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山陽牧人

話說在江西南昌市贛江的東岸，矗立著江南三大名樓之一的滕王閣，它始建于公元653年，因唐太宗李世民之弟滕王李元嬰所建而得名。而它能夠享譽四海、千古流芳的一個重要原因，卻是因“初唐四杰”之首的詩杰王勃，寫了一篇力透千古的《滕王閣序》。

一提起《滕王閣序》，人們便會聯(lián)想起那個恃才傲物的曠世奇才王勃，他6歲提筆撰文；9歲寫了10卷《漢書注指瑕》，挑出了大文豪顏師古《漢書注》中的一大堆紕漏和瑕疵，并提出要與文學(xué)大腕兒顏師古“單挑”、商榷；16歲幽素科試及第，成了朝中最年輕的七品命官。

朝廷每每有大型慶典活動，王勃都能寫出精美的頌文。

王勃很受皇上的賞識，在少年時期，就登上了許多文人畢生為之奮斗的高峰，而且順風(fēng)順水、青云直上，讓許多文人羨慕嫉妒恨。

然而，他就像半空中的一束煙花，雖然光芒萬丈卻是曇花一現(xiàn)。他后來屢屢“違法亂紀”，被解除一切職務(wù)，還鋃鐺入獄。

公元675年，遇到天下大赦的王勃走出牢籠，人生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并沒有湮滅他桀驁不馴的性格，他打點行囊，昂起頭來，踏上了南下交趾（今越南）的探親路。那是個巨蟒出沒、野獸橫行的蠻夷之地，然而，那里也有受自己連累被朝廷貶官的父親。

且說九九重陽節(jié)這天，王勃走到了江西南昌。按照當(dāng)時的習(xí)俗，喜歡戶外活動的人們，都要外出登高，王勃也決定登游著名的滕王閣。誰承想，無意之中踏進了他人生真正的巔峰時刻。

話說洪州（今南昌）都督閻伯嶼重修了滕王閣，為了宣揚自己的功績，也為了給自己的愛婿吳子章一個名揚天下的機會，他籌劃在重陽節(jié)這天，在滕王閣上舉辦一個文人雅士的“文學(xué)派對”，當(dāng)場為滕王閣盛會作序。實際上，就是讓小婿吳子章將早已寫好的《滕王閣序》現(xiàn)場默寫一遍，大家當(dāng)場見證、附和、贊嘆，最后樹碑立傳。

然而，昔日的“文學(xué)天王”王勃來了。

當(dāng)王勃風(fēng)塵仆仆、氣宇軒昂地登上滕王閣時，與閻都督撞了個滿懷。閻都督一眼就認出了他：“啊呀！沒想到才高八斗、學(xué)富五車的王學(xué)士駕到，使滕王閣蓬蓽生輝呀！”

王勃微微一笑，趕忙拱手施禮：“小可南下探親，路經(jīng)寶地，來得魯莽，還請閻大人海涵呀?！遍惗级焦笮?，賓主攜手步入會場。

盛會在禮樂、鞭炮過后進入主題。

閻都督發(fā)表了熱情洋溢的致辭，歷數(shù)執(zhí)政洪州以來所有的建樹，表明此次盛會的緣由，提出了對群賢的殷切期盼，然后宣布宴會開始。他拉著愛婿挨桌寒暄敬酒，氣氛異常熱烈而融洽。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后，閻都督讓端莊漂亮的禮儀小姐捧著筆墨紙硯挨個請各位賢達作序。不過，這只是走個過場，人人都心知肚明，謙遜推讓，不敢獻丑。

最后，當(dāng)禮儀小姐來到王勃的面前時，沒想到王勃卻毫不謙讓，他放下啃了一半的雞腿說了一聲：“讓我來！”全場頓時嘩然，閻都督和女婿氣得拂袖而去，他們來到樓下的休息處，讓屬下隨時稟報王勃的作序?qū)崨r。

第一個來報：“豫章故郡，洪都新府?！崩祥愢椭员牵骸瓣愒~濫調(diào)，老生常談。”

第二個來報：“物華天寶，龍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眳侵螺p蔑一笑：“此句吾也會作?！?/p>

第三個來報：“雄州霧列，俊采星馳。臺隍枕夷夏之交，賓主盡東南之美?！眱扇藢σ暳艘幌?，默不作聲。閻都督心想：“這小子確實有才華?！?/p>

這時，王勃忽然停下來，他喝了一杯酒環(huán)顧四周，忽然發(fā)現(xiàn)閻伯嶼和吳子章不在場，心中便明白了：“領(lǐng)導(dǎo)生氣了，需要表揚一下?！庇谑菍懴铝耍骸岸级介惞磐?，棨戟遙臨；宇文新州之懿范，襜帷暫駐?！甭牭椒A報，老閻看了女婿一眼，心里美滋滋的。

接下來發(fā)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當(dāng)王勃寫到“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時，聽到稟報后，閻都督意識到一篇千古奇文將要橫空出世，他再也坐不住了，上樓來連聲贊道：“奇才！奇才呀！僅此兩句，就可萬世流芳?！?/p>

接下來大會進入高潮，在大家的欣賞和贊嘆聲中，王勃完成了這篇古今第一駢文。

然而，當(dāng)在場的人再一次將這篇《滕王閣序》從頭至尾朗誦一遍時，仍然驚得目瞪口呆，有的人甚至激動得潸然淚下。

這篇文章有人有景有情有意，情景交融，立意高遠，上下幾千年，縱橫數(shù)萬里任意馳騁于筆下。詞匯、典故、對偶、音律相互滲透，水乳交融，渾然天成，它揮灑自如地將漢語的動感、情感和美感發(fā)揮到了極致。

按說，到此時盛會應(yīng)該圓滿收場了，可是閻都督的愛婿吳子章卻大放厥詞，他當(dāng)場爆料王勃的這篇文章是抄來的。他憑借過目不忘的“特異功能”，將王勃的《滕王閣序》背誦了一遍，分毫不差，在場的人無不驚駭。

王勃卻很鎮(zhèn)定，微微一笑說道：“你說我這篇文章是抄襲來的，你可知文章的后邊還有一首詩？”吳子章說：“根本無詩，如果你能寫出來，就證明你不是欺世盜名。”

王勃聽后，不假思索，提筆便寫下了這首詩：

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雞鸞罷歌舞。

畫棟朝飛南浦云，珠簾暮卷西山雨。

閑云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王勃的這首詩意思是說：高聳的滕王閣呀，你雄踞在臨江邊；想當(dāng)年，閣中美女輕歌曼舞、絲竹和鳴，如今早已收場。閣上雕梁畫棟，繚繞著南岸飛來的白云；黃昏卷簾遠眺，唯見西山的煙雨。清冷的幽潭中映出閑云孤影，日復(fù)一日悠悠不盡；星轉(zhuǎn)斗移，風(fēng)物更換，度過了幾度春秋。建閣的滕王如今在哪里？只有樓外的滔滔江水獨自在流淌。

當(dāng)王勃寫完這首詩后，全場掌聲雷動，經(jīng)久不息。吳子章臉一紅說道：“神人也！我服了?！遍惗级揭彩沁B連拱手，心悅誠服。

傳說，王勃在寫完這首詩后，把筆一扔，揚長而去，卻故意留下一后手。眾人再看這首七律時，發(fā)現(xiàn)最后一句“檻外長江自流”少了一字，眾人想將這一字補上，議論來討論去，覺得哪個字都不妥，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閻都督急中生智，命女婿騎快馬追趕王勃。王勃回頭淡淡地說了倆字“空著”。吳子章也沒有聽得太清楚，回來稟報，王勃說是“空”字。大伙兒一聽，恍然大悟：“只有‘空’字最為妥帖。”

光陰荏苒，日月如梭。千百年過去了，今天，當(dāng)我們每每讀到王勃的《滕王閣序》時，仍然心潮澎湃。它那美輪美奐的詞匯，活靈活現(xiàn)的景物描寫，絕妙的對比、對偶句，匯聚成篇而產(chǎn)生的巨大氣場，穿越千年，至今仍然使我們震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