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圓圓

(四川師范大學 服裝與設計藝術(shù)學院,四川 成都610101)

1 施洞苗族破線繡盛裝概述

1.1 破線繡盛裝在施洞苗族中的地位

在施洞鎮(zhèn),苗族破線繡有“放大鏡下的藝術(shù)”之稱,破線繡盛裝有“穿在身上的史書”之稱。施洞苗族沒有屬于自己的文字,因此除了語言交流,刺繡就成為他們記載歷史和表達情感的一個重要途徑。繡片中常以“苗族古歌”中的傳奇故事及苗族的歷史變遷為創(chuàng)作主題,傳遞著苗族的文化信仰、民族歷史等信息。

至今,施洞苗民們在許多傳統(tǒng)節(jié)日都會穿著破線繡盛裝出現(xiàn),如姊妹節(jié)、鼓藏節(jié)、獨木龍舟節(jié)、苗年節(jié)等重大節(jié)日。平日里部分年紀較大的婦女仍然喜歡穿著破線繡服裝,他們認為破線繡是民族的智慧結(jié)晶,是民族的文化根基,是作為民族文化禮儀的標識。

1.2 民族地域性對破線繡盛裝的影響

由于地域的不同,各民族的生活環(huán)境與習慣皆不相同,各民族支系的服飾與圖案色彩也存在著較大的差異,因此施洞苗族形成了自己特殊的民族文化。臺江縣施洞鎮(zhèn)的苗族人沿清水江而居,水系發(fā)達,適合水路運輸,與外界交流密切,有的婦女會在已掌握的繡藝技法上,融入外來文化的新意,創(chuàng)造新的紋樣。繡片主題紋飾多變,這與當?shù)刈诮绦叛?、圖騰崇拜及民俗習慣有關,傳遞著苗族人民的情感與愿望。破線繡的色彩搭配巧妙、大膽,以橘紅或藍色為主色調(diào),搭配著褐色、桃紅、金黃、淺紫、果綠等色彩,繡片的底布為深色,與刺繡紋飾色彩對比強烈,富有民族特色。

2 施洞苗族盛裝的刺繡技藝

2.1 破線繡在施洞苗族盛裝中的應用

施洞苗族的“破線繡盛裝”主要使用了刺繡工藝和織錦工藝,其因大量使用了刺繡工藝中的破線繡工藝而得名。制作一套盛裝耗時耗力,用到的刺繡技法至少有9種,主要使用破線繡工藝,其次使用縐繡、辮繡、鎖繡、打籽繡、堆繡、平繡等刺繡工藝。堆繡主要使用在右門襟的下面部分和后領窩處,肩部、袖籠、領口及領邊的繡片由大量破線繡和少量其他繡法組成,圍腰的兩邊一般采用的是平繡繡法?？楀\工藝就是將染好顏色的經(jīng)線、緯線編織成帶有花紋的織物,主要使用在服裝的門襟、袖籠及圍腰的中間部位(圖1)。

施洞苗族女子破線繡盛裝的上衣為直領、寬袖、開襟式,左右對稱,左襟在上,右襟在下,左右腰間各有織錦帶,便于綁帶固定。在施洞,所有的苗族女子上衣款式幾乎一致,領邊、領口、袖部及肩部皆有破線繡紋飾；但其下裝穿著明顯不同,年輕女子下裝喜穿百褶裙,年長者下裝喜穿長褲,前后圍織錦圍腰。

2.2 刺繡技法

苗族服飾中的辮繡、縐繡、破線繡、堆繡等刺繡技法在其他任何一個民族都沒有,具有不可替代性。臺江縣施洞苗族尤為偏愛破線繡,獨具一格的施洞“破線繡”一針一線都呈現(xiàn)出細膩的效果,華美精湛,可與我國四大名繡相媲美,且同入《辭?！?。破線繡制作技藝古樸,對其細節(jié)要求甚高,先剪紙、再分絲,即將一根絲線拆分成6～12絲,最后運線,為避免繡面松散,還需手工藝者巧妙增加斷面,縮短走針(表1)。以整體有厚度感、針腳整齊、表面平滑光亮、鎖邊整齊圓潤、圖案主題好、紋樣內(nèi)涵豐富為此中佳品。

圖1 苗族盛裝的一般繡法

表1 破線繡的主要制作工序

3 施洞苗族破線繡盛裝紋飾的內(nèi)在意涵

施洞苗族破線繡盛裝里的紋飾不以寫實為主,也不是簡單的照搬照舊。它是將具象事物抽象化、夸張化及變型處理,各種形象相互滲透,依托于民族情結(jié)重新營造出許多符合他們審美意識的復雜形象,包括獅身龍、人頭蝶身、人頭魚身、龍頭牛身等。

破線繡盛裝紋飾主要由自然紋飾和人獸紋飾兩大類組成,幾何紋飾很少出現(xiàn)。自然紋飾主要以各種花草植物紋樣為主,包括野菊、雞冠花、麥穗等；人獸紋飾則包括蝴蝶紋、人形紋、魚紋、龍紋、鳥紋等。但破線繡的繡面通常不以單獨的圖案為主,而是以構(gòu)建完整的故事為主。在破線繡盛裝中,施洞苗民們根據(jù)苗族先祖?zhèn)兊倪w徙歷史以及《苗族古歌》里的傳奇故事將自然紋飾與人獸紋飾很自然地組合成一幅完整畫面,如《開天辟地》、《溯河西遷》和《楓香樹種》等(圖2)。

圖2 神話故事繡片

3.1 蝴蝶紋

蝴蝶紋起源于《苗族古歌》里的祭祖歌《妹榜妹留》,在鼔藏節(jié)傳唱,苗語中“妹”指“母親”,“榜”指“蝴蝶”,描述了最初由楓樹樹心化成蝴蝶,蝴蝶與水上泡沫戀愛,生下十二個蛋,孵出了雷、神、牛和姜央等,因此苗民們認為蝴蝶是人類、獸類和神類的共同母親,將蝴蝶稱之為“蝴蝶媽媽”。

3.2 人形紋

《苗族古歌》中說,姜央兄妹完成了人類的再造,使世間重新有了人類,因此苗族視其為人類祖先,對其十分贊美和崇拜,認為人類有勇氣和能力戰(zhàn)勝自然界,由此產(chǎn)生對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向往。在破線繡盛裝中施洞苗族常常將夸張、生動、形態(tài)各異的人形紋作為刺繡故事中的主角,主要有人騎鳥、騎水牯、人騎龍等紋飾,體現(xiàn)了苗族祖先的無所畏懼、奮勇當先的氣概和生活意趣。

3.3 魚紋

施洞鎮(zhèn)地處清水江畔,苗民長期與魚打交道。姊妹節(jié)時,捉魚游戲也是必備節(jié)目之一,他們認為魚產(chǎn)卵多,是多產(chǎn)的象征,因此苗族人民以魚的生育特征和形態(tài)來暗喻創(chuàng)造生命的女性,表達祈福繁衍、人丁興旺的渴求。將魚紋融入破線繡盛裝中,祈求世代繁衍、家族興旺發(fā)達及民族欣欣向榮。

3.4 龍紋

苗龍與漢龍有較大的差異,漢龍構(gòu)圖嚴謹、有權(quán)利的象征；而苗龍的形象經(jīng)常被抽象化,造型富于變化,且基本不單獨出現(xiàn),往往四周搭配著人物、云鳥、蝴蝶、花草等。常見的苗族龍紋形象有牛頭龍、獅身龍、魚尾龍等。變化多端、藝術(shù)形態(tài)各異的龍紋被苗族人民認為是具有神性的,有著保佑和祈福的寓意。

3.5 鳥紋

施洞苗族破線繡盛裝中的鳥紋常以姬宇鳥的形象出現(xiàn),“苗族古歌”中描述,“蝴蝶媽媽”生下12枚蛋,卻不會孵化這些蛋,而世界萬物自然是由姬宇鳥幫忙孵化才創(chuàng)造出來的。因此他們認為,人與鳥是有血親關系的,并把姬宇鳥作為氏族始祖看待,表達著對先祖的高度贊美與崇拜。

4 破線繡盛裝紋飾的時尚化應用

魯迅先生曾說：“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新時代必然是多元文化并存,基于民族文化發(fā)展也成為當代的時尚趨勢。這種趨勢在現(xiàn)代服裝設計中體現(xiàn)得尤為明顯。

如今,不少設計師在高級定制服裝中使用苗族破線繡盛裝中的元素,創(chuàng)造出既傳統(tǒng)又時尚的現(xiàn)代服飾。2017年“花木深”品牌與苗繡州級傳承人合作,帶來了一場精妙絕倫的視覺盛宴。推出苗繡高級定制系列,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了破線繡盛裝的紋飾元素,將苗繡美學價值落地。2018年,中國貴州時裝設計師張寒將貴州苗族傳承千年的刺繡技藝與現(xiàn)代流行服飾完美融合,在紐約時裝周的舞臺上鑄就永恒的經(jīng)典。參與紐約時裝周的設計作品《蛻變》以中國紅為主,融入苗族破線繡的精髓紋飾形成不可替代的品牌標識,其靈感來自苗族繡娘指尖的靈性及經(jīng)典中國紅的魅力,來自飛出山外的蝴蝶媽媽的故事(圖3)。

5 結(jié)語

施洞苗族破線繡盛裝紋飾是神秘的,也是永恒的,無論是紋飾設計還是工藝技法都凝聚了本民族的歷史與文化。目前,苗族破線繡盛裝逐漸被消費者所熟知,開發(fā)和應用水平也在不斷完善,但依舊存在更廣闊的發(fā)展空間。在走訪貴州施洞地區(qū)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村落里的繡娘創(chuàng)作的繡片還是著重服務于穿本民族服飾的人們,抑或是前來體驗苗族風情的外地游客。只有極少數(shù)公司的設計師能夠用現(xiàn)代手法將苗族傳統(tǒng)紋飾運用于現(xiàn)代服裝,且能受到大眾喜愛。因此,設計師應深層次地去挖掘傳統(tǒng)文化的內(nèi)在意涵,再與多種當代設計語言相結(jié)合,使它既具有民族象征性,又滿足現(xiàn)代社會多元化的時尚消費需求。

圖3 “花木深”與《蛻變》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