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小雨
在田野上站久了,感覺鞋子也綠了,下面一定扎下了根須。
多么渴望長成一棵樹,讓喜鵲搭窩,度蜜月,生兒育女,只報喜不報憂。
這個春天到處是善良的光芒,我開始學會博愛。一波一波的麥浪涌向遠方,我的心情長成了妙齡,并且乘上了幸福的馬車。
風風雨雨,走來走去,跟每一根草,每一朵花,就有了情誼。
陽光流淌,石頭發(fā)芽,桃花紅了,梨花白了,每一棵莊稼都有了好心情。
在這個春天,我要把發(fā)酵了一個冬天的歡樂一股腦兒掏出來,分給燕子,分給蝴蝶,分給去年的每一棵枯草。
甚至分給每一只小小的螞蟻。生活就是這樣,瑣碎,細小。當陽光斟滿一朵花的酒盅,一寸一寸的幸福在深入,小河的水聲重新流向琴弦。
今夜月色真美,宛若春水,蟲聲唧唧,細小的生命走在弦上。春天提著蘭花花的燈盞翻過山岡。
一個農(nóng)婦,在家園和愛之間徘徊。樹上結(jié)滿了麻雀的吵鬧。一朵野花悄悄簪上春天的鬢角,一粒種子悄悄掀開谷雨的被角。驚蟄的雷聲在響,葉子在呢喃。太陽陷進花朵里,牛羊在嫩草里尋找春光,我們的女人,坐在田埂上。
春天是那么端莊,那么愛憐,那么慈祥。
這么好的月光,有叮當?shù)捻懧?,有霜的體溫,有樹葉的質(zhì)感。稻香慢慢飄過來。
蛙聲把村莊的安謐固執(zhí)地打開,無法言說的靜美蔓延成輕柔的風。
一盞燈被圍困,我不忍心擰開它的疼。
多么清涼,多么寬廣,而我不能獨飲。這么好的月光,肯定不是只為我一人點亮。
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炊煙疏淡,彎月斜掛,山梁彎曲。麥子的氣息在鄉(xiāng)間逡巡。
斑鳩把南風啼喚成金色,我在十六開的傍晚,寫下父親的蒼茫,兩肋間的傾慕發(fā)出疼痛的聲響。
燈火漸次朦朧,我孑然兀立的身影突然變得濕潤。
這把鐮刀,已經(jīng)咬不動五月了,我就把它高高掛在院墻上,讓它看五月,讓它從往事的回憶里打撈走失的鷓鴣。
五月是鄉(xiāng)村的口糧,一把不能亢奮的鐮刀,陷入無邊的憂郁。它心事重重,再不能用金屬的嗓音喊出對芒種的熱愛。
風是黃的。
麥子是黃的。
風吹過麥田的時候,整個夏天黃爽爽的。好大一塊烙餅攤開在田野上。
黃爽爽的夏天是現(xiàn)實主義的。風吹過麥田的時候,我和妻子直起腰浪漫主義了一下。多么簡單,你看,浪漫主義是多么涼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