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濤
目前,學術界對首輪修志的研究關注不夠,缺乏經(jīng)典個案的深入研究。福建省漳州市長泰縣作為由泉州劃入漳州的千年古縣,明清時期漳州府唯一狀元故里,臺灣歷史名人朱一貴故里,具有一定的歷史地位。在首輪修志中所修2005年《長泰縣志》一書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該志存在的問題同樣散見其他方志,對其系統(tǒng)考察具有較大的學術參考價值。
本文圍繞2005年《長泰縣志》(以下簡稱“新志”)人物傳記方面,在地方志最新理論研究成果基礎上,運用歷史人類學的研究方法進行系統(tǒng)考察,略舉代表性案例,針對存在的問題提出相應的解決方案,為新時期地方志人物傳記理論研究拋磚引玉。
1.戴時宗
新志記載戴時宗生卒年為“(1484—1556)”。
查1996年重修《長泰縣戴氏族譜》記載戴時宗生卒時間與新志相同,新志應據(jù)族譜采編。
然據(jù)林希元《祭戴梁崗都憲文》:“先生少予七歲,發(fā)科先予三年”①[明]林希元撰:《林次崖先生文集》卷15《祭文》,何丙仲校注,廈門市圖書館編,廈門大學出版社2015年,下冊,第580頁。,按林希元生于成化十七年(1481年),戴時宗小其七歲,應生于弘治元年(1488年)。林希元在正德十二年(1517年)中進士,戴時宗早其三年,即正德九年(1514)中進士。從林希元所述其與戴時宗“相處一十八年,交情益篤,書問時通”②[明]林希元撰:《林次崖先生文集》卷15《祭文》,第580頁。,到戴時宗去世之際,兩人相交十八載,書信往來密切。應以林希元所載為是。
另據(jù)萬歷癸丑《漳州府志》記載:“戊午,倭果入寇,城堅不可攻,乃舍去,人服其先見。而公亦以是年卒?!雹郏勖鳎蓍h夢得修:萬歷癸丑《漳州府志》卷21《人物志六·國朝列賢傳·戴時宗》,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福建省漳州市委員會整理,廈門大學出版社2012年,下冊,第1518頁。按“戊午”即嘉靖戊午(1558年),該志為戴時宗曾孫戴燝參與修纂,應以其所載為是,戴時宗生卒年應作“(1488—1558年)”。
2.唐堯欽
新志記載唐堯欽卒年為1617年。
然據(jù)《明神宗實錄》記載:“萬歷四十年二月甲戌,禮部以南京太仆寺卿唐堯欽祭葬請命,與如例?!雹倥_灣“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保骸睹魃褡趯嶄洝肪?92,萬歷四十年二月甲戌條,1962年,第9259頁。唐堯欽在萬歷四十年(1612年)已卒,方有賜葬。
萬歷癸丑《漳州府志》唐堯欽傳是唐堯欽最早傳記。唐堯欽在萬歷癸丑(1613年)之前已卒。唐堯欽同科舉人戴燿與該志作序,忘年交戴燝參與修纂該志,唐堯欽傳與戴燿、戴燝關系密切,該志所載是可信的,唐堯欽應卒于1612年。
3.戴熺
新志稱戴熺卒于1635年。查戴氏舊譜記載:其“卒于明思宗崇禎八年乙亥”②據(jù)筆者于2019年10月12日調查長泰縣坂里鄉(xiāng)戴先生所藏民國抄本戴氏舊譜。,1996年重修《長泰縣戴氏族譜》沿此說,新志應據(jù)此采編。
然據(jù)康熙《肇慶府志》記載:戴熺在“擢廣東右布政使,卒于官”③[清]史樹駿修:康熙《肇慶府志》卷19《名宦志二·戴熺》,康熙十二年(1673年)刻本,北京:中國國家圖書館,第36頁b。,按該傳備注“崇禎志”④[清]史樹駿修:康熙《肇慶府志》卷19《名宦志二·戴熺》,第36頁b。,即崇禎《肇慶府志》??滴酢墩貞c府志》收錄有陸鏊所作《肇慶府舊志序》,據(jù)該志備注“崇禎六年序”⑤[清]史樹駿修:康熙《肇慶府志》卷1《肇慶府舊志序》,第9頁a。,可知崇禎《肇慶府志》在崇禎六年(1633年)付梓,戴熺不可能在1635年去世。
另據(jù)康熙《長泰縣志》記載:戴熺擔任“粵右轄”之際“力瘁致疾,請告者三,兩臺慰留不許,轉左轄,竟卒?!雹蓿矍澹萃醌k修:康熙《長泰縣志》卷8《人物志·戴熺》,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刻本,北京:中國國家圖書館藏,第60頁a。查《明熹宗實錄》記載:“天啟五年二月辛丑,升廣東右布政戴熺為廣西左布政使”⑦臺灣“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保骸睹黛渥趯嶄洝肪?6,“天啟五年二月辛丑”條,1962年,第2581頁。,按“粵右轄”即廣東右布政,“左轄”指廣西左布政使。戴熺在天啟五年(1625年)二月升任廣西布政使。
查同治《廣西通志》,明天啟、崇禎兩朝均無戴熺任職的記載,應以康熙《肇慶府志》、康熙《長泰縣志》所載為是,即戴熺在天啟五年(1625年)二月卒于廣東右布政使任上,族譜記載有誤,新志應作卒于1625年。
4.戴璣
新志稱戴璣卒于1676年。查戴氏舊譜記載:其卒于“皇清康熙十五年”⑧據(jù)筆者于2019年10月12日調查長泰縣坂里鄉(xiāng)戴先生所藏民國抄本戴氏舊譜。,1996年《長泰縣戴氏族譜》沿此說,新志應據(jù)此采編。
然據(jù)康熙《長泰縣志》記載:“戊午六月賊攻邑城,城陷,掠公入島中”⑨[清]王玨修:康熙《長泰縣志》卷8《人物志·戴璣》,第76頁b。,“幽之一年,終不屈絕粒而逝。”⑩[清]王玨修:康熙《長泰縣志》卷8《人物志·戴璣》,第76頁b按“戊午”,指康熙戊午(1678年),其一年后即康熙己未(1679年)??滴酢堕L泰縣志》在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刊行,距離戴璣去世僅數(shù)年,應以其所載為是,即戴璣卒于1679年。
另據(jù)《清史稿》記載:戴璣卒時“年七十有四”?臺灣“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保骸睹魃褡趯嶄洝肪?92,萬歷四十年二月甲戌條,1962年,第9259頁。。按康熙《長泰縣志》記載:其于“丙午浴佛日孿生”?[清]王玨修:康熙《長泰縣志》卷8《人物志·戴璣》,第74頁b.,此“丙午”即萬歷丙午(1605年),戴璣在康熙己未(1679年)去世,由此推算其享年應是“七十有五”,并非“七十有四”?!肚迨犯濉分囌`應與對康熙《長泰縣志》斷章取義有關。
1.楊令問
新志稱楊令問是本縣第一位進士。然而,楊令問籍貫卻有不同記載:
其一、長泰人。弘治庚戌(1490年)《八閩通志》記載:“宋淳化三年壬辰孫何榜”有“楊令問,長泰人,職方員外郎?!雹伲勖鳎蔹S仲昭修撰:《八閩通志》卷51《選舉·科第·漳州府·宋》,福建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舊志整理組、福建省圖書館特藏部整理,福建人民出版社1991年,下冊,第181頁。[明]閔夢得修:萬歷癸丑《漳州府志》,上冊,第72頁。萬歷癸丑(1613年)《漳州府志》記載:“楊令問,長泰人,第一甲,有傳?!雹冢勖鳎蓍h夢得修:萬歷癸丑《漳州府志》卷16《人物志·選舉·宋·選舉》,上冊,第1127頁。
其二、龍溪縣人。正德《大明漳州府志》記載:“楊令問,第一甲,其先蜀人,殿中丞仕休之子”③[明]陳洪謨修:正德《大明漳州府志》卷《科目志·宋·宋進士科》,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福建省漳州市委員會整理,廈門大學出版社2012年,上冊,第830頁。,僅載“居漳”。此“漳”指漳州,嘉靖乙未(1535年)所修《龍溪縣志》記載:“宋進士”有“楊令問,見人物志,以上淳化三年孫和榜第一甲?!雹埽勖鳎輨⑻焓谛蓿杭尉浮洱埾h志》卷7《選舉志》,《天一閣藏明代方志選刊》,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1965年影印本,第2頁a。
其三、寓居長泰的龍溪人。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長泰縣志》將楊令問名列“流寓”,為之立傳,稱“其先蜀人...仁宗天圣奉旨居漳,載遷于太”“五世孫友諒、應博皆登第?!雹荩勖鳎輳埥芊蛐蓿杭尉溉哪辍堕L泰縣志·人物·流寓·楊令問》,《天一閣藏明代方志選刊續(xù)編》(第38冊),上海書店1990年,第867—868頁。按,該志未署名作者、注明修纂時間,根據(jù)2005年新編《長泰縣志》所載,結合長泰縣博物館所藏蕭廷宣主修嘉靖三十七年《長泰縣志》,確認該志是張杰夫在嘉靖三十四年所修《長泰縣志》;又,該志未載具體卷數(shù),而就此標注。此“太”,指長泰的“泰”字簡稱,認為楊令問是從漳州遷居長泰的寓賢。該志云:“宋”“楊棫,以明經(jīng)登紹興二十一年辛未趙逵榜進士,泰之有甲科始此,仕至瀧水縣”⑥[明]張杰夫修:嘉靖三十四年《長泰縣志·人物·宋·楊棫》,第847頁。,此“泰”,指長泰縣,認為楊棫是長泰縣歷史上考取甲科第一人。萬歷元年(1573年)《漳州府志》所列龍溪縣“進士”名單有“楊令問,見長泰縣寓賢傳”⑦[明]羅青霄修:萬歷元年《漳州府志》卷15《龍溪縣上人物志·選舉·宋科目表·進士》,《明代方志選刊》第3冊,臺北:學生書局,1965年影印本,北京大學圖書館藏,第262頁。按,該志即萬歷癸酉《漳州府志》。,將楊令問視為寓居長泰縣的先賢,該志所載長泰進士名單中無楊令問,卻以南宋紹興二十一年(1151年)進士楊棫開篇⑧[明]羅青霄修:萬歷元年《漳州府志》卷24《長泰縣下·人物志·選舉·宋科目表·進士》,第497頁頁。。
嘉靖乙未《龍溪縣志》應據(jù)正德《大明漳州府志》闡發(fā),而將其引為龍溪縣人。嘉靖三十四年《長泰縣志》應據(jù)正德《大明漳州府志》記載,參考嘉靖乙未《龍溪縣志》記載,稱楊令問自漳州遷居長泰,實則出于追溯楊友諒、楊應博的家學淵源。萬歷元年《漳州府志》楊令問傳備注“嘉靖志”⑨[明]羅青霄修:萬歷元年《漳州府志》卷24《長泰縣下·人物志·寓賢·宋寓賢傳·楊令問》,第507頁。,“嘉靖志”即目前已佚的嘉靖《漳州府志》,其史料來源應追根溯源到正德《大明漳州府志》。萬歷癸丑《漳州府志》所載雖然與《八閩通志》大致相同,但是,從為萬歷癸丑《漳州府志》作序的戴燿、參與修纂的戴燝、張燮三人的關系來看,戴燿與戴燝是從兄弟,均是長泰縣軍籍進士,與龍溪縣舉人張燮是世交,戴燿與張燮又是兒女親家,戴燿女婿盧春蕙曾圍繞楊令問祠堂產(chǎn)權與楊令問后裔打官司⑩詳見劉濤:《明代兩廣總督戴燿年譜》,《閩臺文化研究》2018年第4期。,將楊令問祠堂判給盧春蕙宗族的長泰知縣陸即登見載萬歷癸丑《漳州府志》所列《修纂人員名單》?[明]黃仲昭修撰:《八閩通志》卷51《選舉·科第·漳州府·宋》,福建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舊志整理組、福建省圖書館特藏部整理,福建人民出版社1991年,下冊,第181頁。[明]閔夢得修:萬歷癸丑《漳州府志》,上冊,第72頁。,應受到戴燿、戴燝的影響,可見萬歷癸丑《漳州府志》所載實際上不足為據(jù)。楊令問祖籍四川,是寓居長泰縣的漳州龍溪縣人,新志應據(jù)此改正。
2.林震
新志根據(jù)長泰縣武安鎮(zhèn)京元村民間故事稱狀元林震在元宵節(jié)誕生該村張氏家廟,村名由此應運而生。
然查《宣德五年進士登科錄》記載:林震在“十一月初一日生”①《宣德五年進士登科錄》,明宣德年間刻本,天一閣藏,筆者于2019年10月12日抄錄。,林震并非生于元宵節(jié)。
萬歷元年《漳州府志》收錄有林雍《重建長泰縣儒學記》,稱:“長泰縣儒學百有余年,典刑具在,其人物則有林震狀元及第,黃文史應天解元。”②[明]羅青霄修:萬歷元年《漳州府志》卷24《長泰縣下·文翰志·記》,第512頁。按,萬歷元年《漳州府志》所載林雍該文原作“典刑”,實則應作“典型”;又,林雍該文康熙《長泰縣志》稱其作于“成化十六年”,然查萬歷元年《漳州府志》記載:“成化辛丑秋八月,今知縣事文林郎麗水劉侯繹重建廟學成”,該記作于成化辛丑(1481年),并非成化十六年(1480年)??滴酢堕L泰縣志》改作“長泰縣儒學,明興百有余年,其人物則有大魁林公震、京元黃公文史,以文學氣節(jié)相輝映?!雹郏矍澹萃醌k修:康熙《長泰縣志》卷9《藝文志·記》,第23頁a。按“黃公文史”即黃文史,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獲明太祖欽點應天府五經(jīng)解元?!按罂敝父咧袪钤?,“林公震”即林震,宣德五年(1430年)狀元。此“京”,指南京、應天府?!霸保更S文史考取的五經(jīng)解元??梢姵苫饺f歷年間并無京元之名。但是“京元”之稱始載康熙《長泰縣志》。查康熙《長泰縣志》記載:長泰縣欽化里有“京園”④[清]王玨修:康熙《長泰縣志》卷1《輿地志·里社》,第16頁a。,按“京園”社即“京元”村,可知其時未有“京元”村名。查乾隆《長泰縣志》仍稱“京園(俗呼溪園)”⑤[清]張懋建修:乾隆《長泰縣志》卷1《輿地志·里社》,漳州三川印書館民國二十一年(1932年)鉛印本,北京:中國國家圖書館藏,第11頁b。,直至民國《長泰縣志》始載“張:京元始祖廷震”⑥[民國]鄭豐稔纂:民國《長泰縣新志》卷6《氏族·張》,上海書店出版社編,《中國地方志集成福建府縣志輯》第32冊,上海書店出版社2000年,第523頁。按,該志雖云“鄭豐稔纂”,部分內容實則是其主纂。,即京元社張姓始祖張廷震。雖云其開基時間在“元泰定間”⑦[民國]鄭:民國《長泰縣新志》卷6《氏族·張》,第523頁。,但是京元村名應在乾隆《長泰縣志》之后的清末產(chǎn)生,其時京元張氏宗族在糧戶歸宗運動中,為整合需要建構了林震誕生張氏家廟傳說。京元村的這一現(xiàn)象應視為狀元文化的闡發(fā)。
京元村“京元”二字本來出自康熙《長泰縣志》所載黃文史。與康熙《長泰縣志》主纂葉先登是明末舉人、清初進士,曾被鄭經(jīng)俘虜,而關注明朝原來國都“應天府”三字,根據(jù)黃文史考取五經(jīng)解元時的“應天府”是明朝國都而稱京城,由此有“京”字;又將“五經(jīng)解元”簡稱“元”,即“元”字,合稱“京元”。若以京元村觀點來看,此“京”指林震高中狀元的京城,即北京城;“元”即林震考取的狀元。實則出現(xiàn)了此“京”非彼“京”,此“元”非彼“元”的問題。
據(jù)萬歷元年《漳州府志》記載:泰亨書院,“洪武三十五年教諭章參創(chuàng)建……邑人黃文史為之記”。⑧[明]羅青霄修:萬歷元年《漳州府志》卷23《長泰縣上·規(guī)制志·學?!骸?,第473頁。黃文史《泰亨書院記》作于“洪武三十五年”,即建文四年(1402年),此為目前所見黃文史最后史料。另據(jù)《宣德五年進士登科錄》記載:其高中狀元時“年四十三”⑨《宣德五年進士登科錄》,明宣德年間刻本,天一閣藏。,由此逆推其生于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黃文史欽點五經(jīng)解元時,林震年僅3歲;到了林震大魁天下之際,黃文史已獲明太祖欽點五經(jīng)解元40年后,黃文史為泰亨書院撰文28年后,黃文史可能已不在人世,兩人未有交集。
3.戴士衡
新志記載戴士衡是長泰人,長泰進士。然而莆田卻認為其是莆田人。
據(jù)《明萬歷十七年進士題名碑錄(己丑科)》記載:“戴士衡,福建興化府莆田縣軍籍”⑩《明萬歷十七年進士題名碑錄(己丑科)》,《明清歷科進士題名碑錄》,臺北:華文書局,1969年影印本,第2冊,第1028頁。,戴士衡其中作“戴士衡”,落籍地點在莆田縣(今莆田市)。
萬歷《漳州府志》稱:“(萬歷)十七年己丑科焦竑榜:戴仕衡,長泰人,平海衛(wèi)籍,吏科給事中?!雹伲勖鳎蓍h夢得修:萬歷癸丑《漳州府志》卷17《人物志二·國朝進士》,上冊,第1189頁?!按魇亢狻奔础按魇撕狻薄T撝菊J為其是長泰人,落籍福建平海衛(wèi)(今莆田)。
萬歷《漳州府志》記載:“國朝鄉(xiāng)舉”一欄有“(萬歷)十年壬午”“戴大槐,長泰人,洪謨之子,順天中,上元知縣,升主事”②[明]閔夢得修:萬歷癸丑《漳州府志》卷17《人物志二·國朝鄉(xiāng)舉》,上冊,第1237頁。,作為漳州府當年“中式三十三人”中之一。萬歷《漳州府志》記載:“國朝鄉(xiāng)舉”“隆慶元年丁卯:戴洪謨,長泰人,由平海衛(wèi)學貢,順天中,知州”③[明]閔夢得修:萬歷癸丑《漳州府志》卷17《人物志二·國朝鄉(xiāng)舉》,上冊,第1231頁。,作為漳州府當年“中式二十一人”之一。該志認為戴士衡叔父戴大槐、祖父戴洪謨均是長泰人。
戴洪謨在隆慶元年(1573年)中舉,其時已入籍莆田軍籍,應視為平海衛(wèi)籍舉人、莆田縣軍籍舉人,其子戴大槐也是如此,其孫戴士衡為莆田籍進士。
何喬遠《閩書》將戴洪謨、戴大槐、戴士衡載入興化府莆田縣的“皇朝科舉”④[明]何喬遠編撰:《閩書》卷108《英舊志(縉紳)·興化府·莆田縣四》,廈門大學古籍整理研究所、廈門大學歷史系古籍整理研究室《閩書》校點組校點,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4冊,第3260、3261、3262頁。,何喬遠與戴燝交好⑤詳見劉濤:《明代東南文壇名家戴燝年譜》,《閩臺文化研究》2018年第1期。,卻能秉筆直書。
萬歷《漳州府志》作序者戴燿是戴洪謨同科舉人,參與修纂的戴燝是戴大槐同科舉人⑥按,戴燿、戴燝均在福建鄉(xiāng)試中舉,戴洪謨、戴大槐均在順天府鄉(xiāng)試中舉,戴燿、戴燝與戴洪謨、戴大槐參加鄉(xiāng)試的地點不同,原則上關系并不密切。此外,萬歷癸丑《漳州府志》認為戴大槐在順天鄉(xiāng)試中舉,但是《閩書》卻認為在“應天中式”,應以戴大槐戶籍地莆田提供的史料為是,即戴大槐應在應天府鄉(xiāng)試中舉。,長泰天柱山保存的萬歷三十二年(1604年)十月《管公重新天柱巖碑》立碑名單有“上元知縣戴大槐”⑦據(jù)筆者于2017年7月23日調查福建省長泰縣天柱山觀音巖碑銘。,戴洪謨、戴大槐、戴士衡見載萬歷癸丑《漳州府志》,應與戴燿、戴燝“同年”有關。
《閩書》在戴洪謨名下備注其是“科從侄”⑧[明]何喬遠編撰:《閩書》卷108《英舊志(縉紳)·興化府·莆田縣四》,第4冊,第3260頁。,按“科”,即戴科。《閩書》稱其是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舉人、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進士,查《明嘉靖三十五年進士題名碑錄(丙辰科)》記載:“戴科,福建興化府莆田縣軍籍。”⑨《明清歷科進士題名錄》,第2冊,第823頁。萬歷癸丑《漳州府志》未載戴科,戴科應與戴洪謨同為明代衛(wèi)所軍戶出身而聯(lián)宗,以叔侄相稱。
《明史》稱戴士衡是“莆田人”⑩[明]張廷玉等修:《明史》卷234《列傳第一百二十二·戴士衡》,《欽定四庫全書》,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刊本,第4冊。,應源自《明萬歷十七年進士題名碑錄(己丑科)》記載。戴士衡應是落籍莆田的長泰人,故里在長泰,并非傳統(tǒng)認為的莆田人?!睹魇贰匪d只是簡寫,是其紕漏的體現(xiàn),其完整的書寫應是“長泰人,莆田籍”。
1.考卷題目
新志稱黃文史以《天下一家論》考中應天府五經(jīng)解元。查此說始見萬歷元年《漳州府志》記載:“庚午中南畿鄉(xiāng)試第一人。錄文以進,太祖讀其《天下一家論》,大見稱異,特免廷試,授刑部主事?!?[明]閔夢得修:萬歷癸丑《漳州府志》卷17《人物志二·國朝進士》,上冊,第1189頁。
據(jù)張杰夫所修嘉靖三十四年《長泰縣志》記載:黃文史“由歲貢發(fā)解南畿,有《麒麟閣賦》。太祖見,甚善之,特銓刑部主事。”?[明]張杰夫修:嘉靖三十四年《長泰縣志·人物·黃文史》,第848頁。
兩相比較,應以較早出現(xiàn)的嘉靖三十四年《長泰縣志》所載為是。新志對此未加考證,而沿用晚近舊志所載,導致以訛傳訛。
2.考試時間
新志稱戴璣是“崇禎十三年”進士。然據(jù)康熙《長泰縣志》記載:戴璣“年十六游于庠”①[清]王玨修:康熙《長泰縣志》卷8《人物志·戴璣》,第74頁b。據(jù)筆者于2018年7月23日調查長泰縣武安鎮(zhèn)章先生,查閱所藏康熙四十一年(1712年)抄本章氏舊譜。,該志載:戴璣“丙午浴佛日孿生”②[清]王玨修:康熙《長泰縣志》卷8《人物志·戴璣》,第74頁b。,此“丙午”即萬歷丙午(1605年),由此推算戴璣在萬歷四十八年(1620年)入泮。其“二十五俊賢書”③[清]王玨修:康熙《長泰縣志》卷8《人物志·戴璣》,第74頁b。,即崇禎二年(1629年)。查該志記載:戴璣崇禎三年庚午(1630年)考取舉人,其年當為二十六歲?!拔濉弊謶鳌傲弊?。新志誤增“十”字。
1.戴同吉
楊榮《楊文敏集》有《戴氏族譜序》④[明]楊榮撰:《楊文端集》卷15《序》,《欽定四庫全書》(集部6·別集類5),電子版,國學大師網(wǎng),網(wǎng)址:http://www.guoxuedashi.com/SiKuQuanShu/2545b/,筆者于2019年10月12日下載。,是“同吉來京師間,持以謁余請為序之”,其云“所居之巷,邑人以姓目之”,稱之為“戴巷”。文中描述了“由戴巷徙古倉則自諱顯者始,至今浙江右參議同吉,蓋四世矣”的移民路線,該序與楊榮、戴同吉交往情況,均未見載明清《漳州府志》《長泰縣志》、1996年《長泰縣戴氏族譜》,田野考察也無結果。
戴同吉“立祠堂、定家規(guī)”,是目前長泰可考的最早譜序。戴同吉之父“嘗有志于家譜”,“今戴氏斯譜于其不可知者寜闕而不錄,不敢妄自援引”,從“同吉五世孫”⑤[清]王玨修:康熙《長泰縣志》卷8《人物志科名明進士》,第6頁a。按,1996年重修《長泰縣戴氏族譜》認為戴相是戴同吉的七世孫,應據(jù)較早刊行的康熙《長泰縣志》所載為是,戴氏族譜記載有誤,應據(jù)此修訂。戴相是“福建漳州府長泰縣軍籍”⑥《明天啟五年進士題名碑錄(壬戌科)》,《明清歷科進士題名碑錄》第2冊,第1220頁。按,由于《明永樂二年進士題名碑錄(甲申科)》未載進士戶籍具體屬性,導致戴同吉戶籍無考,但是從戴同吉五世孫戴相在《明天啟五年進士題名碑錄(壬戌科)》所載“軍籍”身份,根據(jù)明代戶籍世襲制原則,可推論戴同吉也是“軍籍”出身。來看,實則與戴同吉的明代衛(wèi)所軍戶出身有關,需要明辨譜系以世襲軍籍。
2.盧岐嶷
《閩書》記載:“凡岐嶷先后平賊功,中外交薦,輒為嚴相子世蕃所抑,竟敘遷云南左參議,攝行安普守道事?!雹撸勖鳎莺螁踢h編撰:《閩書》卷108《英舊志(縉紳)·漳州府·長泰縣二·盧岐嶷》,第4冊,第3613頁。此“嚴相”指嚴嵩,其子即嚴世蕃。盧岐嶷因遭嚴世蕃打壓而遠赴云南為官。
《明穆宗實錄》記載:“隆慶元年十月乙酉,罷貴州按察使盧岐嶷?!雹嗯_灣“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保骸睹髂伦趯嶄洝肪?3,1962年,“隆慶元年十月乙酉”條。萬歷癸丑《漳州府志》記載:“為同事者及沐府構孽”⑨[明]閔夢得修:萬歷癸丑《漳州府志》卷22《人物志七·國朝列傳·盧岐嶷》,下冊,第1572頁。按“沐府”即沐王府,世襲黔國公,其時為沐朝弼,從其所列罪狀中“視人命為草菅,通夷、占軍、謀財、奪產(chǎn),貽害地方”,可知其與素來秉公執(zhí)法的盧岐嶷自然水火不容?!堕}書》記載:“丁卯,轉貴州按察使,竟為者所中,罷。”⑩[明]何喬遠編撰:《閩書》卷108《英舊志(縉紳)·漳州府·長泰縣二·盧岐嶷》,第4冊,第3613頁盧岐嶷確在隆慶元年(1567年)遭罷官。
新志闕載盧岐嶷遭到中傷與罷官緣由,記述碎片化。
3.章文炳
新志稱章文炳,字明會,又名被龍。查章氏舊譜記載:“被龍公進士諱文炳,字明會,別號乳名白”?[清]王玨修:康熙《長泰縣志》卷8《人物志·戴璣》,第74頁b。據(jù)筆者于2018年7月23日調查長泰縣武安鎮(zhèn)章先生,查閱所藏康熙四十一年(1712年)抄本章氏舊譜。,新志應據(jù)此采編,漏載其“乳名白”。據(jù)曹學佺《游天柱山記》記載:“到時,求章秀才火苑相見。章君讀書是山,有《天柱山賦》?!雹伲勖鳎蓍h夢得修:萬歷癸丑《漳州府志》卷36《藝文志四·記》,下冊,第2484頁。按“章秀才火苑”即章火苑。乾隆《長泰縣志》收錄章文炳《天柱山賦》②[清]張懋建修:乾隆《長泰縣志》卷11《藝文志》,第114頁a。,可知“章秀才火苑”、“章君”即章文炳,古人以字相稱,“火苑”應是章文炳別字??滴酢堕L泰縣志》僅載“章先生諱文炳,字明會”③[清]王玨修:康熙《長泰縣志》卷8《人物志·章文炳》,第73頁a。,《明史》僅稱“文炳,長泰人”④[清]張廷玉等修:《明史》卷290《列傳第一百七十八忠義二》,《欽定四庫全書》,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刊本,第5冊。,可知清初就已漏載。曹學佺有詩《贈別章火苑》。⑤[明]曹學佺撰:《曹大理集》卷8《天柱篇》,
康熙《長泰縣志》記載“賊酋秦良玉泣奠”⑥[清]王玨修:康熙《長泰縣志》卷8《人物志戴璣》,第74頁a。,秦良玉曾為之紀念,新志亦闕載。
4.戴璣
《清史稿》記載:戴璣在“洪承疇正經(jīng)略五省,以韓、范儔稱之”⑦[民國]趙爾巽等修:《清史稿》卷488《列傳第二百七十五·忠義二》,電子版,國學大師網(wǎng),網(wǎng)址:http://www.guoxuedashi.com/a/27tmwz/125259c.html,筆者于2018年10月25榮下載。,按康熙《長泰縣志》記載:戴璣“補柳州”“柳人有小范復出”。⑧[清]王玨修:康熙《長泰縣志》卷8《人物志·戴璣》,第76頁a??芍鳝^獲得洪承疇稱道,“小范”即范仲淹再世。
據(jù)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長泰縣志》記載:戴時宗有詩《過新修陳將軍廟》⑨[明]蕭廷宣修;嘉靖三十七年《長泰縣志》卷10《藝文志·詩》,浙江寧波天一閣1964年影印本,長泰縣博物館藏,筆者2019年1月18日抄錄,第21頁。,此“廟”指長泰縣威惠廟。
另據(jù)萬歷癸丑《漳州府志》收錄有戴燝題詩《集陳將軍西廟樓》:
將軍勛業(yè)古無雙,身后英靈護一邦。野曠時聞金鎖甲,堂虛還擁碧油幢。登樓云拂千年樹,對酒風生八面窗。九十九峰如列戟,坐銷瑕釁凈漳江。⑩[明]閔夢得修:萬歷癸丑《漳州府志》卷34《藝文志一·詩·國朝》,下冊,第2269頁。
按“陳將軍”,指陳元光?!拔鲝R樓”,即漳州府漳浦縣威惠廟西廟樓。陳元光部將后裔援引此詩,編入族譜,雖未署名,從詩文內容來看,確是其所作。
戴時宗及其曾孫戴燝是長泰縣軍籍進士?[明]閔夢得修:萬歷癸丑《漳州府志》卷36《藝文志四·記》,下冊,第2484頁。,族譜稱其先祖戴君胄是陳元光的女婿?長泰縣戴氏族譜編委會編:《長泰縣戴氏族譜》,1996年重修,福建省長泰縣圖書館藏,第1冊,第214頁。。戴時宗“輯族譜”?[明]閔夢得修:萬歷癸丑,《漳州府志》卷21《人物志六·國朝列傳·戴時宗》,下冊,第1517—1518頁。,實則建構與陳元光之間的譜系。戴燝應在戴時宗影響下為陳元光題詩。新志未能根據(jù)陳元光在海內外的歷史地位,深入挖掘,助力發(fā)展。
1.戴時宗
新志稱戴時宗由于“朝廷內部矛盾”而“遭誣陷被削職回籍”。然據(jù)《明世宗實錄》記載:“嘉靖二十四年閏正月甲申,先是都御史戴時宗以子湖抑奪鄉(xiāng)人田產(chǎn)為怨家所奏,有旨令回籍聽勘。前福建巡按御史王瑛因劾時宗貪橫,宜罷。時宗辯,并下?lián)岚磿薄?[明]閔夢得修:萬歷癸丑《漳州府志》卷36《藝文志四·記》,下冊,第2484頁。4,會勘結果“湖所犯雖不系時宗,而故縱之罪亦難自免”,僅提及戴時宗管教不嚴。查康熙《長泰縣志》記載:“一人和里陶唐洋田三斗四分二頃,共七斗四分,推官龍文明到縣追賣戴瑚等田價銀三十兩”①[清]王玨修:康熙《長泰縣志》卷3《學校志·學租·學田》,第11頁b。[民國]鄭豐稔纂:民國《長泰縣新志》卷14《秩官·秩官上·歷官·明·知縣》,第584頁。,結合乾隆《長泰縣志》記載:“嘉靖三年,戴湖用銀二十兩府告官買概掌”②[清]張懋建修:乾隆《長泰縣志》卷12《雜志·巖院·天柱巖》,第2頁b。,“戴瑚”即“戴湖”,可見巧取豪奪之事確實存在,并非中傷。戴湖二十兩強買天柱巖香燈田一案,到萬歷三十二年(1604年)其曾孫戴燝“視財利為糞土”③[明]何喬遠撰:《閩書》卷120《英舊志(縉紳)漳州府長泰縣二戴燝》,第4冊,第3610頁。,而歸還天柱巖。④詳見劉濤:《乾隆〈長泰縣志.〉記載的天柱山香燈田案——從歷史人類學角度的剖析》,國家方志館編:《中國方志館研究》第2輯,方志出版社2019年,第90—103頁。戴時宗宗族是明代“武安第一”⑤[明]張燮撰:《戴公子利藩墓志銘(后贈戶部主事)》,[明]張燮撰:《群玉樓集》卷50《墓志銘》,[明]張燮著:《張燮集》,陳正統(tǒng)主編,北京:中華書局,2015年,第3冊,第853頁。按,“戴公子利藩”即戴城,字利藩,是戴燿的次子,從戴燿是戴時宗侄曾孫來看,戴城是戴時宗的從玄孫。望族,掌握話語權,直至清代中期方才披露。新志對此未能秉筆直書。
2.唐堯欽
據(jù)《明史》記載:“言官唐堯欽”曾“詆誣”趙南星⑥[清]張廷玉等修:《明史》卷243《列傳第一百三十一·趙南星》,《欽定四庫全書》,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刊本,第5冊。,此記載又見《明神宗實錄》,可見《明史》此說應采編自《明實錄》所載,唐堯欽確曾詆毀誣告趙南星。
另據(jù)《明神宗實錄》記載:“萬歷十二年三月庚寅,工科給事中唐堯欽題”“故相張居正”,有“顧居正可恨,而所尤可恨者則誤居正之臣。原任太子太保工部尚書致仕曾省吾、浙江僉事曹一夔……同惡相濟以欺居正,居正日為賣弄不覺而竟成誤國之罪”,萬歷帝由此下“詔禠省吾、一夔職”。⑦臺灣“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保骸睹魃褡趯嶄洝肪?47,“萬歷十二年三月庚寅”條,1962年,第2739頁。
按唐堯欽是隆慶五年(1571年)進士,張居正是隆慶五年會試主考官,可知張居正是唐堯欽座師,作為張居正門生的唐堯欽在張居正遭到清算后,向明神宗提出懲治張居正心腹曾省吾、曹一夔等人的主張。新志對此均避而不談。
新志記載戴璣有十三子遷居臺灣。
然據(jù)康熙《長泰縣志》記載:戴璣“諸子十二人遷臺灣,至癸亥七月臺灣平,始全歸焉。”⑧[清]王玨修:康熙《長泰縣志》卷8《人物志戴璣》,第76頁b。按“癸亥”即康熙癸亥(1683),施瑯收復臺灣。姚啟圣,曾納戴璣孫女為妾,因此得以“全歸”。乾隆《長泰縣志》卻稱“虜臺者十有三”⑨[清]張懋建修:乾隆《長泰縣志》卷9《人物志·鄉(xiāng)賢傳·清朝·戴璣》,第15頁a。。1996年《長泰縣戴氏族譜》沿此說,新志據(jù)此采編。應以較早的康熙《長泰縣志》所載為是,即戴璣實則12子遷往臺灣。
新志記載朱一貴為長泰縣方成里亭下社人,是明末宗室出身的長泰知縣朱由栯后裔。
按民國《長泰縣志》始載朱一貴是“邑之亭下社人”⑩[民國]鄭豐稔纂:民國《長泰縣新志》卷21《勇烈傳·清·朱一貴》,第644頁。,從該志將“朱由栯”錯寫成“李由栯”?[清]王玨修:康熙《長泰縣志》卷3《學校志·學租·學田》,第11頁b。[民國]鄭豐稔纂:民國《長泰縣新志》卷14《秩官·秩官上·歷官·明·知縣》,第584頁。,可見該志未稱朱一貴的祖先是朱由栯,朱一貴先祖是朱由栯的說法實則新志所為。新志有此說應源自該志輯錄的《朱一貴起義檄文》所述“我太祖高皇帝提劍而起”,此檄文并無朱一貴與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之間具體的譜系,實際上不足為據(jù)。
據(jù)亭下現(xiàn)存清乾隆五十年乙巳(1785年)林文暉所撰《鳴珂陂記》碑銘顯示:
天柱,……余曾杖履其間,與友人朱君爾謙等游。……爾謙之父國學游,華素敦直,信于鄉(xiāng)。因與鄉(xiāng)人計曰:是陂舊天鳳,自先人刑部公結亭山麓,遂易今名,其意遠矣。業(yè)兩邊田產(chǎn)予陂者皆我子姓。歲數(shù)圮,鳩工要木,耗力耗財,稍不均輒齟齬。且陂未審,圳路淺深難定,是當思永利,易以石。我雖勞頓,朝夕督筑不倦焉,眾善之。爰與族等妥議:科田土,用命能者司出納,葉掌役匠事。……爾謙告余曰:“鳴珂陂水石之狀,先亟稱之。今石堤已就,愿先生記?!薄瓡r乾隆五十年乙巳季秋之吉,石髻山人林文暉記。①據(jù)筆者于2017年10月12日長泰縣馬洋溪生態(tài)旅游區(qū)旺亭村亭下社抄錄林文暉所撰《鳴珂陂記》碑銘。按,林文暉,是長泰縣方成里塘邊社人,該碑撰寫于清乾隆五十年乙巳(1785年),至今保存完好。
按“朱君爾謙”即朱爾謙,是亭下社人?!跋热诵滩抗保瑩?jù)正德《大明漳州府志》記載:正統(tǒng)三年戊午(1438年)舉人有“朱榮,長泰人,由本縣學中,歷官見進士下?!雹冢勖鳎蓐惡橹冃蓿赫隆洞竺髡闹莞尽肪?5《科目志·國朝科目》,上冊,第902頁。正統(tǒng)七年壬戌(1442年)“授刑部主事?!雹郏勖鳎蓐惡橹冃蓿赫隆洞竺髡闹莞尽肪?5《科目志·國朝科目》,上冊,第903頁。朱榮官授刑部主事,故有“刑部公”之稱。據(jù)《明正統(tǒng)七年進士題名碑錄(壬戌科)》記載:朱榮“福建漳州府長泰縣匠籍。”④《明清歷科進士題名錄》,第1冊,第207頁。朱榮出身“匠籍”,社會身份較低,并非明朝宗室。從朱榮“結亭山麓,遂易今名”來看,亭下朱姓開基始祖是朱榮,并非明末宗室。朱一貴若是亭下人,并非朱由栯后裔,而是朱榮后裔?!敖晕易有铡薄芭c族等妥議”,反映了亭下朱榮后裔長期管理鳴珂陂以及大片田產(chǎn)。
另據(jù)乾隆《長泰縣志》記載:
一彰信里田水洋,叛產(chǎn),官山,南至頂,北至朱逆祖墳,東至陳家祖墳,西至戴家所掌山。⑤[清]張懋建修:乾隆《長泰縣志》卷2《規(guī)制志·義?!罚?3頁a。
按“朱逆”,即朱一貴?!芭旬a(chǎn)”,即朱一貴家產(chǎn)。朱一貴在長泰縣彰信里田水洋置有產(chǎn)業(yè),有其祖墳??梢姟吨煲毁F公司》所云:“我系漳州府長泰縣人”⑥臺灣“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整理:《明清史料戊編》,中華書局1987年,第1本,第107頁??删唧w到長泰縣彰信里這一聚落。朱一貴并非亭下人,與亭下朱榮后裔并非同族,否則亭下談何有田產(chǎn)遺留到乾隆五十年乙巳(1785年)?新志應據(jù)此修訂。
綜上所述,取得了以下三點結論:
第一、2005年《長泰縣志》人物傳記方面未深刻認識譜志之分,所載基本停留在重述舊志記載層面,對族譜記載偏聽偏信,雖有今人研究成果運用,卻存在拔高現(xiàn)象。
第二、新修方志人物傳記應跳出就新志論新志的觀點,在舊志研究的基礎上,超越傳統(tǒng)認識范疇,置身更為廣闊的時間與空間,廣泛搜集相關的各版本縣、府、通志、文集、實錄、正史、科舉史料、口述史料、碑銘等史料,深入田野考察,抱之以理解與同情,提煉人物傳記撰寫心得,搜索網(wǎng)絡資料,積極參加學術研討會交流創(chuàng)見,繼續(xù)堅持秉筆直書原則,
第三、新時期新修方志人物傳記理論研究建設方面,應勇于直面問題,在揭示文本記載背后的歷史情境下功夫。將史料均視為文本,深入探索何以有此記載?其目的何在?其文本書寫的過程如何?在此研究思路的基礎上推動地方志地情記述理論研究進程,達到較為全面地還原歷史地位,深入揭示歷史情境,更好地重寫歷史,多有創(chuàng)見,為新時期地方志理論研究發(fā)揮積極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