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許嘯聲 編輯/臻熙
有一種記憶可以很久,有一種思念可以很長。
少年的時候,母親于我是一種依賴;青年的時候,突如其來的愛情與錯綜復雜的人際關系,可能占據(jù)了許多原本屬于她的時間;只有當生命的太陽走向正午,人生有了春也開始了夏的時候,回頭看,她的愛,如同不問歸期的清風,始終寂靜、溫暖。
兒時的記憶里很晚才出現(xiàn)母親。但在母親的回憶里,她生我生得極不容易。按照現(xiàn)在國內危重孕產婦上報標準,她絕對是讓產科醫(yī)生徹夜難眠的對象。和所有在職母親一樣,休完產假,白天她便把我托給了一個好心的阿婆。在我三歲時,她被單位派去外地深造,于是我便有了個又當?shù)之攱尩母赣H。那時通訊不是很方便,父親把我背誦的唐詩和想對母親說的話,用錄音機錄下,寄給她。于是,黑色的會說話的匣子,這便是我對她最初的記憶。相對于父親,母親的愛來的更加炙烈。無論是在單位還是家里,她總是親力親為,也總把所有的事安排得妥帖,她總覺得自己經手的事才最為安心,而唯獨對我,她敢于放手,六歲開始讓我“買汰燒”。幼時并不理解,直到長大后看到心理學家阿德勒的一句話:“你并不是為了滿足他人的期待而活著,別人也不是為了滿足你的期待而活著。”我們都需要活出各自的人生。最好的母愛,應該是放手,讓孩子做最好的自己。
讓世界上她最愛的人,擁有去愛人的能力,是母親這輩子最上心的事情。她的愛總像是不問歸期的清風,輕柔愜意,而我總沉浸在這不動聲色的傾城溫暖,寂靜歡喜。現(xiàn)在我為人父,看著她無微不至地照料著小孫子,我仿佛看到自己記憶缺失的那幾年:我還在她懷里,她唱著搖籃曲——如若記得,該是我這輩子最溫暖的回憶。
她總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也總讓生活過得順理成章。搬來照顧孫子以后,她沒有了自己的時間,和我不同的是,她極少去埋怨別人,她常說:“如果我能做得更好就好了?!彼?,她事必躬親;所以,她任勞任怨;所以,她在這個年紀還不停地學習與成長。常常自覺,和她全身心付出相比,我對于她的關心卻從來都是紙上談兵。她會悉心轉發(fā)我寫的微博,她會悄悄地給我的朋友圈點贊,她的愛如一盞燈,給我無盡的光明和溫暖。
接班時有個急診剖宮產,全部準備妥當以后等著手術室來接患者。突然接到母親來的電話,說是小兒發(fā)熱近40℃,現(xiàn)在在往醫(yī)院趕,讓我去急診接應一下。我匆匆乘電梯到了底樓,還未走出大樓,同事來電說是手術室已經來接患者了。此時,外面下著雨,轉身的同時,我看見母親心急火燎地抱著兒子從出租車里出來。我喊了聲:“我要去手術了!”就把他們撂下了,甚至沒看清這么大雨有沒有人替他們打傘。手術做完,患者母子平安。看到自己手機上數(shù)不清的未接來電,默默地紅了眼眶。
母親節(jié),我給她定了一束花?;ǖ搅?,她把它們養(yǎng)了起來,回頭給我發(fā)了一句謝謝。常年在外的人,往往更容易想象自己在家的日子, 而家又是什么樣子——那是一個閉著眼也能找到鑰匙,打開房門推開窗,感受陽光的院子;而她,是這個院子的主人。以至于每年回去,多的也是探親,而鮮有訪友。也許她,才是對家所有的期待和向往。此心安處,唯有感激。
每次回家,母親總會用她精心準備的早飯溫暖我的胃。其實,被溫暖的不僅僅是胃。每次離家,母親總會用她若有似無的道別含蓄地表達她的牽掛。其實,被牽掛的也不僅僅是她。
生命的禪房里,
童年是一樹相思的紅豆;
人生的逆旅中,母親是一座加油站;
每一縷炊煙,都在鄉(xiāng)村里自由成長,
季節(jié)和光陰中,
歲月保持著它來時的形態(tài);
母親就是一種歲月,歲月濃彩了斑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