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尾羽
時光街314 弄216 號,是光時的ETERNAL 禮物店。光時會為所有顧客,為平行世界他們所愛的人,送上一份穿越時間的禮物。而光時在平行世界送出禮物后發(fā)生的故事,會進入送禮者那一夜的夢境……
這個城市又開始下雪了。
齊風(fēng)從窗外看出去,紛紛揚揚的雪花像一場無盡花雨,飄落在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他推動輪椅,去拆昨日快遞員送上的一個包裹。
包裹的寄件人一欄,赫然寫著:光時by Eternal禮物店。
他想不到還會有誰在這個時候給他寄禮物來,不禁打開了包裹。
是一張舞劇的演出門票,上門寫著《鴛鴦錯》,主演:齊風(fēng)。
只不過,那日子卻已經(jīng)是3 年以前了。
雪和這張門票,將他的思緒帶回3 年以前。
3年前的冬天,清冷的天氣卻擋不住齊風(fēng)粉絲們的狂熱。
雖然芭蕾舞劇只是小眾藝術(shù),而且芭蕾舞是西化的,但齊風(fēng)卻一直擅長將芭蕾舞融入到東方故事的背景下。
他現(xiàn)在準備的一出芭蕾舞劇,以陸游唐婉的愛情故事為基底,用巧妙的編排如夢似幻地重演了這一段愛情故事。也不知是誰偷拍了他排練時的一段,無意中被放到b 站以后,卻意外地點燃了網(wǎng)友們的興趣。
當然,這也離不開他一張帥臉的加成。視頻大火后,他便逃脫不了被圍堵的厄運。
這晚,他特地選在凌晨排練,特地為了避開狂熱的粉絲。
結(jié)束排練,已經(jīng)是凌晨四點多。
他貓著腰悄悄從大門離開,卻聽見一個弱弱的女聲在他身后叫他:“齊老師?能簽個名么?”
他嘆氣,一天下來精疲力竭的排練已讓他失去了好脾氣,轉(zhuǎn)過身來,對帶著口罩,看不清面容的女孩子冷冷道:“我不姓齊,你認錯人了?!?/p>
說著,他大步流星想要甩開女孩,卻未料女孩像他的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趨。
他終于失去耐性,故意將她往車流最多的一條馬路上帶,企圖讓車流沖散他們,讓她再也跟不上來。
也許是雪地太過濕滑,他剛過馬路,便聽一聲痛呼,不由轉(zhuǎn)身去看。
只見快步跟著他的女孩似是扭傷了腳,一下倒在人行橫道上。
他看遠處有輛大卡車駛來,下意識便往她那里沖,想要把她帶走。
電光火石的一剎,他只聽見了車子尖銳的喇叭聲,卻無處可躲。
齊風(fēng)后來無數(shù)次回想那一刻。他想,他可能還是后悔的,沒有一個真正熱愛舞蹈的舞者不會惋惜、不會后悔,畢竟他再也沒機會站上舞臺。
結(jié)局就是這樣。他斷了一條腿,女孩得救,卻因為網(wǎng)絡(luò)輿論指責她斷送了一個青年舞蹈家的未來,而失去了蹤跡,再也沒聯(lián)系過他。
《鴛鴦錯》讓b 角頂上了。劇團沒有敢給他送票,同事們也不敢和他說。他自己卻很識相地自己退出了劇團,不讓團長難做。
后來的日子便非常乏善可陳。他一個人獨居著,不想家人過來照顧,不想看見他們?yōu)樗底粤鳒I。
現(xiàn)在沒了收入來源,看自己的大房子空著,便將一間空房間出租出去。
沒想到很快就有人求租,是一個男大學(xué)生,叫小田。
小田和他相處平和,兩人因為之前約定好,基本不會打擾對方的生活。
只不過小田暑假要回家,空著的房間也不想浪費,便問他能不能轉(zhuǎn)租。
他也無所謂。自從不能跳舞之后,他對一切都無所謂。
所以小田不久便把人帶來了。
他雖然無所謂,但也沒想到二租客卻是一個女生,叫小夏。
這個女生應(yīng)該很內(nèi)向,上門的時候怯生生望了他一眼,打了聲招呼,便把頭低埋下去。在家里一直帶著鴨舌帽,讓他總是很迷惑。
兩個人也是老死不相往來的一種最健康的室友關(guān)系。只不過她總會做好三餐,給他留一點在桌上。她有時會發(fā)微信問他想吃什么,他總是說不用。但她卻一直堅持,變著花樣做一些吃食來。
這種奇異的室友關(guān)系隨著一個大媽的上門而改變。
大媽是來找女孩的,可小夏卻不在,以為他是小夏的男朋友,便很不客氣地坐在他的沙發(fā)上道:“小夏男朋友吧?最近和小夏吵架了吧?小夏工作不容易,也多虧有她,好多小朋友才走得那么安心。你要多多體諒她,不要和她吵架。”
他還未來得及解釋,先一步狐疑:“你是誰?你和小夏做什么工作的?”
“哈?你還不知道?她連這個都沒告訴你?唉,她肯定想瞞住你。我大嘴巴了,打擾了,先走一步?!?/p>
大媽驚慌逃竄,卻被他眼疾手快擋住去路:“您不如說來聽聽。”
即便是元旦,小夏還是要加班。
她看著病床上的小女孩終于熟睡,躡手躡腳地離開了她。
在清冷的長廊上,她無力地抱著自己蹲下身,掩面哭泣。
恍然間,卻看見一只修長的手遞上紙巾:“別哭了。回家吧?!?/p>
驚詫之間,她看見坐著輪椅閃現(xiàn)的齊風(fēng),不由捂住嘴驚訝道:“齊老師?你為什么在這里?”
“童阿姨帶我來的。想看看你在什么地方工作。”
這里是一家重癥孤兒臨終關(guān)懷機構(gòu)。這里的孩子都是無父無母、得了重癥、即將辭別人世的孩子。
想要為那些病童做臨終關(guān)懷,應(yīng)該要有一顆很強大的心。
他看著哭泣的小夏,想:她應(yīng)該也有很多次支持不住的時候吧。
兩人回了家,還是小夏做了夜宵,可卻是第一次和他一起同桌對食。
“我不知道童阿姨居然知道我的住址,對不起?!彼拖骂^小口吃玉米餅,“我不會讓她再來打擾你?!?/p>
“做臨終關(guān)懷,要考證么?”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俊?/p>
“如果像我這種殘疾人,可以么?”
“你才不是殘疾?!彼贝驍嗨澳阒皇鞘軅硕?!可以,當然可以來?!?/p>
于是齊風(fēng)每日便被她帶去機構(gòu)里。
孩子們都很喜歡他,他對孩子們總是能放下壞脾氣。
有的孩子會偷偷塞糖給他:“小齊哥哥,你跳舞跳得真好看。小夏姐姐經(jīng)常放給我們看?!?/p>
他未料她居然也會給孩子們放這些看,詫異道:“可我現(xiàn)在不能跳了?!?/p>
“可小夏姐姐說你一定可以,你一定可以重返舞臺的?!?/p>
他一滯,聽到門口有慌亂的腳步聲響起,不由回眸去看。
小夏正慌里慌張地從門外逃走,卻還是被他認出了背影。
“你一向很會安慰人么?怎么覺得我還能跳舞?”他在那日同她一起坐的士回去時,終于忍不住問。
“我說的是實話。就算腿不行,手也可以。如果把腿部動作全改成手部的,說不定效果也不錯。”她斟酌良久,還是對他說,“齊老師,你不如試試?我想看你在舞臺上發(fā)光?!?/p>
他啞然,卻聽她道:“你是無與倫比的?!?/p>
也許是這句話加強了他的信心。他閉門許久,終于排了一出全用手部動作表演的舞劇,并將舞劇表演給病童們看,大家都贊嘆不絕。
為了他的這場演出,她還煞有介事地給他印了門票,每個小朋友都有一張。
他沒有能從她那里得到一張,不由抗議。
她卻笑得眉眼彎彎:“經(jīng)費不足,齊老師體諒一下。”
機構(gòu)將他的表演放上了網(wǎng),他又重新火了,片約也紛至沓來。
可小夏卻在一個夜晚不告而別,只是給他留下長信。
她告訴他,她便是當年找他要簽名的那個女生。她是為他而來,甚至小田也是她安排的。她起初想照顧他,彌補一些歉疚。后來,看見他振作起來,重歸舞臺,她覺得一切很圓滿,也覺得該是離開的時候。
在這個3 年后的冬夜,他又收到了她欠他的門票。
只不過,她不知道,他其實早認出了她。他又不聾,認得她的聲音。
他后來從童阿姨那里得知,那年她窮追不舍問他要簽名,只是為了一個即將離世卻很喜歡他的孩子。
他按照快遞上的電話打給禮物店,焦急地問那端的光時:“我想問下,你們有一位姓夏的顧客的聯(lián)系方式嗎?我找她很久了?!?/p>
真的很久了。
因為,她離開時不曾知道,她也是他的無與倫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