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純潔 王艷平
(東北財經(jīng)大學 旅游與酒店管理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5)
在有些紅色旅游景點,旅游者竟然都換上了紅軍服裝去參觀游覽,他們戴著袖標,打著綁腿,舉著紅旗,斜挎著包,偶爾還有穿黃灰迷彩服的,其應該是以團隊的形式而在進行集體旅游。就是這樣一種情景,觸發(fā)了作者寫作本文的意圖。當然在此之前的前些年,筆者就曾思考過旅游中的“換裝”問題,比如裝備性很強的冰雪旅游、釣魚“旅游”,更衣了就不一樣了,“扮上”了就像回事。以溫泉旅游為例,當客人們換上浴服,立刻就有種脫離了“俗界”的感覺,似乎是“我不再是原我而是新我”,不再是“現(xiàn)實中的我”,不是生活世界里那個有身份有地位的“我”了,好像與功利劃清了界限,進入了一種純粹的精神境界,大家似乎都一樣了,氛圍平等平和與坦誠相見[1]。在后來的考察安徽桐城老街時,想到旅游者若是能“扮上”地換上裝,穿上古人的大褂長袍,也容易實現(xiàn)時空“穿越”。
旅游可被認為是一種體驗,具有暫時性與異地性的身體踐行特征。言旅游凝視也好,或曰沉浸度與卷入度也罷,總之是需要心境轉(zhuǎn)換的,要由一個象限跨越到另一個象限[2]。但那個轉(zhuǎn)換不僅與個人在路上的態(tài)度有關,個人素質(zhì)其實是很難操作的指標,還應考慮與某些外在即心外的環(huán)境指標有關,包括情景建設、準備道具,以及更換貼身的服裝、配備音樂等,那樣的考慮可以讓研究朝著可操作性方向推進。演出旅游是本文提出的一個概念,即是指在異地場景中因旅游者主要是更換了與情景相適應的服裝等,從而獲得了更加投入的體驗效果那樣一種旅游形式。
似乎還沒有出現(xiàn)演出旅游這樣一個概念,或因為旅游中的演出只是被當作旅游中的一個片段,因而不能代表大時間尺度整個的一次旅游過程。從時間長度上看確實是這樣,但若從特色而言,從標簽的階段性來看,以及從創(chuàng)新角度而言,似乎給出演出旅游這個概念也無妨,本文認為這種考慮是有積極意義的。是演出還是出演,為了強調(diào)換裝扮上的而出,覺得還是演出為好,其重點在于角色轉(zhuǎn)換的“出”上,而不是為了表演的出演,不是把重點放在“演”上。演可被認為是“假”的,但出這個動作是真的,旅游者也很看重旅游的真實性。舉止與行動是真實發(fā)生的,而行為的“為”的目的性,有時就可以有假的成分,如對真實的功利目的進行遮蔽,因而通過比較的結(jié)果,筆者還是傾向于選用演出旅游這個詞。
雖然沒有演出旅游,但卻有旅游演出概念??此浦皇前言~序調(diào)換一下,后者是指目的地將其資源與文化很好地展示出來,就如做演出一樣[3]。當然這是個比喻,其定位是基于供給側(cè)改革方面,不是從旅游者立場考慮的,但與旅游者有關,旅游者只是觀者而已,因而這個觀點與本文立場是不一樣的,但還是存在著關聯(lián)性。也有人把旅游演出定為目的地劇目性的演出活動,是指實景劇和舞臺劇,其是在目的地上演的[4]。當然這種考慮是對的,但那種劇是需要排練的,是演員在演,不是素人素演。黎學銳則用旅游表演做概念,其沒有用旅游演出之說,意在說明旅游表演要與戲曲、環(huán)境結(jié)合起來,戲曲與目的地環(huán)境是旅游表演的兩個思想來源[5]。筆者覺得在表演一詞里,“假”的成分更多了,但也更藝術了。泛泛而言,“假”是不好的,但對于精神而言,有一定的“假”才是高尚的,精神之“假”,“假”的精神,才是人們向往的“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真。筆者認同上述的三種觀點,但其與本文所言還是不一樣的。筆者覺得無論是用演出旅游定位,還是寫成旅游演出、旅游表演,總之有關這方面的研究還不多,目前還處于理論豐富階段,所涉及的有關演出旅游的類型或種類應該越多越好,目前還不存在誰對誰錯的問題,都是對的,要做的就是要有更多的具有新意的研究貢獻。
劉文豪認為旅游演出要講究燈光形式,要形成形式感[6],這一捕捉意識就如同地方感、儀式感一樣。即要從旅游者的感覺入手,并把這一感覺與客體認知并列起來,就如地方性與地方感,儀式與儀式感,可以形成兩套話語體系,一套是關于客體的,一套是關于主體的。但筆者著眼于“更衣”,把旅游者當作有意識的客體,但也確實思考過聲音、燈光與色彩等,但這些尚不在本次研究的內(nèi)容之中。到此會發(fā)現(xiàn),所謂的概念定位其實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演藝界會將其定位于旅游演出,落腳于屬于自己領域的演出上,而旅游學者喜歡落腳于旅游上,也是落腳于自己的研究“領地”內(nèi)(my filed),似乎有些“本位主義”,但也體現(xiàn)了一種自豪感。但也有里外的情形,那就是劇作家可以談旅游,旅游學者可以談演藝,倒不是在“班門弄斧”,不能說是文人談兵,武將到后來研究文墨,而是那樣地進行跨界討論,對自己而言確實也有學習意義,可認為屬于“活到老學到老”范疇,因而只要是包容的話,只要是有所謙虛,跨界討論也是值得鼓勵的。有些研究基于全面性,從定義到內(nèi)涵特點,再到產(chǎn)品的開發(fā)模式[7],既有一定的理論價值,也具備一定的實用性。
綜合上述可知,目前關于旅游演出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如何展現(xiàn)旅游資源的文化魅力,如何體現(xiàn)目的地的環(huán)境實景,如何與“戲曲與演員的舞臺”相比較,這些研究成果都是值得肯定的。但本文關注的對象是關于旅游者“人”的,關注“非專業(yè)”的人,關注人類學視角,兼顧社會學與文化學視角,當然這些學是彼此交叉的,有些“學”還僅僅被理解為一種語境。從解釋角度上考慮,若說解釋人類學理論的實質(zhì)是“文化的解釋”[8],那么可認為社會學在某種意義上是關于“人際”的“權力的解釋”,經(jīng)濟學則是“生產(chǎn)與流通的價值解釋”。依照這樣的道理,人類學確實是關系到每個普通人的學問,每個人都是值得觀察的,包括人與自然的動態(tài)關系,人與其他種類生物的區(qū)別,以及與它們是否和諧發(fā)展等,而社會學可能就與階層關系等有關,而經(jīng)濟學與財富有關。
素人即是指普通人,素演就是無需專業(yè)培訓?!八刭|(zhì)”就是“材料的天生屬性”,對于人而言,也包括“不為功利的平時的學識積累”。筆者希望在旅游中與在旅游地,無論是旅游者還是當?shù)鼐用?,都應該能做到本真地“出演”,這樣才能做到誰都可以參加,而不至于讓有些人能參與而有些人就不能參加。因而素人素演是在制造一種公平氛圍,不能讓演出旅游再導致新的不公平。但這樣是不是也會出現(xiàn)問題,素人素演是不是不好看,那樣豈不會失去了觀眾。筆者認為這就需要認真思考與研究,覺得應該讓素人站在自己的舞臺上,不要讓其上了人家的舞臺,那樣素人就是會表演的。假如社區(qū)就是舞臺,景區(qū)就是舞臺,那么每個人都是會表演的,那是一種類似于表演的生活,是一種自如表演,有人看就是表演,無人看就是生活,就如逛街一樣,街上的每個人都是演員,同時也是在生活,也同時是一位可以認真也可以隨意的觀察者,街上的每個人都是自然而然的。
關于素人,可認為是一個外來概念,筆者之一最早于20年前就在日本接觸到了這一概念,后來經(jīng)過查找而得到其意。劉暢(2018)在其文章中也很吻合本文意境地談到全素人參與問題[9],意在倡導演出要最大限度地貼近生活,似乎是在說最好的表演其實就是生活本身,可以真實的生活作為表演形式。當然,筆者還沒有發(fā)現(xiàn)有使用“素演”這個詞的,其等同于本色出演,但顯然素演表達是很節(jié)省“文字”的,與本色出演相比至少降低了50%的“字耗”,自然是節(jié)省了語言表達的文字成本。素人素演并非是要求“全無培訓”,像不好的衛(wèi)生習慣、不文明的語言習慣等,還是要做一些規(guī)范的,但不能在演技上做培訓,應該讓體驗者和當?shù)鼐用褡晕蛏钪械牡览怼?/p>
在早的在早,人間社會是沒有專門舞臺的,是后來因社會分工的需要,才有了專門的舞臺,如出現(xiàn)了鄉(xiāng)間戲臺[10],城市里出現(xiàn)了劇場戲樓。但本文關注舞臺之初,甚至是思考出現(xiàn)舞臺之前的舞臺,那個前舞臺應該是無臺化的,生活場所可能就是舞臺,工作場所就是舞臺,比如東北的二人轉(zhuǎn),在農(nóng)村演出時就不講究專門的舞臺。在這些場所,有人在生活,有人在工作,工作與生活的同時也兼具表演,觀眾呢就是在場的人們,他們也在工作與生活,而對于別人來說,自己的活動可被看作是表演,也可以被看作是工作與生活,愿意看就看,不愿意看就不看,總之是不是專門地作為觀眾,是有一搭無一搭的看與不看。而當觀眾多了,表演專門化了,后面的人看不到了,表演場所才被“臺”了起來。
其實在黔中的安順地區(qū),至今還存在著一種傳統(tǒng)的屯堡文化——地戲,該戲就沒有舞臺,人們平地展演、圍場而觀,該戲種具有非職業(yè)化、群體性(非師傳)等特征[11],那種情景就很符合本文所說的演出旅游。再比如地戲中的“一人啟口,眾人接聲”,就如旅游中的一人扮上與前行,眾人也就跟著做了。在筆者的意識中,一直認為景區(qū)就是舞臺,處處都是舞臺,旅游者所到之處,就是他們的舞臺。而當?shù)鼐用褚彩沁@樣的,他們的生活與工作空間,就是他們的人生舞臺,旅游情境中的任何關系者,只要他們在場,他們就是在演出。正因為沒有舞臺,因而也沒有前臺后臺之分,真實是第一位的,舞臺真實不僅是一種幻覺真實,也可以是真實的真實,而素人素演就是一種另類真實的“無臺化”的舞臺真實。
在演出旅游情境中,還提示著誰是編劇與導演的問題。應該說演出旅游的導演與編劇是場景,是地格,地格即是指目的地文化,或曰與人脈、文脈關聯(lián)的地脈[12]。更具體一點講,演出旅游的導演是景區(qū)的性質(zhì)與設施格局,也是由旅游路線決定的。這不僅要求一個景區(qū)要有一個好的主題,有一個中心故事,也要求合理布局,讓整個旅游按照時間和地點形成幾個篇章,最好要有起承轉(zhuǎn)合的意境。
其實旅游者自己也是導演兼編劇,因為演出旅游怎么演,還與旅游者的理解能力與素質(zhì)有關,為此也提倡要注意培養(yǎng)思考型旅游者,注重科學型旅游市場建設。如此說來還存在這樣一個旅游體驗細分市場,即旅游者可以自己決定怎樣參與而進行體驗,而不是現(xiàn)在的按照人家規(guī)定的方式進行體驗。由于旅游產(chǎn)品的生產(chǎn)原本就是旅游者在場進行的,旅游產(chǎn)品的生產(chǎn)不能沒有旅游者參與,旅游者既是體驗者也是生產(chǎn)者,集二者于一身,因而要加大旅游者對產(chǎn)品進行設計與開發(fā)的攝入權,或者說在每個節(jié)點上都要給旅游者以較多的選擇權。
“扮上”讓人容易入戲,人生如戲,旅游要入戲,旅游是有情節(jié)的。設施與場景可謂是旅游的硬件,而“扮上”可歸為軟件,應加強旅游的軟實力建設。首先要知道旅游軟實力包括什么,定義倒是次要的,需要一個個地增添創(chuàng)新的軟實力“構(gòu)件”,當然是在羅列的基礎上不斷添新。給人“扮上”最主要的是指更衣,當然還包括應景的行頭、皮帶、帽子、雨傘、拐杖、假面等,總之是要給主體化妝,因而要有道具。當然道具的范疇要比行頭大,但兩者也有一定的交集。
“扮上”之后還需要有情節(jié)、有故事,故事即是要有所謂的“公共劇本”。雖然人人都是自己的導演和編劇,但確實存在著一個公共背景,那是一個公共的“大劇本”,要有大家都認同的公共故事。就如來到安徽,大家可能都會想到《天仙配》,想到董郎與七仙女,而若來到桐城,可能還會想到“六尺巷”的故事。當然,故事并不一定都是指過去的事情,也可以建構(gòu)新故事,創(chuàng)造新經(jīng)典,可以有未來的故事,可以建構(gòu)新的地域邏輯,闡述新時代新氣象。不僅近代可以成為歷史,近代距離旅游者更近,而且未來也是可以構(gòu)想的,是未來與將來的歷史,未來是可以通過當代人的構(gòu)想而提前進行體驗的,未來早晚有一天也會成為歷史,體驗可以讓任何事物成為歷史。
根據(jù)既有的經(jīng)驗與觀察,演出旅游已出現(xiàn)了一些問題,有些問題還比較大。需要注意和重視這些現(xiàn)象。注意是研究的開始,注意引發(fā)興趣進而引起感性思考,而基于理論的討論是理性的。由于演出旅游目前還缺少系統(tǒng)的理論支撐,目前還只能從感性開始研究,即可以問題為導向開展研究。
歸納起來,筆者已發(fā)現(xiàn)如下幾個問題。一是“笑場”問題,二是游客在游覽中手里可能還拎著礦泉水瓶,三是有些情況是更衣而不換鞋,四是旅游者自己的衣服沒有被完全遮蓋住而露邊了,五是有些女游客還挎著自己的包包等。除了“笑場”之外,這里不論“笑場”的是非,在黑色景區(qū)“笑場”自然是不好,其他問題都屬于“穿幫”現(xiàn)象。有些問題是可以解決的,比如將瓶水換上軍用水壺,換上歷史中當?shù)厝顺S玫难b水器,記得江西人在過去可能是用竹筒裝水吧,總之是只要用心考慮,“穿幫”的現(xiàn)象就會少一些,也可以通過服務來代客保管隨身的物品,比如可設置移動的“Tourism Locker”。即便是有些“穿幫”現(xiàn)象不可避免,只要有個合理的解釋,也可看作是那是一種現(xiàn)代性,體現(xiàn)了后現(xiàn)代精神,因而可不必一律極端地追求原汁原味,但也不能因此就不改進可以改進的地方。
旅游者由看客到體驗,再由體驗到演員,演出也是一種體驗,本文討論了演出旅游,認為可將其看作一種旅游形式,以強調(diào)這一新的旅游體驗形式,以避免將新生事物當作早有的一般性舊現(xiàn)象。當然當這種旅游形式在今后得到了認可,被非常廣泛地認同了,積累到了一定時間而成為一種有歷史的體驗形式,那時也可以將其回歸到旅游演出這個定位上,即那時可以把演出與旅游的位置調(diào)換一下。但筆者目前是看中了演出旅游的時效性價值,也認為在當下應該關注時間,將演出關注與時間關注當作同等重要的關注,因為本文認為歷史唯物主義與現(xiàn)實主義都是有意義的,不能只是傳統(tǒng)與慣性地只關注事情而忘了時間本身的價值。
演出旅游當然不僅僅限于把身體“扮上”,包括國外土著表演的把身體涂上油彩,以及開辦具有上世紀70年代風格的主題餐廳,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戲中的身題”,比如可以設置“一日鎮(zhèn)長”職位,邀請名人出演,名人旅游也是值得考慮的出演內(nèi)容。除倡導之外,本文還一定深度上思考了演出旅游的技術問題,如提出了“素人素演”、“無臺化”、“無導演”、“扮上與認同”、“笑場”與“穿幫”等非統(tǒng)籌性概念,再加上已有的“實景演出”等概念,增添“路演”等說法,以幫助這一研究領域能夠形成初步的話語體系。
注釋:
①東北財經(jīng)大學旅游與酒店管理學院的周廣鵬老師在其博士學位論文中,就以時空穿越為核心概念深入研究了旅游的穿越本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