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業(yè)軍
(浙江大學 人文學院,浙江 杭州 310028)
2019年9月到10月,王安憶作為浙江大學第二屆駐校作家,在浙江大學啟真湖畔開設“小說的構成——王安憶的浙大文學課”,凡八講。在最后一講開始前,我說,再過一個半小時,現(xiàn)實形態(tài)的“王安憶的浙大文學課”就要結束了,但是,作為精神層面的“王安憶的浙大文學課”才剛剛開始,它還要生長,不斷地生長,在講稿發(fā)表、出版的時候,在研究者每一次引用講稿的時候,在每一位在場的朋友于往后的日子里回憶起王老師在課堂上的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神情的時候……
我想,不是因為我寫過幾篇王安憶研究的文章,而是因為我作為浙大老師,參與了“王安憶的浙大文學課”的策劃、組織,這才有幸得到《海南師范大學學報》的邀請,主持這個王安憶研究專輯。所以,這個專輯也可以看作是“王安憶的浙大文學課”的一次回響。
世紀之交的時候,揚州大學徐德明教授以“眾生話語”來概括那個時候面目還沒有完全分明的王安憶創(chuàng)作世界,這是一種從對象而來的提煉、總結,更是一次對于對象的賦予、開啟?!氨娚捳Z”是王安憶的,也是徐德明的,更是徐德明所闡釋的王安憶的,最終,它成了我們看取王安憶的最基本的,以至于我們都已經(jīng)忘記了源頭的眼光。所以,我邀請徐老師操刀,論述《海上繁華夢》。我在跟浙大同事陳力君聊天時說到《匿名》可怕的晦澀,出乎我的意料,力君竟覺得《匿名》像晶體一樣,是凝結的、明朗的,于她是如此之“親”。究其緣由,是因為《匿名》里浙南的“林窟”就在她溫州老家邊上,一個在我看來是山高水深的冷僻所在,之于她,不過就像家門前的溝溝畔畔,是平易的。那么,為何不請她來談一談《匿名》?
這三篇文章都聚焦于具體文本,看起來似乎不夠“宏”和“綜”,但實際上它們絕不狹隘、拘泥,而是以“點”帶起了很大的“面”:因為有了“點”的支撐,“面”鋪展得那么扎實、穩(wěn)妥;因為有了“面”的統(tǒng)攝、照耀,“點”的許多隱而不彰的秘密得到了開掘。最值得一提的是,徐老師認定,作為“尋根文學”代表作家的王安憶一直有著強烈的尋根沖動,但她的尋根實踐主要不是體現(xiàn)于《小鮑莊》對于儒家文明的追索,而是表現(xiàn)在她對于“尋找上海”這一都市尋根母題的一再書寫。這一說法,跟《王安憶西溪談話錄》(待刊稿)中王安憶的自述相暗合:“我能把上海作為一個主要書寫對象,應該是得自于尋根文學的推動?!毙炖蠋煾J定,王安憶的都市尋根之旅肇始于只比《小鮑莊》晚生了一年、彼時尋根浪潮還在劇烈涌動著的《海上繁華夢》。于是,要弄清楚《長恨歌》《天香》《考工記》這些上海想象、上海書寫的巨著,就必須回到這個多多少少被忽略了的起點,一切還是要從頭說起——這是一次對于尋根的尋根。
2020年8月18日,浙江大學啟真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