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基
彼得·佩金科特出身于佩金科特家族。這可是一個大家族,彼得有許多見過面和沒見過面的親戚。最近,彼得和太太的銀婚紀念日就要到了,親戚朋友送了許多銀質禮品,讓他們高興又感動。
這天吃早飯的時候,彼得收到一份電報,他邊看邊對妻子說:“是威爾弗瑞德發(fā)來的,說他開車途經此地,想來我們家登門致意……他還想在這兒住一晚!”
彼得太太疑惑道:“威爾弗瑞德?哪個威爾弗瑞德?”
彼得太太這么問,是因為佩金科特家有個出名的老祖宗叫威爾弗瑞德,所以大家都愛給孩子起這個名字,這就導致家族里有好幾個“威爾弗瑞德”。為了區(qū)分他們,親戚們一般都以住處或職業(yè)來稱呼,比如倫敦的威爾弗瑞德,或者炮長威爾弗瑞德。
彼得嘲諷說:“還能有誰?肯定是我的堂弟‘三只手無疑了,別的威爾弗瑞德都沒有車。”
顧名思義,“三只手”威爾弗瑞德是個有偷竊癖的小伙子,他什么東西都偷,只要是容易攜帶的,價值高于九便士,他都會偷偷放進行李帶走。因此,“三只手”很少獲邀參加鄉(xiāng)間舞會,但凡有他參與,主人都必須在他告辭前搜查一遍他的行李,看看他有沒有“誤拿”了人家的財物。
“老天爺!”彼得太太叫道,“這個節(jié)骨眼上,我們家來個有這種毛病的人可不得了!所有銀質禮品都擺在起居室里,我還沒弄清楚我們都收到了什么,后面還有什么沒到呢!”
彼得也頭疼不已:“沒錯。但是,‘三只手剛剛從他伯父那兒繼承了爵位和一大筆錢……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我們可以找借口不讓他上門,但現在人家是個男爵了,于情于理,我們都不能把他拒之門外?。 ?/p>
彼得太太喃喃道:“我們也不能把禮物都鎖起來,他知道我們銀婚,肯定想參觀的……天哪,自從他12歲起,我們就沒見過他了,我都忘了他長什么樣,他為什么想來我們家???”
“我們眼尖著點,這就行了?!北说帽WC道。
“有偷竊癖的人都聰明得很……”彼得太太嘆了口氣,“他怎么就成了男爵了呢?”
當晚,威爾弗瑞德來了,三人吃了頓氣氛沉重的晚餐。威爾弗瑞德倒是彬彬有禮、很有自信,彼得夫婦卻是心神不寧,話都接不上。
飯后來到起居室,三人尷尬地沉默著,彼得太太突然說:“對了,還沒有讓你看過我們的銀婚禮品呢!都在這兒,又漂亮又實用,不過有些送重復了?!?/p>
彼得接口說:“沒錯,我們收到了七只奶罐??磥砦覀兿掳胼呑又荒芤阅逃蜑樯恕彼砂桶偷匦α诵Γ柛ト鸬聟s沒接他的話,而是全神貫注地看著禮物,還把其中幾件拿到燈下細細鑒賞。
彼得夫婦緊緊地盯著他,心里著急不已。彼得太太尖聲問威爾弗瑞德:“你把芥末罐還我了嗎?它應該放在這兒。”
威爾弗瑞德正忙著看另一件禮品,回過神來說:“對不起,我把它放在紅酒罐旁邊了?!?/p>
類似的問答發(fā)生了好幾回,可是等威爾弗瑞德道了晚安上樓后,夫妻倆還是覺得某樣東西已經被他順手牽羊了。
彼得太太匆忙數了一遍禮物,說:“只有三十四件,應該是三十五件的!但是包不包括沒送到的東西,我就記不清了……”
彼得咬著牙說:“那頭吝嗇的豬連一件禮物都沒送,要是再偷走一件,他可真是不得好死!”
彼得太太想了想說:“明天趁他洗澡的時候,我們可以搜搜他的皮箱?!?/p>
第二天早上,一等威爾弗瑞德走進浴室,彼得夫婦就迅速朝客房奔去,匆忙地找出鑰匙,打開了威爾弗瑞德的皮箱:果然,一只銀質的奶罐就裹在幾件襯衫里頭。
彼得太太罵道:“狡猾的畜生,他偷奶罐是因為有很多只,以為丟了一只也不會有人注意???,把它放回起居室!”
放完罐子,夫妻倆迅速來到餐廳,等威爾弗瑞德一起用早餐。可等了好一會兒,威爾弗瑞德才下樓,遲疑著說:“有件事很難啟齒,但不得不說—恐怕貴府的用人里頭有賊。我的皮箱里少了件東西,那原是家母和在下為二位的銀婚備的一點薄禮。昨晚飯后我就該呈上的,可碰巧那也是個奶罐,而你們正為那么多奶罐犯愁呢,我覺得要是再奉上一只就太尷尬了。我原本想拿去換件別的禮物,可眼下它竟然丟了……”
彼得夫婦異口同聲地問:“這是令慈和你備的禮物?”要知道,“三只手”可是做了很多年的孤兒了。
威爾弗瑞德皺著眉頭說:“是的,她在德累斯頓寫信給我,要我為二位選購一件精巧漂亮的舊銀器,我就選了那只奶罐?!?/p>
彼得夫婦面如死灰,提到德累斯頓他們才恍然大悟,眼前的這位原來是大使館隨員威爾弗瑞德,他們家有錢有勢,屬于彼得家根本進不了的上層圈子。彼得夫婦卻把這位未來的大使當成“三只手”來招待,還搜查了他的皮箱!
夫妻倆茫然又絕望地面面相覷,彼得太太的腦子轉得快些,她飛快地說:“沒想到宅子里竟然有賊,真是太可怕了!我們晚上把起居室上了鎖,但現在是開著的啊,不知道會不會丟了東西!”
說著,她匆忙走出去,過了一會兒捧著一只奶罐回來了,激動地喊道:“現在有八只奶罐,而不是七只了,這一只本來不在那兒的。記憶這東西有時會跟我們捉迷藏呢,威爾弗瑞德先生!您肯定是昨晚偷偷溜下樓來,在我們鎖門之前將它擺在那兒,第二天一早又給忘了個干凈?!?/p>
彼得在一邊附和不已,威爾弗瑞德卻不領情,他仔細檢查完奶罐后道:“這就是我給二位買的罐子。今天早上,我沐浴前從皮箱里拿浴袍時它還在,可等我出來它就不見了??隙ㄊ俏译x開的那一會兒,有人把它拿走了。這事情很嚴重,還是報警吧?!?/p>
彼得太太心一橫,這事兒可不能鬧大,不然他們的臉往哪兒擱?她孤注一擲地對丈夫說:“親愛的,去把我的嗅鹽拿來,應該在化妝間里。”
彼得如釋重負般沖了出去,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彼得太太滿面羞慚地轉向威爾弗瑞德,低聲說:“您這樣的職業(yè)外交官,應該知道如何假裝這件事根本沒有發(fā)生。這是彼得的一個小毛病,也不知道是怎么犯的……”
威爾弗瑞德驚訝道:“老天!你是說他有偷竊癖,就像那位‘三只手堂兄?”
彼得太太連忙說:“也不盡然。他從來不碰擺在外頭的東西,可總是無法自控地想搜索鎖起來的東西,這種病有專門的名字。他肯定是趁您沐浴的時候突襲了皮箱,拿走了最先看到的東西。他根本就沒有偷奶罐的動機呀,我們已經有七只了……”她突然意識到什么,又說:“當然,這并不意味著我們不珍視您與令慈的禮物——噓,彼得回來了!”
說完,彼得太太轉身奔過去迎接丈夫,對他耳語道:“沒事了,我已經解釋清楚了。這件事不要再提一個字了?!?/p>
彼得長出了一口氣:“勇敢的小女人,我是無論如何也應付不了的?!?/p>
這事兒似乎就這么過去了,一切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但是彼得怎么想都弄不明白,之后來他們家小住的親戚,為什么總是捏著珠寶匣不放手,就連去浴室的時候也帶著。
(推薦者:山小涼)
(發(fā)稿編輯:趙嬡佳)
(題圖、插圖: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