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蓮
冬天,天黑得早,外面比白天更冷,爸媽一般不讓我們出去瘋跑。好動的我們就在家里玩。煤油燈下,屋里的東西,都被印在墻上,燈光一動,墻上的影子也跟著動。多數(shù)時候,是我們自己搞些小動作,比如:舉起雙手,握成拳頭狀,伸開、合住,再轉(zhuǎn)過來轉(zhuǎn)過去,忽高又忽低……津津樂道、其樂無窮地欣賞著墻上自己創(chuàng)造的畫。
生活,清貧而寂寞,冬天的夜,寒冷又漫長。突然,——看啊,兔子的耳朵!啊,哪里?只見大人舉著雙臂,緊緊纏在一起的雙手在干什么呀?——往墻上看!?。恐Ю饫?、不斷動著的、在燈光的映射下,被放大到墻壁上的,像什么?像什么?——兔子的耳朵!啊,像不像?——像!太像了!哈,那不就是兔子的耳朵嗎?一副活生生的兔子的耳朵!長在墻上、不斷的動著的耳朵!看著這不斷動著的小耳朵,我們多么快活,多么高興啊!哎,沒有了!冷不防的,墻上什么都沒有了。要,要,要……兔子的耳朵!一遍遍地向大人懇求,大人呢,就是不讓我們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偷偷的在下面扣好了雙手,猛一舉起來,看哪!???小白兔的耳朵又回到了墻上!動啊,動啊,我們小小的心,也跟著兔子動來動去的耳朵,笑啊,笑啊,——我看看,我看看!幼小的我們,抱著大人的胳膊,非要看個究竟,而大人則努力地往高處舉,我們一面抱著不放,一面喊著:看看……看看……就一下,哎!一下子,什么也沒有了!再一看,抱著的是大人的一雙光禿禿的手!啊……正鬧著呢,眨眼間,哎,又來了,快看哪!……
那個神奇的兔子耳朵,魔術(shù)一般的把戲,對年幼的我們,有著說不盡的好奇心和求知欲,那個會動的耳朵,在那時小小的心里,不斷地被幻想著,呵,長長的、支棱棱的、不斷動著的、靈活可愛的小耳朵,似乎還在朝前蹦著……哈——
不知什么時候,兔子的耳朵,被聰明的姐姐學(xué)去了,調(diào)皮的她,向我們變了起來。冷不防的,——看!墻上!姐姐喊。一扭頭,啊?兔子的耳朵!姐姐怎么也會變了?教教我吧,好不好?多么想知道這是怎么變出來的?。“?,沒有了!大概是舉累了吧,姐姐放下了雙臂,啊——,哎!來了,哈!扭頭看姐姐,只見姐姐在一點點地往前移動她的胳膊呢!朝下、朝前、朝后、昂頭、低頭,走!走!再走!蹦、跳、跑!頑皮的姐姐,把小白兔的兩只耳朵玩得得心應(yīng)手!用爸媽的話說:她本來就是屬小白兔的哦。只小她三歲的我,多么羨慕,多么渴望啊,什么時候,也能像姐姐一樣,變出一對奔跑著的、兔子的耳朵呀……
直到好久以后才知道,原來,兔子的耳朵是這樣變出來的:手背靠著手背,小拇指與小拇指相扣,食指與食指相扣;再把兩手的大拇指、中指、四指,各朝兩邊彎下去;接著,這三對指頭,就開始各朝著兩邊動吧。一動,二動,三動,不停地動,隨意地動,靈活地動,但無論怎樣的動,始終是拇指與拇指相扣,小拇指與小拇指相扣。呵!看哪,活靈活現(xiàn)的小白兔,有好幾對耳朵呢,一對, 二對,三對;一動,二動,三動……動一動,再動一動……哈……
時光匆匆,歲月不再……一年又一年的,紅了桃李,綠了芭蕉,暗淡了世俗,遠(yuǎn)去了夢想,但無論時光怎樣的流轉(zhuǎn),童年的燈光下,那個不斷動著的兔子的耳朵,還是那樣的清晰可辨,溫暖可親……
童年很美好,用盡所有的言語,也無法完整地表述它,童年很脆弱,脆弱到轉(zhuǎn)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童年,是一本珍藏的畫冊,丟棄誰都無法丟棄它。那一幅幅樸實無華,刻骨銘心的畫面,跨越時間,跨越地域,跨越一切的,永駐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