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之矣
晚唐詩人周樸,曾寓居于閩(今福建),在一座寺廟中借一間僧房居住。和尚們早上食粥,卯時進食,他也拿著一個飯碗到齋堂吃飯,和尚也不覺得他討厭。他喜歡寫詩,是一個苦吟詩人,遇到好的景物,搜索枯腸,尋覓好句,如果想出一聯(lián)一句甚佳,就高興得很。
有一次,他在野外漫步,遇到一位背著柴的樵夫。他突然一把把樵夫抓住,厲聲說:“我得之矣!”
樵夫大吃一驚,掙脫手臂就跑,連柴都不要了。正好有一隊巡邏的士兵走過,以為他抓住了小偷,就把樵夫抓起來了。一問,周樸才說:“我剛才是說得到了一個好句。”士兵們哭笑不得,把樵夫放了。
他得到的好句是:“子孫何處閑為客,松柏被人伐作薪?!?/p>
因為他太沉迷于作詩了,有一個人故意整他。一天,這人騎驢在路上,遠遠看見周樸過來了,就故意把帽子壓得很低,把臉遮住。走到周樸面前,大聲吟道:“禹力不到處,河聲流向東。”然后繼續(xù)趕路。周樸一聽,很生氣,就回過頭去追趕那個人。驢走得快,趕了好幾里路才追上。周樸攔住那個人,對他說:“我的詩是‘河聲流向西,你怎么說是‘河聲流向東呢?”那個人只是口里“啊啊”了幾聲,點了點頭,繼續(xù)騎著驢走他的路,而周樸趕了幾里路,已經(jīng)氣喘吁吁了。
這件事,被人們傳為笑談,但是也可以看出周樸對詩歌的認真態(tài)度。
吟安一個字
晚唐許多詩人,都以苦吟著稱。盧延讓《苦吟詩》就說“吟安一個字,捻斷數(shù)莖須”;裴說《寄曹松》(一作《洛中作》)也說“莫怪苦吟遲,詩成鬢亦絲”。其實不僅是晚唐詩人,連杜甫都說自己“新詩改罷自長吟”(《解悶》)。所以李白曾經(jīng)有《戲贈杜甫》詩和杜甫開玩笑說:
飯顆山頭逢杜甫,頂戴笠子日卓午。
借問別來太瘦生,總為從前作詩苦。
白居易也說自己“新篇日日成,不是愛聲名。舊句時時改,無妨悅性情”(《詩解》)。北宋張耒曾得到一部白居易詩的手稿,他說里面“真跡點竄,多與初作不侔”,可見其創(chuàng)作態(tài)度之認真。
晚唐詩人王貞白,當時的詩名很大。他有一首《御溝水》詩,是其得意之作:
一帶御溝水,綠槐相蔭清。
此波涵帝澤,無處濯塵纓。
鳥道來雖險,龍池到自平。
朝宗心本切,愿向急流傾。
有一次,他把這首詩抄給著名的詩僧貫休看。貫休說:“很好。只是有一個字不太好?!蓖踟懓缀懿环?,拂袖而去。貫休對旁邊的人說:“這個人文思很敏捷,一定會想到怎么改的?!庇谑?,他提前寫了一個字在手掌中。過了一會兒,王貞白果然回來了,說:“我已經(jīng)想了,應該是‘此中涵帝澤?!必炐莅咽终粕斐鰜?,上面正寫著一個“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