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周聚

(青島大學文學院，山東青島 266000)

在當前的中小學語文和大學語文教材中都選入了部分中國現(xiàn)代文學作品，由于目前教材的編選和出版打破了以前壟斷化、單一化的局面，呈現(xiàn)出多元化的趨勢，這對于語文教學改革而言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好事，或者可以說是當下語文教學改革的一個階段性成果。但這種多元化的編選和出版也帶來了新的問題，即現(xiàn)代文學經典選擇標準的多元化、主觀闡釋的多樣化，這直接導致文學經典出現(xiàn)變化性和流動性，致使經典成為人們質疑的目標，什么是經典，經典何為，如何界定經典，如何闡釋經典，成為當前學術界的熱點話題。這些問題不僅是學術問題，而且與我們培育人的目標有非常直接的關系，這樣，現(xiàn)代文學經典與當代人文教育之間就有了內在的關聯(lián)，成為我們必須重新思考的問題。

一、語文教學何為？

無論是小學、中學還是大學，無論是自然科學還是人文科學，傳授知識都只是一種手段，而非最終目的。因此，語文教學的最終目的，并非簡單地傳授相關知識，而是培養(yǎng)有思想、有創(chuàng)造力、有人文關懷精神的人才。如果一個人僅僅掌握了相關的知識而缺少獨立的思想和創(chuàng)造能力，只能是一個掉書袋，或者說是知識的奴隸；如果一個人掌握了知識且有創(chuàng)造力，但缺少人文關懷精神，那么他的創(chuàng)造發(fā)明可能給人類帶來巨大的災難。因為知識是人發(fā)明出來為人服務的，知識本身不是最終目的，人才是最終目的，因此，只有既有知識又有創(chuàng)造能力且具有人文情懷的人才是真正的人才。在當前教育體制下，人一生所掌握的知識相當豐富，相比較而言，數學、物理等現(xiàn)代科學教學強調的是科學知識的傳授，在教學過程中培養(yǎng)學生的學習興趣，培養(yǎng)學生求真的科學精神和發(fā)明創(chuàng)造的能力；語文教學雖然也傳授知識，但在傳授知識的同時，更應著重培養(yǎng)學生的獨立思想和人文情懷。

科學關注的是外在物質世界的規(guī)律，而文學關注的則是人的內在精神。所謂人文精神，就是指人對人自身的生存、發(fā)展的關注與思考，其核心是人的價值、權利、尊嚴、自由，并由此出發(fā)來構建社會價值觀念，建構人與自然、社會之間的和諧關系。由此來看，所謂的知識分子，不僅要有豐富的科學知識，而且要有強烈的人文情懷，要利用所掌握的知識來為國家、社會乃至人類謀福祉。從這一角度來說，培養(yǎng)學生的人文精神就成了語文教育的一個重要目的。美國新人文主義大師歐文·白璧德認為，“大學的主要目標不是鼓勵人們常常所說的創(chuàng)新和獨立思想”[1]148，而是培養(yǎng)學生的人文精神，“他應當具有一種他所尊重的人文標準，這一人文標準并不排斥原創(chuàng)性，而是會幫助他區(qū)分自己身上或是別人那里什么是創(chuàng)新的、什么又只是畸形和反常的。少數人可能會通過哲學的洞見獲得這一人文標準，但在大多數情況下，它是通過對優(yōu)秀文學作品的認識而達到的。”[1]146他將人文教育視為大學的主要目標，并將語文教育視作培養(yǎng)人文精神的重要途徑。

在市場經濟日益發(fā)達的今天，人文精神承受著來自物質的巨大壓力，其生存的空間受到限制，金錢、物質、權力已嚴重地異化了人文精神，這種現(xiàn)象在教育界也有所體現(xiàn)。在以應試教育(分數)為核心的教育體制束縛下，無論是教師還是學生都只埋頭于自己狹小的目標范圍內(教師要受到各種考核指標的限制，學生則受制于分數的重壓)，知識分子的人格萎縮，人文精神缺失，已成為當下社會的一種不可忽視的現(xiàn)象，而這與目前語文教學中存在的弊端有密切關系。北京大學錢理群教授認為我們當下的高等教育培養(yǎng)出了一批“絕對的、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所謂‘絕對’，是指一己利益成為他們言行的唯一的絕對的直接驅動力，為他人做事，全部是一種投資。所謂‘精致’指什么呢？他們有很高的智商，很高的教養(yǎng)，所做的一切都合理合法無可挑剔。他們驚人地世故、老到、老成，故意做出忠誠姿態(tài)，很懂得配合、表演，很懂得利用體制的力量來達成自己的目的?！盵2]錢理群以敏銳的眼光和真切的現(xiàn)實體驗指出了中國的高等教育存在的問題，這些“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將自己的利益凌駕于他人、國家、社會的利益之上，不擇手段來達到自己的目的，缺少基本的人文精神。而中國的高等教育之所以培養(yǎng)出這么一批“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其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方面與中國當下的社會環(huán)境密切相關，另一方面則與我們的中小學和大學教育本身密切相關。而這其中，語文教育扮演著一個重要的角色。換言之，正因為我們的語文教育中忽視或缺少了人文精神，才培養(yǎng)出這么一批“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教育是培育人的偉大工程，不同的教育體制培養(yǎng)出來的人是不一樣的。我們的教育究竟要培養(yǎng)什么樣的人？對這一問題歷來有不同的回答。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我們要培養(yǎng)的人的目標不一樣，提出來的標準也就不盡相同，“五好學生”“三好學生”“素質教育”等集中體現(xiàn)出了不同歷史時期我們的培養(yǎng)目標和培養(yǎng)標準?！昂谩迸c“不好”是我們評價孩子與學生的一個普遍標準，“好”是家長和教師對孩子與學生的期待與希望。然而，什么是“好孩子”“好學生”？“好”的具體標準是什么？在現(xiàn)實生活中，無論是家庭教育還是學校教育，除了學習成績“好”之外，“好”的另一個重要體現(xiàn)主要是聽話，在許多家長的心目中，聽話的孩子就是好孩子；在許多老師的心目中，聽話的學生就是好學生。這些在家里聽家長的話、到學校聽老師的話的學生，都是乖孩子、乖學生，但他們的問題是沒有自己的個性，沒有獨立的思想，相當一部分人成為只會死記硬背考高分的考試機器。于是我們看到，中小學生忙于應付考試，大學生仍然在忙于應付考試。當然，在這里我并非鼓勵孩子、學生不聽家長、老師的話，而是說孩子對家長、學生對老師所說的話要進行思考分辨，家長、老師說的對的話自然要聽，而家長和老師說的不對的話則可以不聽。這里有一個基本前提，即家長和老師雖然在社會閱歷上比孩子和學生豐富，所掌握的知識也可能比孩子和學生多，但他們的話并非全是對的，因為人非圣賢，孰能無過？而在現(xiàn)實生活中，部分家長、老師常常扮演著“真理”的角色，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是正確的，不允許孩子、學生有任何的質疑，這實際上是一種愚昧教育，這樣培養(yǎng)出來的學生沒有質疑、批判思維，而質疑、批判是創(chuàng)造力的一個重要體現(xiàn)，或者說是創(chuàng)造力的一個基本前提。多年的教育實踐證明，許多在學校里聽話的“好”學生到社會上之后只能做一些循規(guī)蹈矩的工作，而那些在學校里不聽話的“調皮搗蛋”的學生在畢業(yè)后往往會表現(xiàn)出旺盛的創(chuàng)造力，在不同的領域取得不菲的成績。

20世紀初，在國難當頭、民族危亡的關鍵時刻，許多現(xiàn)代知識分子在苦苦地尋找救國救民的道路，提出了“科學救國”“教育救國”“實業(yè)救國”等口號，而魯迅在經過苦苦思考之后提出了著名的“立人”思想，將“立人”視為救國救民的法寶，“是故將生存兩間，角逐列國是務，其首在立人，人立而后凡事舉”[3]57?！翱茖W”“教育”“實業(yè)”等固然重要，但“人”才是“科學”“教育”“實業(yè)”的核心，“科學”“教育”“實業(yè)”等都是通過“人”來發(fā)明、實施完成的，離開了“人”，“科學”“教育”“實業(yè)”也就不復存在。從這一角度來說，“人”是一個國家的科學、教育、實業(yè)的決定因素，一個國家的科學、教育、實業(yè)是否先進，取決于這個國家是否擁有先進的人才。在一百年之后的今天來看魯迅當年的思想，則會發(fā)現(xiàn)他的高明與獨特之處。既然“人”如此重要，那么應該如何“立人”？對此，魯迅也提出了相關的對策：“若其道術，乃必尊個性而張精神。”[3]57魯迅將“尊個性”“張精神”視為“立人”的方法，而“尊個性”“張精神”就是要尊重每個人的個性、張揚每個人的精神，為每個人的個性、精神提供發(fā)展空間，而不是去壓抑它，更不是去窒息它，因為個性是創(chuàng)造發(fā)明的基本前提。如果每個人都有了個性，都有了創(chuàng)造能力，那么我們整個民族、國家就可以具有巨大的創(chuàng)造能力，就可以在地球上立于不敗之地！

語文教學當然是要教授相關的知識，但除了知識以外，語文教學還有許多其它的東西可以教授給學生，比如“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家國情懷，比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擔當意識，比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人文情懷，比如“天人合一”的宇宙意識，這些思想是中國古代文學經典中的寶藏，在今天仍有其重要的價值與意義。除此之外，語文教育還應教給學生現(xiàn)代的思維方式、科學精神、生態(tài)理念，應培養(yǎng)學生的現(xiàn)代國民人格，而這些則只能從現(xiàn)代文學經典中來汲取營養(yǎng)。我們必須承認，培養(yǎng)學生的人文精神并非語文教育所能獨自承擔的歷史重任，需要家庭、學校、社會的多方合作，但語文教育無疑是培養(yǎng)學生人文精神的一個不可或缺的重要環(huán)節(jié)，語文教育在培養(yǎng)學生的人文精神方面大有可為。

二、經典何為？

好的語文教材應該由一系列的經典作品構成。所謂“經典”，就是那些能夠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具有超越時空的能力、具有“無法耗盡性”、經得起反復重讀的作品，可以給讀者提供豐富的精神營養(yǎng)。語文教育應該是國民教育的重要構成部分，對于國民人格的形成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尤其是對于中小學生而言，語文教科書給他們提供的精神營養(yǎng)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他們的精神世界的形成。

古今中外的文學發(fā)展史證明，文學對社會人生具有一種特殊的影響力，人們可以將之視為載道的工具，也可以將之視為政治的工具，但這都不是文學發(fā)揮的全部作用。文學是人學，是以人為表現(xiàn)核心、以人為服務對象的一種藝術形式，它通過作品中的人物所傳達出的思想來影響讀者并對讀者的人格進行重新塑造，從而形成新的國民人格，進而對整個社會、國家、民族產生影響。因此，魯迅當年決定棄醫(yī)從文，要用文學來醫(yī)治中國人愚昧麻木的精神疾病，改造中國的國民性。他一方面通過阿Q這一人物形象來批判中國的國民劣根性，另一方面他又通過“立人”來建構中國的現(xiàn)代國民性，他所提出的“立人”思想便是建構中國現(xiàn)代國民性的理想與實踐，這一思想理應成為現(xiàn)代文學經典的重要思想內涵，也應該是當代語文教育的核心。換言之，文學經典與當代語文教育目的性的合一是討論這一問題的基本出發(fā)點。

毋庸置疑，任何時代的語文教學都有其當下性，與當下的政治形勢、社會文化環(huán)境密切相關。選擇什么樣的作品進入教材，都有其當下的意識形態(tài)考量。除此之外，語文教學應有自己的目標，而不是簡單地配合某一時期特定的政治需要。在文革時期，我們簡單地將語文教學當作政治運動的工具(這與文學是政治宣傳的工具密切相關)，語文教學沒有自己獨立的地位，因此語文教材中選入的作品大多都是與政治密切相關的作品，語文教學成了政治運動的一個重要部分，這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歷史教訓。當前中小學雖然強調人文素質教育，但由于教育體制、高考體制本身的弊端，致使這一目標在一定程度上成了花瓶、擺設，語文教學應該承擔的人文素質教育、現(xiàn)代人格培養(yǎng)，在現(xiàn)行考試制度面前變得遙遙無期，仿佛成了鏡中花、水中月。無論是中小學語文教育還是大學語文教育，都要以培養(yǎng)學生健全的人格，科學的人生觀、價值觀、審美觀為最終目的，應強調人文素質教育，應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作為衡量、選擇文學經典的標準，這樣，才能將國家、社會、個人融為一體，培養(yǎng)出具有人文關懷精神的人才。

語文教科書中所選入的作品，對學生來講就是他們的精神食糧。如同人在不同的年齡段應選擇不同的食物來增加自己的營養(yǎng)一樣，對學生的教育也應根據教育對象的不同來選擇不同的經典作品：小學生充滿了好奇、幻想，每個人都是天才的詩人、藝術家、科學家，應該選擇優(yōu)秀的兒童文學作品，著重培養(yǎng)他們純真健全的人格；中學生人格處于形成期，應選擇那些思想健康、明朗、樂觀，具有藝術審美價值的作品，對其人格進行熏陶，助其塑成健全的人格；大學生人格趨于定型，應選擇那些與社會聯(lián)系密切、具有深刻思想內涵的作品，讓他們對現(xiàn)實、人生、社會有更多的了解，并促使他們進一步思考社會現(xiàn)實人生。以魯迅的作品為例，《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記述了魯迅當年讀私塾的情形，從中可以發(fā)現(xiàn)童年魯迅的生活與思想情感，適合小學生閱讀學習，學生可從中學習童年魯迅的精神情懷；《故鄉(xiāng)》是一部表達對故鄉(xiāng)的人與事的獨特感情的作品，里面有作者對自己少年生活的美好回憶，也有作者在經歷人生坎坷之后對人生的獨特感悟，篇末對“希望”與“路”的議論，充滿了哲理性，對初中生人生觀與社會觀的形成具有影響作用；《過客》表達了魯迅對現(xiàn)實人生的思考，其中蘊含著豐富而又深刻的存在主義哲學思想，高中生應該能夠讀得懂，且對高中生的人生觀的形成具有重要意義；《狂人日記》《阿Q正傳》等作品表達了魯迅對國民性問題的深刻思考，其思想豐富而復雜，適合大學生閱讀，對于培養(yǎng)大學生的正確的國民人格、提高大學生的鑒賞能力與思辨能力不無益處。

在現(xiàn)實生活中，每個人需要各種不同的營養(yǎng)來滿足身體生長的需要，各種不同的營養(yǎng)元素對人的身體肌理的作用是不同的，其中有些營養(yǎng)元素是不可缺少的，而各種不同的食物所包含的營養(yǎng)元素是不同的，因此每個人需要各種不同的食物來豐富充實自己的營養(yǎng)。同樣，在人的心理發(fā)育和精神世界的形成過程中，也需要各種不同的精神營養(yǎng)元素來維系其心理精神世界的正常發(fā)育和發(fā)展。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一個人如果過多地攝入脂肪等元素，會導致肥胖癥的發(fā)生；一個人如果缺鈣，輕則會導致肌肉抽搐，重則會導致骨質疏松和軟骨病的發(fā)生，嬰幼兒缺鈣則會導致佝僂病的發(fā)生。同理，如果一個人的精神營養(yǎng)中如果過多地吸收垃圾作品，則會導致精神肥胖癥的發(fā)生；如果一個人在精神上缺鈣，則會導致其精神上的軟骨病。每一部作品所包含的精神營養(yǎng)都是不同的，有的側重于審美，有的側重于傳達人生哲理，有的側重于道德教育，有的側重于知識的傳播普及。語文教科書應盡可能地選擇那些營養(yǎng)元素豐富的作品，這樣才會給學生提供豐富的精神營養(yǎng)，學生才不會營養(yǎng)不良。魯迅被譽為“民族脊梁”，他的作品不僅具有新穎獨特的藝術形式，而且具有豐富深刻的內在思想，可以幫助學生生成健全的現(xiàn)代國民人格；巴金的《隨想錄》被譽為“民族的良心”，其對個人靈魂的深刻剖析和反思，為我們每個人樹立了榜樣，正是在這個層面上，《紀念蕭珊》才有了獨特的價值與意義。

三、如何接受經典？

經典作品具有豐富的思想內涵，讀者可以從不同的角度來理解，中國人強調“詩無達詁”，西方人強調“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這正是文學的魅力所在。要能夠產生“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的效果，需要同時具備兩個條件：一是作品本身意蘊豐富，具有“不可耗盡性”；二是讀者本身具有主觀能動性，能夠從作品中發(fā)現(xiàn)其獨特的意蘊，進而與之產生共鳴。換言之，對經典作品的閱讀與理解，需要讀者的積極參與，而不是被動接受。接受美學認為，讀者在閱讀過程中是主動的，是對文本的再次創(chuàng)作，因此讀者對作品的接受不僅受作品本身的限制，而且受到讀者主體因素的限制。但在目前的教育體制中，對文學經典的接受闡釋卻出現(xiàn)了諸多的問題。

在語文教學過程中，應該讓學生積極地參與到對作品的閱讀闡釋之中，充分發(fā)揮學生的主觀能動性，尊重其個性，張揚其精神，培養(yǎng)其獨立思考的能力。當下的教育雖然提倡素質教育，有的教師也提倡學生參與課堂教學，但在實際教學過程中仍不同程度地存在著壓抑學生個性、束縛學生精神的現(xiàn)象，這主要表現(xiàn)在教與學兩個方面：

在教學過程中，教師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他(她)首先是一個讀者，應該充分地發(fā)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根據自己的專業(yè)知識和素養(yǎng)對作品進行分析，有自己獨特的感受與發(fā)現(xiàn)，并將自己的這種獨特感受與發(fā)現(xiàn)傳授給學生。但在實際教學過程中，部分教師并沒有充分發(fā)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只是簡單地依據教學參考書所提供的所謂答案來講解作品，缺少自己對作品的具體、深入的理解，而教學參考書中所提供的答案，有些是比較陳舊的觀點。這些教師限于自身的水平或自身的懶惰，在課堂上照本宣科，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對經典作品的闡釋，不僅影響了自己的教學效果，而且束縛了學生的創(chuàng)造力與鑒賞力。從學習的過程來看，學生是學習的主體，學生只有充分發(fā)揮自己的積極性，積極參與到對作品的理解、闡釋中，才能完成對作品的再創(chuàng)作。但在實際教學過程中，許多學生只會被動地接受教師傳授的知識，滿足于死記硬背，缺少自己對作品的獨特理解，這種現(xiàn)象與教師的教學方式和當下的考試體制不無關系。

一個優(yōu)秀的語文教師，應該不僅自己能夠充分地發(fā)揮主觀能動性，利用自己的專業(yè)理論知識對經典作品進行新的解讀，而且能夠引導學生在學習過程中積極地參與到對作品的接受之中，調動學生的主觀能動性，指導他們動手動腦，培養(yǎng)學生的創(chuàng)造能力和人文關懷精神。

近幾年，對經典的闡釋又出現(xiàn)了另一種現(xiàn)象，即有的人為了創(chuàng)新，片面地求新求奇，脫離作品產生的社會文化語境來分析作品，導致對經典作品的過度闡釋。如對朱自清《背影》的解讀出現(xiàn)了一種新的觀點，認為作品中的父親跨過鐵路去給兒子買橘子，是違犯了交通法規(guī)，并進而斷定作品表現(xiàn)出的是不健康、不理性的思想，得出應將此文從語文教材中去掉的結論。如何看待類似這樣的問題？實際上，我們對于作品的理解接受，要有一個基本的前提，即“知人論世”，不僅要對作者有所了解，而且要熟悉作品所賴以產生的社會文化語境，要從作品產生時的社會文化語境出發(fā)來理解作品，不應以今天的道德標準來苛求作者或作品?！侗秤啊返闹髦际潜憩F(xiàn)父子之間的親情，表現(xiàn)父親對遠游的兒子的送別之情，在講課時可以指出父親跨過鐵路給兒子買橘子這一行為在今天是違反交通法規(guī)的行為，但若以這一細節(jié)來否定全篇則是一種舍本求末、本末倒置的不可取的做法。

中國當下的考試體制及考試方式，不僅在一定程度上制約著語文教材中入選的作品篇目，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制約著對作品的接受。當下的中小學語文教科書中選入魯迅作品的數量在不斷減少，在每年的高考語文試題中也很少見到與魯迅作品有關的內容，據說原因是魯迅的作品不適合當前的考試模式。閱讀理解是當前語文試卷中的一個重要題型，但閱讀理解中所提出的問題通常只有一個標準答案，而要從魯迅作品中找出適合此類題目的內容，確實比較困難。這種只有一個標準答案的閱讀理解題型，有時會出現(xiàn)一種有趣的現(xiàn)象：有的文章被選入高考的閱讀理解試題中，而文章的作者做這些閱讀理解題卻感到困難重重，得分寥寥無幾，這說明出題者所給出的答案與原文作者要表達的原初旨意相差較大。閱讀理解題型本來是著重考察學生的理解能力與參與能力，但這種只有一個標準答案的閱讀理解題型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學生的參與創(chuàng)造能力，成為應試體制的重要構成部分。

語文教育是國民教育的重要構成部分，語文教材的入選篇目及對具體作品的講授在一定程度上關乎著中國現(xiàn)代國民人格的塑造與形成。今天的語文教育不僅要傳授給學生豐富的語文知識，而且要著力培養(yǎng)有個性、有創(chuàng)造力、有獨立思想、有人文情懷的現(xiàn)代國民，而在這一方面，現(xiàn)代文學經典可以發(fā)揮重要的作用。誠然，語文教材涉及到古今中外各個領域的作家作品，現(xiàn)代文學只是其中的一個版塊，但現(xiàn)代文學經典在語文教科書中具有特殊的地位，一是它與當下的中國社會現(xiàn)實聯(lián)系密切，二是它里面蘊含著現(xiàn)代人所必需的現(xiàn)代精神營養(yǎng)，對于中國現(xiàn)代國民人格的塑造，對于現(xiàn)代人文精神的培養(yǎng)，有著不可替代的影響作用。當然，在語文教材中如何選擇現(xiàn)代文學經典，在語文教學過程中如何闡釋現(xiàn)代文學經典，仍是一個有待探索的重要問題，對于從業(yè)者來說仍然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