不斷變換的數(shù)字，閃爍的屏幕，尖銳播報聲，合力構(gòu)筑生死防線。

2

四小時，六小時，八小時，防護服里，裹著一具具堅強的軀體，露出一雙雙堅毅的眼眸，蒸發(fā)出萬千顆晶瑩的汗珠。

3

這些身著防護服的人，腿上灌了半噸鉛，身體輕飄得像一枚枚樹葉。

零點時，轉(zhuǎn)了二十四圈的時針，也疲憊得喘著粗氣，繼續(xù)走向黎明。

4

他們奢侈地和衣而臥，像并排轟然倒下的一棵棵樹。

戴了一天的防護口罩，勒緊著臉頰、耳根，一道道血印子，開始悄悄氤氳。

隔壁的ICU，輸液器里，一滴滴藥液，像垂落的淚珠，晶瑩剔透。

氣管切開的那些重癥病人，呼吸開始變得規(guī)律均勻。

蒼白的臉色，逐漸顯出紅潤。

值班室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新一輪病人收治訊息，又洶涌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