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為天,“合食”還是“分食”始終是個問題。
戰(zhàn)國時的人們吃飯時席地而坐,用塊木板當菜案,靠座位高低與大小顯示尊卑高低。公元前221年,燕國太子丹請荊軻吃飯,兩人食案高低、菜式相同但各吃各的;成語“等案而食”就有禮賢下士的意思。故宮所藏《韓熙載夜宴圖》描繪五代時的南唐名流聚會就是各人面前桌上放著八盤果品佳肴,成為早期“分食”的珍貴“寫真”。隋唐以后工匠能制作美觀、舒適的大桌高椅,杯盤碗直接擺放桌上,人們可方便地起立走動,就有圍坐一起 “同吃一盤菜,同喝一碗湯”大快朵頤的“合食”餐飲。長輩給小輩夾菜是“愛幼”,小輩給長輩盛湯是“敬老”,杯盤碗勺叮叮當當中洋溢的親情友情便有“酒不醉人人自醉”。而各吃各菜,各喝各湯的分食便難免有些冷艷、呆板,令菜、湯寡味很多。合食歷久不衰,成為主流吃飯模式。
早年農(nóng)村生活,吃飯時七八個人各捧個搪瓷盆蹲地上,七八雙筷子一起到中間那盆白菜燒土豆里攪和,甚至有時就一個飯碗喝粥,你喝這邊我舔那邊的。那時年輕氣盛,物質條件窘迫,沒法講究;以后有的“發(fā)達”了,只要還認“曾在一個盆子撈過菜”就是患難兄弟。
上世紀70年代,工廠有老阿姨專事發(fā)布小青年“談朋友”公告,依據(jù)就是這兩人在食堂一起買菜,面對面吃飯,還偷偷摸摸你夾我一筷菜我還你一筷肉。那時不知有更形象的“對食”一詞。
上世紀80年代,吃自助餐是件很有面子的事,不會用刀叉便拿雙筷子端個盤子在一個個方鍋子間游蕩;找到心儀的三文魚時卻已清盤,朋友慷慨地夾一筷子,“拿點去”。
合食與分食“爭鋒”,早已不是吃飯那點事了。某明星和妻子在聚會上各吃各菜,坊間就有“形同路人,恐已婚變”的八卦。隔壁李阿姨的兒子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到了飯點李阿姨一面煎炸蒸炒一面不停張羅:吃吃吃。而姑娘卻微笑著從包里拿出湯勺、筷子。李阿姨心里那個不爽如鯁于喉,只能靠數(shù)落兒子出出氣;但聽兒子說“幽門螺旋桿菌感染比例高,就是不分筷子引起的”,方才嚇得一身汗。
大疫當前,“合食為體、分食為用”的道理誰都明白,做起來就有點難。那天吃晚餐時老婆特意放了雙公筷,等吃完,公筷成了私筷,私筷成了公筷。
不記得誰說的,知道與做到之間,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但若做到,哪怕只有一張餐桌的長度,也是了不起的成績。
(摘自《新民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