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偉，王云峰

（遼寧對外經貿學院 心理教育發(fā)展中心，遼寧 大連 116052）

0 引言

20世紀80年代以來，隨著改革開放國策的持續(xù)實施，我國經濟、文化等領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現(xiàn)代化建設的成功為大學生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物質條件、空前完善的生活保障和豐富易得的學習資源.然而，部分大學生卻出現(xiàn)了與上述客觀環(huán)境不相匹配的一些現(xiàn)象，如部分學生內心充斥著極度的空虛，不知道生命的價值和生活的意義.針對這種現(xiàn)象，北京大學徐凱文副教授在第9屆新東方家庭教育高峰論壇上以“時代空心病與焦慮經濟學”為主題的演講中首次提出了“空心病”這一說法.他從心理健康角度描述了北京大學很多學生所存在的“情緒低落、興趣減退、快感缺乏”的狀態(tài).其癥狀雖與抑郁癥相似，但因缺乏明確的診斷結果和相關量表的佐證，將其定義為“價值觀缺陷所致心理障礙”[1].如果僅作為一種心理障礙，“空心病”毫無特別，但因其定義中強調了與個體價值觀的密切關系，直接觸動了“價值觀”這一當今社會高度關注的話題，從而使得“空心病”現(xiàn)象迅速“升級”至社會層面.又因社會對青年價值觀的關注與討論從未止歇，“空心病”現(xiàn)象一經提出，便成為了輿論的焦點.

當今學者對此進行了研究.截止到2019年7月，在中國知網(wǎng)學術論文庫中以“空心病”為主題進行搜索時，與之匹配的相關記錄僅為30余條，如此龐大的“患病”群體與如此有限的理論研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通過梳理已有的文獻可以看出，大多數(shù)學者將產生“空心病”的原因歸為三種，一是功利的應試教育，二是精致的利己主義思想，三是殘酷的社會競爭.從表現(xiàn)上來看，三種原因確實是有理有據(jù)，然而當深度思考時卻發(fā)現(xiàn)這些原因著實有待商榷.因為可以清楚地看到仍然有相當數(shù)量的大學生展現(xiàn)了莘莘學子良好的精神風貌，也就是說導致“空心病”現(xiàn)象產生的三種原因與行為結果并未存在著明顯的對應關系，缺乏顯著的“因果關系”邏輯.事實上，當一個現(xiàn)象上升為社會問題，并可以用共性的語言描述出來時，就已然召喚人們應超越表面的現(xiàn)象描述，拓寬對現(xiàn)象的解讀視角，尋求此現(xiàn)象背后更為深層次的結構與背景，明確產生機制，提出解決方案.對于“空心病”現(xiàn)象的研究需要分析心理活動形成過程中的相互關系，理清影響個體價值觀形成的缺失環(huán)節(jié)，并通過個體成長過程的行為追溯來探尋導致缺失環(huán)節(jié)的真正原因，并由此推演出現(xiàn)象產生的心理機制，進而找到此類問題的解決之策.

1 情感體驗及其對個體成長的價值

1.1 情感體驗的內涵

關于情感，普通心理學的定義是人對客觀事物是否滿足個體主觀需要而產生的態(tài)度體驗.作為個體態(tài)度的重要組成部分，體現(xiàn)出與個體內在感受和主觀意向的協(xié)調一致性.基于情感的定義，情感體驗可理解為個體對客觀事物引發(fā)特定情感的主觀感受.情感體驗的產生要求個體參與到生活世界中，體現(xiàn)了情感體驗的主觀能動性.作為個體與外界事物相聯(lián)系的中介，情感體驗往往與個體的生命價值相聯(lián)系，并通過“揚棄”的方式融入個體生命意識中，從而豐富、超越甚至是替換舊有的意義.并通過理解、體會等多種心理活動的交融、撞擊，通過個體的反思判斷和價值判斷能力，達成內在感覺與外界客觀事物的統(tǒng)一.

1.2 情感體驗的教育價值

無論是教育家孔子所述的“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還是當代情感教育名家朱小蔓所論證的“離開情感層面，不能鑄造人的精神世界”，抑或是美國人本主義心理學家羅杰斯所表達的個體學習的情感動力因素，都在強調一個基本的事實，即個體的情緒情感在教育、成長中的重要作用.由于個體的認識過程、情感過程、意志過程構成心理活動結構的全部內容，三者缺一不可，缺少了情感過程的參與，個體的心理活動將呈現(xiàn)不協(xié)調狀態(tài).情感體驗是個體獲得知識的動力基礎，是高校德育工作有效性的前提，是個體人格完善的必要條件[2].如果父母師長在進行教育實踐過程中只關注認識系統(tǒng)的操作，而忽視情緒情感的體驗，企圖通過灌輸式、填鴨式的方式來解決個體的精神困惑，那么結果可能適得其反.

1.3 情感體驗不足導致價值觀教育低效

現(xiàn)在的大學生從小就接受價值觀的教育，可以說價值觀的教育無論從內容還是形式上來說都是空前的，但是其效果卻不盡如人意.當這一客觀事實擺在面前時，人們開始反思價值觀形成過程中的低效問題.價值觀的形成是以知識學習為基礎，依據(jù)自身的心理加工，通過自覺、理性的反思而不斷主動建構的動態(tài)過程.這里的知識來自于生活中不斷沉淀下來的經驗、總結凝練出的理論以及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要求，需要經過內化過程才能逐漸演化成能力，助力個體的探索過程.心理加工是指個體在價值判斷時所依據(jù)的心理狀況，心理狀態(tài)和水平直接決定著價值活動中選擇、解釋、定向功能的發(fā)揮.而個體的情感體驗又是心理狀況的核心成份進而直接決定著價值觀學習的效果.大學生的價值觀與情感體驗是相輔相成的關系，如果失去平衡甚至向兩個極端發(fā)展，則會導致十分嚴重的后果.

2 個體情感體驗不足的原因分析

大學生“空心病”現(xiàn)象發(fā)生非偶然，對于它的解讀也不能局限于某個個體偶發(fā)的行為和成長困惑，而是要將社會作為現(xiàn)實背景予以分析.這需要回溯到“空心病”群體的成長時代，將該現(xiàn)象置身于社會變遷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中，在中國社會轉型的背景下，解析他們的精神世界.也就是說在解答“情感體驗不足”現(xiàn)象的過程中不僅要分析今天的教育過程，也要追溯到學生的家庭成長環(huán)境，甚至需要結合其父母的成長環(huán)境和社會的輿論影響來進行分析，才能得出科學的結論.

2.1 社會輿論的渲染

當代中國社會轉型不單是經濟體制的改革和轉型，還有與之相伴的政治和文化的轉變，這種轉變必然促使人們價值觀念層面的變遷.在從社會到心理層面的深刻變革過程中，最先看到的是經濟的變化，之后才是價值觀念的變化，這也使得人們對于價值觀轉變的察覺稍顯滯后.現(xiàn)如今，青年價值觀的變遷仍在延續(xù)，只是在融入了高速發(fā)展的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后，討論形式更加豐富、手段更加多樣而已.如果一定要說現(xiàn)在的價值觀討論與以往有何明顯的區(qū)別，那么答案一定是現(xiàn)在的討論對于個體生活意義的關注比重增加了，個人可以比以往更加輕松地表達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對于“空心病”現(xiàn)象的討論恰恰是當代大學生價值觀討論過程中的產物.它的出現(xiàn)呈出了價值觀變遷的主要特點，引發(fā)了全社會對于青年價值觀的深度思考，在一段時間里頻繁見諸報端.隨著社交網(wǎng)絡和自媒體的發(fā)展，學生能夠輕易閱讀到相關信息[3].目前互聯(lián)網(wǎng)上關于“空心病”大多被定義為“情緒低落、情感缺乏”.而這些狀態(tài)又是個體在成長過程中一定會經歷的情緒狀態(tài)，因此極易被“對號入座”，再加上輿論效應的幾何級數(shù)遞增，大量的“患者”便呈現(xiàn)出來.

2.2 家庭教育功能的異化

家是心靈的港灣，是情感培養(yǎng)之地.家庭教育的核心是情感教育，在家庭教育過程中，個體要充分體會到溫暖、理解、牽掛、呵護、責任、尊重等情感的意義.學校教育的核心是知識教育，在學校教育過程中，個體要明確知識的重要作用以及其給予個體的力量.也就是說家庭教育與學校教育二者雖然都旨在培養(yǎng)人，但兩者的側重點不同且不能相互替代.但事實往往事與愿違，目前的實際情況是家庭教育的本意正逐步弱化，家庭教育正變成學校教育的延伸.家庭教育與學校教育的界限正愈加模糊，除了學習場所、學習監(jiān)督者有所差別外，學習內容幾乎完全一致.導致這種現(xiàn)象產生的可能原因是改革開放后，隨著經濟快速發(fā)展，通過知識來改造世界的成果令人震驚，知識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特別是西方發(fā)達經濟帶給個體強烈的視覺沖擊，使家長們堅信只有知識才能改變命運，從而將全部注意力投入到了如何幫助學習知識上，家庭教育的功能逐漸演變成課堂知識的再學習，所有的努力全部是為孩子的學習鋪平道路，至于其核心情感教育就變得可有可無，孩子內心世界的情感缺口不斷增大.

2.3 個體情感教育的不足

既然個體的情感教育不足是導致大學生價值觀缺失的癥結所在，那么個體內心的情感缺口為什么沒有引起家長們的注意？對于這個問題的回答需要回看青年大學生的成長過程，梳理個體的原生家庭教育，看看家庭教育者最關注什么.家庭教育者最關注的內容與其自身還處于孩提時代時最想要得到什么密切相關.當進一步回溯“空心病”患者的家庭教育者們的成長環(huán)境時，不難發(fā)現(xiàn)作為家庭教育者的父母正處于改革開放政策初現(xiàn)端倪或改革開放政策剛剛落地之時，父母在不斷體會到多樣的物資帶給個體內在幸福感受的同時，又不得不面臨著物資相對比較貧瘠的狀況，因此，他們對物質條件的追求在孩提時期便已深埋于心，但與此同時因他們在內心里感受到了親情帶來的溫暖，并習得了如何通過正確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情感，所以盡管對物質的追求在內心里十分“執(zhí)著”，但外在行為表現(xiàn)相當?shù)皿w.隨著時間的推移，當他們有了自己的下一代，這種內心對物質的追求便通過“給予子女”的形式得以滿足.子女們也在不知不覺中擁有了予取予求的“特權”，從而減少了個體通過努力獲得“需要”的動力.更加可怕的是因為家庭教育者在自身成長的過程中情感豐富，所以當他們在教育子女時特別容易忽視情感教育，造成個體情感的極度缺失.

3 大學生“空心病”現(xiàn)象的應對途徑

大學生心理狀態(tài)是否健康，精神狀態(tài)是否和諧直接決定著未來能否擔當歷史的重任.大學生“空心病”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并不意味著青年大學生理想信念的垮塌，而是大學生對自己內在價值的普遍思考.它的出現(xiàn)恰恰是社會轉型背景下的大學生“心理產物”，其旨在向社會發(fā)出的訊號，并要求人們理性反思該現(xiàn)象背后所闡述的原因，提出改進措施.

3.1 社會層面：客觀審視、理性對待

人的精神狀態(tài)一直是社會科學討論的重點[4].無論是1925年英國詩人托馬斯·艾略特創(chuàng)作了詩歌《空心人》所描寫個體的無聊、空虛的精神生活，還是1927年奧地利精神病學家阿弗雷德·阿德勒在其所著《自卑與超越》中所述的個體普遍性的自卑情緒與生命意義探索，抑或是1975年美國心理學家馬丁·賽里格曼的《習得性無助》都在闡明個體的無能為力、喪失信心、陷入、無助的心理狀態(tài).如果上述內容所表述的都是“西方語境”，那么如今這種現(xiàn)象隨著中國社會的轉型呈現(xiàn)在了人們面前.2008年，我國精神病學家許又新曾在《神經癥》一書中講述了物質豐富過程中社會群體將呈現(xiàn)出的階段性精神空虛問題，這也再一次證明了“空心病”現(xiàn)象的產生并非空穴來風，其產生受時代背景的影響.既然如此，那么對于“空心病”者就不應該采取鄙視的態(tài)度，更不需要神經兮兮，以為“世界末日”，而應該放松心態(tài)，以包容之心看待大學生內心的彷徨，以關切之心看待大學生的個體成長.

對于“空心病”現(xiàn)象的處理切莫簡單粗暴，高校有關部門也不能因為看到有“空心病”現(xiàn)象的報道，就要求學生做各類心理量表，強行“普及”心理健康知識.須知，這樣的方式非但不能解決問題，還會導致更多的學生陷入恐慌，使得原本就焦慮的情緒愈演愈烈.對于那些受暗示強的學生來說，這樣的措施可能會使他們“對號入座”，無意中“擴大”了“空心病”群體的數(shù)量.同時，學校有關部門也應清晰地看到“空心病”者身上存在的共性特征——情感情緒是平淡的、內心資源是枯竭的、前進動力是不足的.“空心病”者不需要擺事實、講道理，而需要獲得情感關懷，需要獲得精神能量，這樣才能增進他們的內在力量，使他們成為一個內心強大的人，一個能承擔后果、應對變故、改變自身和適應環(huán)境的人.因此，高校教師應以潤物無聲之勢，加強學生的情感培養(yǎng)，努力幫助每個年輕人找到自己獨特的路，讓他們少些彷徨，多些感動.

3.2 家庭層面：回歸家庭本真，重視情感教育

家庭教育與學校教育、社會教育是個體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三者各司其職、相互補充、缺一不可，共同肩負育人任務[5].但社會轉型期下的部分家庭卻出現(xiàn)了家庭教育的功能紊亂，家庭教育逐漸丟棄自身情感培養(yǎng)功能，轉而進行知識的教育.在功能轉化的過程中，家庭教育與學校教育之區(qū)別越來越少，家長與教師的教育行為越發(fā)接近，個體的情感需求無法滿足.因為社會轉型不僅僅是經濟、政治、文化的改變，它還包括隱藏在更深一層不易被發(fā)現(xiàn)的個體的情感體驗變化，一種個體對自己生命體驗的過程.因此，家庭教育應該充分認識到其在個體教育當中的重要作用，回歸本真，充分發(fā)揮其情感教育的功能.作為社會進步的重要推動力量，大學生能夠拿出時間來思考個體存在價值這件事本身具有重要意義，只是在思考過程當中，因缺少情感的“潤滑”而使前進的汽車故障多發(fā)、行使緩慢而已.這種躊躇或回避“意義”的行為在不斷提醒教育者，因此，情感教育應該從孩子一出生開始便貫穿于個體的整個生命過程.

家庭是個體價值觀形成的初始場所，也是個體情感體驗最早、最豐富之地.如果個體在原生家庭中缺少情感關懷，不能獲得無條件的支持，不能體驗到父母給予的精神力量，那么個體的內心世界可能就會變得孤獨、冷漠、懷疑等，外在行為也將表現(xiàn)出不合群、退縮等行為.如果以人際交往為例，缺少了早期情感體驗的個體在現(xiàn)實生活中可能不容易體會人與人之間真正的情感溝通.他們感受到的可能是人與人關系鏈接的若隱若現(xiàn)，親密關系形成的舉步維艱.個體不知道昨天的朋友還有沒有聯(lián)系的必要，今天的朋友明天醒來后是否依然還在.學生的內心填滿了各種不確定，呈現(xiàn)出一種混亂的狀態(tài).如果原生家庭情感教育得當，家庭氛圍是幽默、和諧、健康、向上的，能夠處處體驗到關心、理解和尊重，個體將通過原生家族的情感互動過程積累正向情感，從而激發(fā)出更高的自信、開朗、積極、幸福的情感力量.這種情感力量將成為個體成長的原生動力，促進個體朝著更高的目標邁進.

3.3 個人層面：經歷生活事件，重在情感體驗

對于大學生來說，要認識到“空心病”現(xiàn)象是時代的附產品.它的產生是轉型背景下成長期家庭教育功能的異化、個體情感教育缺失所致.同時個體也要清晰地意識到“坐以待斃”、“陷入悔恨”并不是好辦法，可以通過改善與家庭、學校的情感互動關系來緩解內心的無助感，可以通過積極參加生活事件來獲得更多的情緒體驗，進而改善“空心病”的癥狀.當這樣的目標明確之后，個體在實施行為時就會自覺投入到生活事件的經歷、體驗、感悟之中，在深刻體會與收獲感悟之后，個體將獲得情感上的滿足.個體的情感世界變得豐富后，即便是單純的理論學習，也能有意識地去體驗和感悟定理、規(guī)律等背后隱含的思想與方法，并用心去體會這些學者在研究理論時所流露出的情感態(tài)度和價值觀念[6].只有這樣，學生的情感世界才能更加豐富，求知態(tài)度才能更堅決，自我價值才能更加明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