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涵

“抬頭看我，低頭、仰頭……”浙江大學醫(yī)學院附屬第一醫(yī)院的一間病房里，一位滿頭白發(fā)的8旬老人正在為同樣滿頭白發(fā)的妻子做康復訓練。

他是80歲的著名力學專家、中科院院士、浙江大學教授朱位秋。他的妻子朱巧芝身患帕金森癥已有12年。12年中的每一天，他都親力親為照顧妻子。他說：“妻子年輕時全力支持我，如今該我盡心照顧她?！?h3> 12年如一日照顧患病的妻子

點頭、搖頭、握手、抬腿……每天早上，朱位秋都會細心地給妻子按摩，帶著妻子做一些簡單的康復動作。

“這是一套我自創(chuàng)的康復操，我?guī)е拮用刻焐衔缱霭胄r，身體各個部位鍛煉一下。經(jīng)常運動運動，對于緩解病情、恢復健康有好處?！敝煳磺镎f。

2007年，朱位秋的妻子朱巧芝不幸患上帕金森癥，開始時的癥狀是走路邁不出步子。朱位秋說：“知道她得了這個病的時候，我就對自己說，我一定要對她特別好?！?/p>

妻子剛得病的幾年，朱位秋常扶著朱巧芝，在浙江大學的操場和家旁的小路上走路鍛煉。居住的院士樓前有一條安靜的磚塊路，走完一趟要78步，朱位秋為了鼓勵妻子邁步，特意用油漆在磚塊上做出了每一步的標記。

2013年，朱巧芝摔了一跤，在病床上躺了半年，之后病情惡化。從那時起，朱位秋就在醫(yī)院陪護至今。朱位秋說，這些年來，妻子病情有過幾次反復，但他從沒放棄過。

2016年2月，朱巧芝連續(xù)發(fā)燒20多天，醫(yī)生將朱位秋拉到一邊說，要做好病情惡化的心理準備了。危急關(guān)頭，朱位秋多方尋醫(yī)問藥，幸運的是最終轉(zhuǎn)危為安。朱巧芝長期臥床，肺部濃痰蓄積，醫(yī)生曾建議切開氣管治療，朱位秋不忍心，輾轉(zhuǎn)從云南找來了一個化痰的方子，令妻子的病情得到緩解。

“每天晚上我?guī)退帽澄?，要敲?000下。我心疼她，希望在治療上盡量不要讓她感覺太痛苦?！敝煳磺镎f。由于患病，朱巧芝很難主動用語言表達“不舒服”，朱位秋就陪伴在一旁，時時關(guān)心妻子的感受。

相濡以沫走過半個世紀

如今，朱位秋和妻子朱巧芝攜手迎來“金婚”紀念。朱位秋說，他叫在美國生活的兩個兒子回國陪他們過了一個團圓年，就當作是慶祝了。“如果妻子身體好些，就可以搞得更隆重些。我們結(jié)婚的時候什么都沒有，一切從簡，始終覺得有點虧欠她?！?/p>

朱位秋和妻子朱巧芝出生在浙江義烏的同一個村莊，一個住在村東頭，一個住在村西頭，相距一里多路?？芍钡街煳磺飦淼胶贾葑x高中，兩人才算真正認識。那時，朱巧芝一家已經(jīng)遷居杭州，她的父親常邀請朱位秋周末到家中吃飯。

“我見到朱巧芝，她長得好看又能干，人也正直，是我認識的女孩當中最出色的?！敝煳磺锘貞浾f，當時妻子已經(jīng)在一所中學教書，工作干得有聲有色。高中畢業(yè)后，朱位秋赴西北工業(yè)大學繼續(xù)攻讀本科和研究生，1964年，朱位秋研究生畢業(yè)前夕，收到朱巧芝從杭州寄來的一封信，請他代為購買一些毛線，久未聯(lián)絡的兩人從此開始鴻雁傳書。

4年后，在陜西一家研究所工作的朱位秋趕回杭州與朱巧芝結(jié)婚?！爱敃r兩人沒什么積蓄，一點工資幾乎都花在兩地來回的路上了。”朱位秋笑著說，結(jié)婚時沒有婚宴、婚房，小兩口在岳父家簡單吃了頓晚飯，借了杭州茅家埠的一間農(nóng)民房作為婚房住了幾天。之后，朱位秋又匆匆趕回工作崗位。

婚后7年，朱位秋和妻子兩地分居，但兩人的感情沒有因此減淡。在這期間，他們的兩個兒子相繼出生，一有探親假，朱巧芝就會帶著兒子，坐上幾十個小時的火車去看望朱位秋。1975年，朱位秋調(diào)到浙江大學任教，一家人終于團圓。

回想攜手走過的50年，朱位秋說：“我和妻子都不是浪漫的人，想不起什么甜蜜的事，有的只是互相理解。她性子急，我性子慢，平日里我就多讓讓她。”

以前她全力支持我，如今我盡心照顧她

“我喜歡做理論研究，尤其是有難度的研究。”朱位秋說。到了浙江大學之后，他一頭扎進了自己最感興趣的前沿力學研究領域，有了去美國訪學的機會，結(jié)識了國際上最優(yōu)秀的學者，也真正走上了科研道路、沖擊科學高峰。

朱位秋說，他能夠來到浙大并全身心投入科研工作，離不開妻子朱巧芝對家庭的付出和對他事業(yè)的支持。上世紀80年代末，朱位秋訪學歸國，開始撰寫概括了國際上隨機振動理論精華的專著《隨機振動》。在沒有打印機的情況下，是妻子朱巧芝利用業(yè)余時間，耗時近一年幫朱位秋仔細謄寫手稿。1992年，這本書順利出版，成為國內(nèi)該領域最具影響力的著作。

朱位秋攻克了非線性隨機動力學與控制領域中60多年未解的難題，首創(chuàng)哈密頓理論體系，為復雜的科學和工程問題提供了有效解決方案，在2003年被選為中國科學院院士。如今8旬高齡的朱位秋仍在為推動科研事業(yè)發(fā)光發(fā)熱，就在去年，他還與一位美國教授合作出版了一本理論著作。

“年輕的時候，總覺得以事業(yè)為重，對妻子關(guān)心得不夠，兩個兒子也是她一手帶大。她埋怨歸埋怨，還是盡力支持我。現(xiàn)在她病了，生活不能自理，該由我來陪伴照顧她。她是我的愛人，縱使以后有分離的時刻，我也不希望留下任何遺憾。”朱位秋說到這里，濕了眼眶。

3年前，朱巧芝還只能躺在病床上，連手指都動不了，在朱位秋的精心照顧下，朱巧芝身體已有所好轉(zhuǎn)，能夠在旁人的攙扶下，扶著助步器慢慢走上幾步。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朱位秋院士和妻子向年輕人詮釋了什么是真正的愛情。

（摘自《世紀人物》）（責編 拾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