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似
17歲的梁夏收到了人生中第一封情書。粉紅色的信封,帶著淡淡的香水味,靜靜地躺在書包里。
她把房門緊鎖,小心翼翼地打開信封,只有六個字:“梁夏,我喜歡你?!睕]有署名。
她把信夾進日記本里,拿出數學作業(yè)。平日溫順的數學題朝著她張牙舞爪,窗外的蟬鳴吵得她連最基本的幾何關系都推不出來。會是誰寫的呢?也有可能是惡作劇。時不時有些猜想從她腦中冒出,冷不丁兒地把她從題海中撈上岸。
第二天,她成功帶著黑眼圈到學校。被各種習題占據了一半的桌面上靜靜立著一瓶安慕希,藍莓味兒的。
“誰的酸奶?”她向四周詢問,都是搖頭說不知道。梁夏拿起瓶子,左上角被做過標記,是用粉紅色熒光筆畫的一個愛心,顏值略低的愛心中間還包著個字——“你”。
是那位寫情書的勇士嗎?一種酥酥麻麻的甜蜜和羞澀感從心底冒出芽。青春期的表白,即便不知道對方是誰,也能在心底掀起驚濤巨浪。
接下來的幾天,梁夏每天都會收到一瓶藍莓味的安慕希。
每個瓶身依舊被做上標記,除了愛心畫得越來越標準,字也一天天在換?!澳恪⑹?、年、少……”大概是什么暗號吧?等謎底出來,說不定真是班里那幫八卦大王搞的惡作劇。她把它們擺在桌子底下,不喝也不扔,慢慢地就沒了探究的興趣。
林新也覺得自己最近越來越像個變態(tài)了。除了每天偷偷溜進隔了一整個走廊的教室送牛奶,放學回家還要偷偷跟著她走一段路。
不過她真是個有趣的姑娘,他在心里評價梁夏。
他最開始注意到這個女生,是偶然發(fā)現她明明一出校門就可以坐上28號公交車,卻非要繞一段遠路,舍近求遠地到另一個公交車站上車。
有一次又在校門口遇到,他就鬼使神差地跟在了后面。
她會在路邊的草坪上逗街上的流浪貓,拿出像是早餐留下的面包喂它們,時不時還要把手高高舉起來做出挑逗的動作。然后再慢悠悠地拐進巷子里買一大串糖葫蘆拿在手上,一個接著一個地咬下來——真不怕牙齒疼,林新也看著都覺得牙齒開始酸了。
一段五六分鐘的路程,林新也眼睜睜看著她花了40多分鐘才走完。
他跟著上了車,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看到戴著耳機的梁夏輕輕靠在窗前,雙腳像在打拍子一樣地晃動。
有個非常中二的想法突然從腦海里跳出來,如果這個時候有壞人出現就好了,他一定會像武俠小說里描寫的那樣,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再順便要個QQ。
“我一定是瘋了!”他甩了甩腦袋,把亂七八糟的想法趕走,繼續(xù)盯著沉浸在音樂世界里的梁夏。
夕陽的余暉透過卷簾的縫隙跑到女孩的臉上,掠過嘴角??吭诩氶L的睫毛上,可愛的雀斑迎合著陽光也生動起來。
最近學校的籃球比賽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她已經好多天沒有在公交車上遇到那個男生了。經過多方小心翼翼的打聽,她終于知道了他的名字:林新也,以及他是學校逆風球隊的主力。
梁夏并不是第一次聽說他的大名,早在公交車上注意到他之前,她就聽周小川天天在耳邊念叨他們空靈球隊的死對頭里有個慘絕人寰的主力。
到底有多厲害,梁夏終于見識到了。不過她是個看不懂規(guī)則的籃球白癡,只能在他投籃進球的時候,也跟著旁邊的啦啦隊鼓掌歡呼。
人倒霉起來果真連喝水都塞牙,梁夏對這句話深有體會。不然的話,怎么遠處疾馳而來的籃球就這么不偏不倚地落到她頭上了呢?正當她眼冒金星的時候,林新也氣喘吁吁地出現在她面前,急切地詢問:“你沒事兒吧?”
她剛想搖頭說沒事兒,看著眼前眉頭沁滿汗珠的男生,話一出口就變成了:“好像有一點點暈,不過應該沒什么事兒。”
“矯情?!彼谛睦锉梢曌约骸?/p>
不過鄙視歸鄙視,當林新也在校門口向她走來,半開玩笑地說著:“你得讓我護送你回家吧?要是路上如果有什么問題,我也能馬上送你去醫(yī)院?!蹦且豢?,她在心里為自己鼓掌。
已經一個星期過去了,梁夏頭也不暈,手也沒事了,整個人活蹦亂跳的可以徒手拆籃板了。
但兩個人就像在心里約定好一樣,總會有個人在校門口慢慢地踱步,等著另一個人的出現。然后一起喂路邊的流浪貓,再搭乘同一輛車回家。
直到有一次碰上了林新也的同學,那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語氣充滿驚奇:“新也,你搬家了嗎?我記得你家不是這個方向吧?”
她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擊中一樣,之前的疑問突然有了答案。為什么早上無論她有多刻意營造偶遇都不會在公交站碰到他?為什么每次問他住哪個小區(qū)他都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口?還有很多很多……她應該早就發(fā)現的。
“你家不在這邊?。俊弊咴诼飞?,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說話,梁夏開口打破了沉默。
“對啊。”
為什么呢?梁夏沒有問出口,她意識到從這一刻起,已經有一種名叫曖昧的情愫,夾著路邊的桂花香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
高三已經進入了備考期,梁夏不再等林新也一起回家。緊要關頭誰的時間也沒有必要浪費,她想要的不只是當下。
林新也開始鉚足了勁兒地看書,為了達成約定,他必須提高自己的成績。
仿佛心中有一根線,牽著他們一起往前走,朝著他們的目標前進。
最后一科終于結束,漫天飛舞的試卷像雪花一樣洋洋灑灑落了一地。
教導主任忙著在廣播里喊:“今年考完禁止亂扔試卷??!請大家不要知法犯法……”但這場告別儀式的瘋狂,無人能阻止。
角落里,看著笑得眉眼彎彎的女孩,林新也覺得比考英語還緊張,之前想好的臺詞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情書是我送的?!?/p>
“男生為什么還要噴香水?”
這是重點嗎?林新也無奈了,“安慕希也是我。那,謎底猜到了嗎?”
“你是年少的歡喜?”
“嗯,反過來也是?!?/p>
剛剛好,我也是。
編輯/王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