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初與文字結緣并非因為熱愛。
剛上小學那會兒,我寫字特別丑?!跋駲M七豎八的干柴火。”母親翻閱著發(fā)下來的本子,微微蹙著眉,一本正經(jīng)地打趣道。更糟糕的是,我的學業(yè)一塌糊涂,好像是因為寫字丑而被拖累一般,低分的試卷總是怯生生地躲在書包里,暗無天日。
消息傳到父親耳朵里,成了羞愧之事。他以為寫好漢字是比成績還重要的事情,而我沒有寫好字,大多是他的責任,于是著手幫我改變。父親是性情溫和的人,他并沒有買來大沓字帖要求我練習,規(guī)定每天必須寫幾頁,只是每日晚飯后抽出半小時,從我當日的課文里圈出幾個成語和一個中心句,抑或數(shù)學課本上的某個定義、公式,讓我寫上兩遍。父親則坐在一隅,持著報紙,時不時低下頭寫寫畫畫。
意外地,堅持一段時間后,我的字大有改觀,因為進步顯著還被老師表揚,繼而愈加有了興趣。待我長大一些,已學會主動預習課文和進行練習,以及讀父親做過注解的報紙。就這樣,日復一日,一晃六年,我以不差的成績考入三中。
彼時,父親的報紙再無法滿足我。而寄宿初中的圖書館,泛黃的理論書籍擠在書架上散發(fā)出蟲蟻咬噬過的墨香——是堆放時間比我年齡還要長的書籍,大部分脆弱得翻動時甚至會掉下幾頁來。我漫不經(jīng)心地向父親訴苦了幾次,他便找來一張縣城圖書館的借書卡供我使用。
我因此得以接觸各類中外書籍,海子的詩歌、泰戈爾的散文、安妮寶貝的小說,以及被丟棄在角落里的漫畫和小人書……我自己從不做過分的期望和嚴格的計劃,閱讀隨心。父親對此也從未管束,一如既往地放養(yǎng)。
算不上視野開闊,更談不上涉獵廣泛,甚至諸多文詞意境尚未完全理解、體會,只是貪婪地閱讀,同時摘錄一些喜歡的句子,加深記憶。于是,寫作文時很多美妙的詞語信手拈來,我的作文開始作為范文在班里朗讀,或是在年級間傳閱。
我嘗試寫更多的東西,不再拘泥于作文。會下黃蛋的貓咪、愛吃冰激凌的太陽、偷東西的影子……諸如此類,或長或短,我寫下所有我覺得異想天開、妙不可言的東西。當然,那些文字沒有發(fā)表,唯一的忠實讀者是父親。我寫的所有文字他都照單全收,從未質(zhì)疑。一些零星的文字很快被我拋之腦后,而父親卻視如珍寶,將其裝訂成冊。
如同上高中參加各種比賽樂在其中一般,讀大學后投稿成為自然而然的事。只是隨著年歲漸長,身心經(jīng)過試煉之后對生命有了些許認知,我筆下的童話演變成了我心里所珍視的點點滴滴,一抹余暉、一個背影、一次邂逅,凡此種種。但回首,當我拍掉時光留下的塵土,一字一句細讀曾經(jīng)寫下的文字時,我還是會覺得歡喜。彼時的我,宛如藍天下的一灣湖水,晶瑩透徹,而那些細碎的文字就像閃閃發(fā)光的水晶,在我的生命里熠熠生輝。
我一直覺得,至情的人,才能寫盡美好;至善的人,才能道盡人心。文字承載著我的經(jīng)驗與思考,同時為我的精神之旅做下一路標記。它好似一面鏡子,照見我的本心。
良生,云南大理人,抓著90后尾巴的假文藝理工女。平生所愿:寫詩的戲子,說書的旅人。在《中學生百科》發(fā)表了《梨花落》《這份愛,被擱淺太久》《秋夜》《月兒》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