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巨大而奢華的琉璃吊燈之下,小提琴聲悠揚(yáng)流轉(zhuǎn),賓客三三兩兩地分散在宴會廳的各個(gè)角落,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沈靜倚在二樓的欄桿上,百無聊賴地對著燈光欣賞自己剛做的美甲,黑色的抹胸裙細(xì)帶因?yàn)楦┥淼淖藙莼湎聛?,她似乎渾然不知。她的五官明艷,杏眼圓潤,鼻梁高挺,棕紅色長卷發(fā)十分張揚(yáng)。此時(shí)的她仿佛是站在高高的城堡之上的公主,美艷而高不可攀。
察覺到被人注視,沈靜垂眸看過去,只見宴會廳的中央一位戴著金絲邊眼鏡的男人正看著自己。男人長著一張國字臉,五官還算周正,此時(shí)見她發(fā)現(xiàn)了他的偷窺,故作大方地笑了笑,朝沈靜遙遙舉了舉自己手中的高腳杯。
無趣。
但沈靜還是起了玩兒心,朝他拋了個(gè)媚眼,肩膀微微一動,抬手向他送了一枚熱辣的飛吻,奔放而大膽。男人果然像是被沈靜熱情的舉動驚到了,愣在原地,一時(shí)不知該做何回應(yīng)。
她正感到好笑,背后傳來一聲低咳,沈靜帶著笑意回頭就看見父親板著一張臉站在身后,身邊還跟著一老一少兩個(gè)男人,表情嘛……似乎有些僵硬。
沈靜仿若未覺,笑嘻嘻地上前挽住年輕男人的手臂,對著兩位長輩嬌笑道:“你們總算出來了,可把我悶壞了。怎么樣?這次又在商量著上哪兒賺大錢嗎?”
她話語輕浮,引得兩位長輩的眉頭不滿地皺起,只是相對于自己的父親,另外那位長輩不滿的表情不那么明顯。
“讓你去留學(xué),不是讓你學(xué)這些不倫不類的東西,成何體統(tǒng)!”父親低斥道。
礙于有旁人在,沈父沒有像私下教訓(xùn)她那樣的氣急敗壞。
沈靜撇了撇嘴,但父親還是要巴結(jié)的,她露出笑意說道:“爸,這只是一種社交禮儀而已。”她眉眼一轉(zhuǎn),抬頭看向自己挽住的男人,對上他深邃的眉眼,笑道,“何況您給我挑了這么一位才貌兼?zhèn)涞南壬夷膬哼€看得上別人?”
沈靜沒有夸大,袁瑞的外貌確實(shí)是極為出眾。他的性格沉穩(wěn)內(nèi)斂,烏黑的短發(fā)往后梳著,一絲不茍,讓原本就深邃俊朗的五官更加凸顯出來,修身合體的高級定制西裝穿在他身上,優(yōu)雅得宛如從中世紀(jì)走來的紳士一般。盡管沈靜像條無骨的蛇一樣攀著他的手臂,袁瑞卻始終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定,不失半分禮儀。
沈靜故作嬌嗔的語氣顯然又引來父親的不滿,只見沈父皺了一下眉頭,厲喝道:“好好說話!”
“好的,爸爸。”沈靜立刻改正。
“不成體統(tǒng)!”老父親一邊無奈地?fù)u頭,一邊看向另外兩人道,“袁兄,阿瑞,是我慣壞了這丫頭,讓你們見笑了。”
袁父勉強(qiáng)地勾起一抹笑作為回應(yīng)。袁瑞亦是微笑回應(yīng),只是他的笑容顯然就坦誠許多。
他是真的不在意。
沈靜覺得無趣,趁著父親沒有再發(fā)話,道:“那……爸爸們,今天是我的生日宴,我和阿瑞下去和大家打個(gè)招呼?”
說完,她也不待回應(yīng),便拉著身邊人走向了宴會廳。
二
“你爸剛才的臉色好像不太好看哦?!彼妥咭徊ㄉ锨皢柡虻馁e客,沈靜趁著空當(dāng)隨口道。
身邊的人似乎低低地嗤笑了一聲,傳來的聲音淡然而低沉:“無妨?!?/p>
袁瑞一向沉穩(wěn)自持。
聽到那聲短而輕微的嗤笑,沈靜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她有些錯愕地看向袁瑞,正對上他投來的目光。他面帶微笑,黝黑的雙眸看似坦然卻又深不可測。
沈靜壓下心底的異樣,跟著扯了扯嘴角。
在各種談笑寒暄中周旋了一番,沈靜覺得自己臉上的肌肉大概是僵硬到了極致。她的耐心耗盡后,情緒也上來了,抽出搭在袁瑞臂彎的手臂忍不住埋怨道:“累死我了?!?/p>
袁瑞體貼地說:“累了?那你在這兒先休息一會兒吧。”
沈靜正有此意,見袁瑞依舊豐神俊逸,沒有半分疲態(tài),不禁問道:“你都不會累嗎?”
似是被她孩子氣般的提問逗笑,袁瑞微微勾唇,說:“還好。”
袁瑞安頓好她轉(zhuǎn)身要走的時(shí)候,沈靜看著他儒雅的背影忍不住叫住了他。
只見沈靜坐在休息區(qū)的沙發(fā)上,對袁瑞勾了勾手指似有話說,他雖不解,卻依照她的指示俯身湊近,沒有等到臆想中的“悄悄話”,臉頰傳來一股陌生的觸感,而那股觸感很快便轉(zhuǎn)化成一股略微疼痛的力道——卻是被沈靜捏住了臉。
只聽她笑道:“我有時(shí)候還真的懷疑你是個(gè)機(jī)器人?!?/p>
沈靜一向不按常理出牌,袁瑞哭笑不得,拉下沈靜的手道:“我是不是機(jī)器人,你是再清楚不過的?!?/p>
他意有所指,湊到沈靜耳邊語氣曖昧道:“我背上的傷痕還不足以證明嗎?”
溫?zé)岬臍庀娫诙?,等沈靜反應(yīng)過來時(shí),他已經(jīng)帶著揶揄的笑容離去,徒留沈靜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的背影,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袁瑞自己去應(yīng)酬這滿堂的賓客,沈靜得了空閑便翻起了手邊的時(shí)裝雜志。突然身旁的沙發(fā)一陷,緊跟著自己就被摟進(jìn)了一個(gè)散發(fā)出古龍香水氣味的懷抱中,只聽到一聲:“生日快樂,小甜心?!?/p>
沈靜抬眸一望,原來是一副風(fēng)流浪子模樣的盧子期。他單手拈著紅酒杯,騷氣的紅色花襯衫只隨意地扣了兩顆扣子,露出白皙的胸膛。
沈靜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想要起身,抬手卻被他握住了手腕,她面露嫌惡地說道:“盧子期,你倒是出現(xiàn)了。”
“今兒可是小美人兒的生日,我當(dāng)然會來?!?/p>
盧子期沒有在意沈靜的嫌惡表神,見她離開了自己的懷抱,伸手想要撫摸她的頭發(fā),卻被沈靜毫不留情地拍開,他這才露出受傷的表情說:“你現(xiàn)在竟是連碰都不許我碰了?”
沈靜冷笑道:“我現(xiàn)在已為人妻,你還是跟我保持點(diǎn)兒距離比較好,省得被人看到了又是一頓編排?!?/p>
盧子期滿不在乎地道:“編排?我還怕他們編排?”
沈靜懶得理他,翻了個(gè)白眼就準(zhǔn)備離開。
盧子期抿了一口杯中紅酒,目光看向宴會廳的一處,突然陰陽怪氣地感慨道:“昔日的愛人站在自己面前挽著別的男人,明明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真是所愛隔山?!?/p>
沈靜正要嘲盧子期怎么突然裝模作樣地文藝起來,順著他的目光卻一眼就看見了不遠(yuǎn)處俊朗挺拔的袁瑞。只見他面前立著一對男女,男的是一副中規(guī)中矩的生意人模樣,女子卻令人眼前一亮。她身穿白色的禮服裙,身材玲瓏,側(cè)面輪廓精致,此刻正挽著身旁男人的手臂,似是在與袁瑞交談。
只是較之兩位男士的談笑風(fēng)生,那位女士的表情就值得玩味了,她的目光始終緊緊地盯著面前的袁瑞。
沈靜一愣,盧子期在耳邊道:“小甜心,看來你的‘婚姻危機(jī)’出現(xiàn)嘍?!?/p>
三
那女子叫劉伊心。
拜盧子期賜教,沈靜自然聽過袁瑞的一些“過往”。聽說他喜歡過一個(gè)女明星,奈何家里堅(jiān)決反對,最終不得不以分手告終。那段戀情因?yàn)榕铰殬I(yè)的緣故,也曾在媒體上喧嘩了好一陣,看到的人無不為之惋惜。
那時(shí)還在國外的沈靜自然不會知道這些。她常年在國外,回國也才不過一年多的時(shí)間,卻在回國的第二個(gè)月就與袁瑞訂婚繼而結(jié)婚了。雖然說不上有多了解袁瑞,但沈靜知道,能讓袁瑞開口說要娶的女人,至少是他真心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吧?因此她對這位劉伊心也一直都挺好奇的。
沈靜細(xì)細(xì)地打量了那個(gè)女人一番,不得不苦笑著承認(rèn)道:“倒還真像是他喜歡的類型?!?/p>
盧子期被她的話嗆得爆了句粗口,驚嘆道:“大小姐,那個(gè)‘他’可是你的男人啊!”
沈靜斜睨了一眼盧子期,勾起嘴角輕笑道:“放心,難道你覺得我的魅力不及她?”說著,她撩了一下自己的長發(fā),媚眼中眸光流轉(zhuǎn),竟是說不出的風(fēng)情。
“嘖,沈大小姐,你這自信真是該死的甜美!”盧子期忍不住打趣道。
可沈靜的心思已然不在這里了。
只見沈靜突然站起身,臉上掛著一抹笑向袁瑞那邊走去。
“阿瑞?!?/p>
一聲甜膩的女聲傳來,袁瑞感覺手臂一沉,就看見了沈靜靠在自己肩上嬌笑的臉。對于沈靜慣愛撒嬌的性子,袁瑞習(xí)以為常。他略顯歉意地看了一眼被打斷話的男人,轉(zhuǎn)而看向沈靜道:“你不是累了?”
沈靜余光掃過挽著男人手臂的劉伊心,因?yàn)樽约旱某霈F(xiàn),女人精致的臉一僵。沈靜勾著嘴角半真半假地撒嬌道:“嗯,不過我怎么忍心讓你沒有女伴呢?”
劉伊心身旁的男人見狀笑道:“二位果然是郎才女貌,伉儷情深。”
袁瑞微微一笑。
四
一場宴會下來,兩人多少都喝了酒,回到家里后袁瑞徑自走向廚房去煮醒酒湯。袁瑞不喜歡他人隨意進(jìn)出自己的領(lǐng)地,因此家里除了有人來定期來打掃之外,并沒有請保姆,而他向來嚴(yán)謹(jǐn)自律,與散漫的沈靜完全相反。
見袁瑞頗為嫻熟地端出兩碗熱乎乎的醒酒湯,沈靜笑瞇瞇地接過一碗。雖然她有時(shí)候也不習(xí)慣他過于優(yōu)秀,但自己總歸能因此獲得好處還是很開心的。
在等著醒酒湯晾涼的時(shí)候,沈靜眼珠子四處亂轉(zhuǎn),一副不安分的樣子。
袁瑞頭也不抬道:“有什么事兒要說嗎?”
被看穿心思的沈靜咧了咧嘴,最終還是被好奇心打敗,不甘道:“你就不感謝我嗎?我今晚可是‘美女救英雄’,讓你在前女友面前挺直了腰桿兒?!闭f到這里,沈靜來了興致,突然微微湊過去道,“哎,我剛才看見她一直看著你的眼神,你說她會不會對你還有點(diǎn)兒意思?”
袁瑞一頓,沈靜捕捉到他眸色微動,不過一瞬又恢復(fù)如常,他淡淡地說道:“與其管我的陳年舊事兒,倒不如收拾好你自己的風(fēng)流賬,袁太太?!?/p>
袁瑞說完便倏然起身走了。
沈靜愣神了好半天,看見他那碗未動過的醒酒湯還冒著熱氣。
他生氣了?
風(fēng)流賬?
沈靜悻悻地低頭抿了一口碗里的醒酒湯,眼睛一亮,真是甘甜潤喉。
等沈靜喝完醒酒湯回房,袁瑞已經(jīng)洗漱過,正倚靠在床頭看書。床頭燈光暖黃,照著他輪廓分明的側(cè)面,像是一幅靜謐安詳?shù)漠?。沈靜摸不準(zhǔn)他方才是否生氣了,進(jìn)浴室前偷睨了他好幾眼,雖然他面色如常,但這種悶騷的男人,誰知道憋在心里生了多少悶氣?
沈靜洗漱過,又吹了頭發(fā),自浴室走出時(shí),袁瑞還保持著那個(gè)姿勢看書,一動不動。沈靜鉆進(jìn)被窩,翻來覆去幾次,覺得自己越發(fā)沒有了睡意,見袁瑞依舊如雕塑般坐著一動不動,她耐不住寂寞地伸手戳了戳他精瘦的腰。
袁瑞側(cè)目看她,問:“是燈太亮了睡不著?”
沈靜沒說話,嘴角勾著笑,爬起來貼近袁瑞,直視他的目光大膽而意味明顯。袁瑞低眸,她穿的睡衣領(lǐng)口下滑,露出了精致的鎖骨。他瞳光一沉,在沈靜的唇貼來時(shí),倏然傾身反客為主,拿到了主動權(quán),同時(shí)不忘順手熄滅礙眼的燈光。
袁瑞在這件事上一向掌握著絕對的主導(dǎo)權(quán),與平日里禁欲嚴(yán)苛的模樣截然不同,讓沈靜覺得自己從未看透過這個(gè)男人,不過,她愛極了他這副霸道的模樣。
五
電話鈴聲響起時(shí),沈靜扒拉了許久才從滿桌的文稿中扒出鈴聲的來源,沈靜仰頭靠在椅背上,活動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脖頸,才慢慢接起電話。
“袁瑞是怎么回事兒?”電話那頭,父親開門見山地質(zhì)問道。
沈靜被問得一頭霧水,只當(dāng)他又犯了老毛?。骸罢f什么呢?”
“袁瑞簽了那個(gè)女明星,這件事兒你知道嗎?”
女明星?
沈靜皺了一下眉,幾乎下意識地就想到了劉伊心。但聽父親那頭氣急敗壞的聲音,又覺好笑:“他的公司簽人不是很正常嗎?我尋思著當(dāng)初也是您讓我嫁給他的,現(xiàn)在您是在質(zhì)疑自己的眼光?”
“你……”沈父被沈靜的話噎住,半天沒了聲音。
等沈靜忙完手頭上的事情后,已是夕陽西下的時(shí)候。她看了一眼時(shí)間,袁瑞也差不多該下班了。她回家時(shí)路過他的公司便順道去找他,卻被告知袁瑞正在籃球室和人一起打球。沈靜到了籃球室,只見偌大的觀眾席上三三兩兩坐著一些小姑娘,其中最為顯眼的是那位坐在休息區(qū)的女人,戴著墨鏡的冷艷側(cè)臉,透著不可親近的氣息。
沈靜看了看劉伊心,又看了一眼場上正跟人打比賽打得火熱的袁瑞,一時(shí)摸不透這是什么劇情,便隨便在一群小姑娘旁邊坐下來。
這是袁氏企業(yè)自家的體育室,因此在座的也都是袁氏的員工。
“哎,那群人也太過分了吧?擺明在針對我們老板?!?/p>
“是啊,老板好可憐的樣子。不過聽說都是老板的發(fā)小,應(yīng)該是鬧著玩兒吧?”
“鬧著玩兒也不能老是故意撞他,這要是摔了,后果很嚴(yán)重的?!?/p>
那群小姑娘捂著嘴竊竊討論著,沈靜看了一會兒,也看出來場中那群人明顯在以多欺少,虧他還算有兩下子,應(yīng)對靈活,只是臉沉得越發(fā)厲害。不過,小姑娘們說這群人是袁瑞的發(fā)小,沈靜倒還真覺得面生得很。
見袁瑞不斷吃癟,沈靜開始坐不住了。那好歹是她沈靜的男人,就由得外人這么欺負(fù)?沈靜站了起來,大聲助威道:“阿瑞加油!你是最棒的!”
她這一喊瞬間吸引了全場的關(guān)注,那幾位小姑娘這才目瞪口呆地發(fā)現(xiàn)自己身旁竟然坐著老板娘。不過沈靜并沒有任何不自在,她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她的男人才不是孤軍奮戰(zhàn)。
袁瑞的目光自場上遙遙看來,熟悉的俊臉上眉頭微皺,是他一貫的模樣。其實(shí),看見沈靜在觀眾席上不管不顧地大聲為自己搖臂吶喊時(shí),他是覺得有點(diǎn)兒好笑的。這個(gè)女人還真是什么都不顧忌。他原本警戒防備的姿態(tài)也略微放松了下來,但很快又投入到了比賽中。
袁瑞只是看了她一眼又接著自己去打比賽了,沈靜也不在意。見他在那樣被針對的情況下也能保護(hù)好自己,她心中莫名地生出一股自豪感,簡直想為他搖旗吶喊。
等哨聲一響,場上的人終于都筋疲力盡地停下比賽。
沈靜笑嘻嘻地看著袁瑞向自己走來,卻在路過休息區(qū)時(shí)停下了腳步。沈靜這才發(fā)現(xiàn)一直坐在休息區(qū)的劉伊心手上拿著袁瑞的外套。她起身將外套和一瓶水遞給袁瑞,袁瑞像是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接過去,微微點(diǎn)頭致謝。
見袁瑞又繼續(xù)往自己這邊走來,沈靜拂去心里的疑問,展顏相迎道:“阿瑞你好厲害呀!”
沈靜有意秀恩愛,見身旁的小姑娘們露出一副艷羨的表情,她站在臺階上張開雙臂就要沖袁瑞奔去,卻忘了臺階的存在,一腳踩空。虧得袁瑞眼疾手快,緊趕了兩步上前扶住,她才沒有撲向地面。
六
“痛死了!”沈靜緊緊地抓著袁瑞的袖子呼痛,她的腳估計(jì)是崴了。
袁瑞對沈靜莽撞的性子很是無奈,扶她坐了下來,躬身正要查看她的傷勢,身后有人陰陽怪氣道:“沒想到你個(gè)孬種也會這么體貼人?!?/p>
沈靜抬眼一看,是方才領(lǐng)著隊(duì)友針對袁瑞的人,那人此時(shí)面帶挑釁地找碴兒。劉伊心走在他身旁,拉住他輕聲阻攔道:“阿城!”
沈靜低頭看袁瑞,他正在給自己看腳傷,一副專注的模樣,并不接招。
那人見狀,對劉伊心意有所指道:“你不用攔我,我不會對他做什么,因?yàn)槲腋揪涂床黄鹚??!?/p>
沈靜早就看不慣他在賽場上那些齷齪伎倆,此刻見那人出言不遜,更何況他還對她的人倒打一耙,便道:“哎,你一個(gè)大男人,說話能不能別那么陰陽怪氣的?打球使陰招,一群人以多欺少,還被我們阿瑞打了個(gè)平局,我們還看不起你呢!”
“你!”那人頓時(shí)被沈靜氣得語塞,一副要沖上來的樣子,被劉伊心及時(shí)拉住。而一直沉默的袁瑞也突然低聲喝止:“沈靜!”
“干什么?。课以跒槟阏f話呢!”沈靜不甘地嗔怒道。
只見袁瑞慢條斯理地為沈靜穿回鞋子,這才起身看向那人,不緊不慢地說:“郭城,今天這場球是告訴你,我根本不把你對我的敵意放在眼里。念在我跟你相識一場的分上,若是當(dāng)不成朋友了,我也不會強(qiáng)求。”
沈靜聽得一臉茫然,不明所以。
袁瑞說完話,又對沈靜道:“你的腳崴了,我背你走吧?!?/p>
沈靜乖乖地攀上袁瑞的背,他再也沒有看旁人一眼,背著她走向出口。身后郭城憤懣不已,大聲喊道:“好!袁瑞,就當(dāng)我郭城看錯了你,你根本配不上劉伊心?!?/p>
沈靜又情不自禁地回頭看向依舊站在原地的劉伊心,墨鏡遮住了她的表情,但沈靜知道,她的目光一直在追隨著袁瑞。
七
袁瑞將沈靜背上車,回到家后又背著她下車,全程都沒說話。沈靜隱約感覺到他不高興,在袁瑞背著她從院子到屋里的路上,沈靜試探地問:“哎,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她趴在袁瑞的背上,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是聽到他聲音一如往常那般淡漠:“不關(guān)你的事,別亂想?!?/p>
沈靜悻悻地不再說話。
雖然他一貫板著一張臉,但她也不是傻子,可以感覺到他的情緒。不過以他的性子,也不會跟人解釋什么的。就在沈靜感到莫名失落時(shí),袁瑞道:“我和郭城自小一起長大,他一直喜歡著劉伊心,所以為她打抱不平?!?/p>
這是在對她解釋?沈靜突然覺得那股莫名的失落感竟神奇地被驅(qū)散。
她開始得寸進(jìn)尺,不依不饒道:“那你對劉伊心……”
“都過去了,對她,我問心無愧。”袁瑞難得對她這么有耐心。
“那我爸爸還說你公司簽了她做代言人?”
“那是新產(chǎn)品的代言人,由策劃部負(fù)責(zé),我不管這些事兒。”
“所以,不是你簽的她?”
“嗯?!?/p>
沈靜突然覺得心里好像有一塊硌硬的小石頭被輕輕地掃去,明明在此之前她毫無感覺,這一刻心情卻異常輕松了起來。
袁瑞身上傳來熟悉的浴液的氣味,混雜著因?yàn)閯偞蜻^球淡淡的汗味,沈靜將頭擱在他的肩上,看著他側(cè)面剛毅的輪廓線條,他深邃的眸子里平靜無波,她好像依稀能看見他少年時(shí)的影子。
應(yīng)該也是這么干凈卻又嚴(yán)肅吧?
沈靜不老實(shí)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笑道:“喂,你不是一直都要這么繃著臉吧?笑一個(gè)?”
她戳得輕,袁瑞知道她在故意逗自己,配合地笑了笑,看得沈靜心頭一動。夜風(fēng)徐徐自耳邊吹過,沈靜的困意涌上來,卻還是在碎碎念叨:“你說,我剛剛那么挺你,上哪兒找我這么好的老婆?”
袁瑞感覺到摟住自己脖上的手一松,側(cè)目看去,背上的人已然睡著了。他勾了勾唇,步子走得更穩(wěn)了些。街道的霓虹很亮,照得他烏黑的眸子亮晶晶的,沒人聽到他輕聲說出的話。
“是啊,再也找不到了?!?/p>
所以,很慶幸遇到你,沈靜。
八
沈靜喜歡攝影,在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氣。受前輩所托,她接了一個(gè)袁瑞公司的海報(bào)拍攝。她到了現(xiàn)場才知道,前輩拜托她拍攝的這個(gè)海報(bào)的女主角竟是劉伊心。看到沈靜出現(xiàn)在拍攝場地,劉伊心顯然也很意外。
其實(shí)這算是沈靜第一次和劉伊心正面交流,兩人都有些尷尬,但到底都是熟知社交禮儀的成年人,她們相互客氣地打了個(gè)招呼后就開始工作了。
因?yàn)榕牡氖怯嘘P(guān)海洋動物的題材,原來的設(shè)定是劉伊心站在岸邊撫摸海豚,但沈靜覺得沒創(chuàng)意,就跟她商量不如下水拍。到底是專業(yè)的演員,劉伊心雖然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答應(yīng)了。
袁瑞過來時(shí),沈靜正盯著鏡頭,鏡頭里的劉伊心在水流中擺出各種唯美的姿勢。她突然感覺到身邊一道陰影覆來,側(cè)頭便看見了袁瑞。
“你怎么來了?”沈靜驚喜地問道。話音才落,就聽到耳邊傳來一聲驚呼:“劉伊心好像溺水了?!?/p>
沈靜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見袁瑞快速朝水中的劉伊心跑去,邊跑邊并迅速地脫下外套,一頭扎進(jìn)水里,朝劉伊心的方向游去。
沈靜沒有料到劉伊心其實(shí)是怕水的,她之前雖然看出劉伊心對下水有顧忌,但也是聽到劉伊心說沒問題才讓她下水拍攝的??匆娫饘⒁列膿粕蟻頃r(shí),她已然一副昏迷的樣子,眾人慌張地?fù)磉^來。
沈靜亦是慌得不行,但想起自己學(xué)過急救,上前想要幫忙,卻被袁瑞一手擋開。只聽他沉聲道:“都讓開,別阻隔空氣?!?/p>
大家頓時(shí)都聽話地向后退開,袁瑞開始給劉伊心做心臟復(fù)蘇,他的樣子嚴(yán)肅得可怕。雖然沈靜一向自詡看得開,也覺得在這時(shí)不該有其他想法,但袁瑞方才強(qiáng)硬的力道還是令沈靜感到錯愕??粗敲醇逼鹊哪樱蝗挥X得或許在他的心中,劉伊心還是很重要的存在。
在袁瑞的努力下,劉伊心終于蘇醒過來。她悠悠地睜開眼睛,看清眼前人的第一瞬間,便起身緊緊地?fù)ё×嗽鸬牟弊樱灰训乜藓暗溃骸鞍⑷稹?/p>
沈靜見被劉伊心緊緊抱住的袁瑞朝自己看來,像是不知所措,便對他有些勉強(qiáng)地笑了笑,對眾人道:“劉小姐需要休息,今天的拍攝先到這兒吧,收工?!?/p>
眾人趕忙跟著沈靜出了門,門關(guān)上的瞬間,沈靜的聲音突然變冷:“把你們今天看到的都忘了吧,不要是傳出去,不然就別怪我翻臉不認(rèn)人了?!?/p>
九
酒吧內(nèi),沈靜難得像是傷了心般地給自己灌酒,盧子期不可思議地說:“沈靜,你竟然傷心了?你真愛上袁瑞了?”
聽到盧子期的話,沈靜倒酒的手一頓,茫然地看著他道:“我愛上他?”下一刻又覺得盧子期話的很可笑,“怎么可能?我只是覺得不甘心,他居然親別的女人!”
“拜托,那叫人工呼吸。”盧子期糾正道。
已經(jīng)喝醉的沈靜顯然聽不進(jìn)去任何話,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喃喃道:“對啊,他可以親別人,我也可以。”沈靜說著,突然拉住盧子期的領(lǐng)子湊了過去,還隔了幾寸,她又頓住了,帶著酒意含混不清地笑道,“可我怎么就是做不到呢?”
盧子期氣得罵了句粗話:“你做不到?我還做不到呢!”
沈靜是在盧子期家里醒來的,宿醉后頭疼得幾欲炸裂。她撈過床頭的電話,上面竟然顯示有幾十個(gè)未接來電,打得最多的是她父親。
這是地球炸了?
手機(jī)又振動了起來,沈靜才接起,沈父那邊便劈頭蓋臉道:“沈靜,你究竟在做什么?”
沈靜沒想到不過一夜之間,自己竟然上了娛樂版頭條。圖片中酒吧燈光曖昧,而自己拉著盧子期一副要接吻的模樣,還有自己被盧子期攙扶進(jìn)家里的偷拍照片,標(biāo)題更是讓她崩潰。
沈靜頭疼極了,還沒看完,手機(jī)又振了起來,這次是袁瑞。
“你在哪兒?”
“我在……”沈靜剛想說盧子期家,又覺得好像不太妥。就在她猶豫著要怎么說的時(shí)候,那邊袁瑞道:“下來吧?!?/p>
袁瑞的車停在了盧子期家樓下,沈靜覺得自己就像個(gè)被丈夫抓到偷情的妻子一般,有些心虛地坐上了副駕駛座。坐在駕駛座的袁瑞表情森冷,或許是顧忌到周圍有偷拍的記者,他一句話也沒說,直接發(fā)動了車子。
一路上他目視前方不說話,讓沈靜越發(fā)心虛了起來。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解釋一下,便試圖開口道:“哎,我跟盧子期只是喝了個(gè)酒,我跟他之間……”
沈靜的話被還未說完,袁瑞突然踩下剎車,將車子停在了路邊。沈靜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只見他看著前方,目光鋒利,像是在極力壓制自己的怒氣。過了許久,他才似乎平復(fù)下來,開口道:“沈靜,我希望你能明白,或許你之前生活肆意慣了,但你現(xiàn)在是我的妻子,我不希望讓所有人看我的笑話?!?/p>
“你什么意思?”沈靜本以為不過是一場誤會,她確實(shí)沒有把握好分寸,但她也只是因?yàn)樾睦镉魫?,找好友訴苦而已,卻沒想到在袁瑞根本不需要她的解釋,在他眼里,自己本就是個(gè)沒有分寸的人。
袁瑞沒說話,沈靜氣得只想發(fā)笑,車廂內(nèi)陷入沉默。是袁瑞的手機(jī)鈴聲打破了沉默,袁瑞接起來,因?yàn)榭臻g封閉且狹小,電話那頭袁父的聲音清晰地傳來:“阿瑞,你們到底在干什么?”
袁父似乎十分生氣,斥責(zé)道:“我知道,你在報(bào)復(fù)我,我不讓你娶那個(gè)演員,你就選了沈家那個(gè)……”
“爸。”袁瑞沒有讓父親說下去,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我還有事兒,回頭再說?!闭f完,袁瑞直接掛斷了手機(jī)。他看了一眼沈靜,卻沒想到對上她揶揄的眼神。
沈靜嘴角勾著笑,雙臂環(huán)抱在胸前,道:“怎么不讓他說下去?”
袁瑞動了動唇,像是回避般將目光又投向前方,下頜線微動,最終只是說了一句:“先回去再說?!?/p>
“別裝了,袁瑞。”沈靜閉了閉眼,突然感到一股疲憊感襲來。她的聲音低而冷淡,“你爸說得沒錯,我這樣不正合你意嗎?”
袁瑞似乎不想繼續(xù)這個(gè)話題,他出聲制止道:“沈靜?!?/p>
沈靜卻不想停下來,她現(xiàn)在的情緒并不好,或者說從昨天他推開她之后,就沒有好過。她道:“難道不是嗎?我們都很清楚當(dāng)初是為了什么而結(jié)婚,如今你來苛責(zé)我,不覺得很虛偽嗎?”
“沈靜?!痹鹪俅谓兴?,帶著一絲怒意,“婚姻不是兒戲。”
“但可以是籌碼,不是嗎?”沈靜諷刺地笑道,解開安全帶離開了這令她煩悶的車廂。
十
這次的輿論風(fēng)波沒有如預(yù)期中那樣過一段時(shí)間就消弭,反而越演越烈了起來。甚至連沈靜以往留學(xué)在外的照片都被挖了出來,那些但凡和她有過接觸的男性朋友無一不成了她行為放浪的證據(jù),其中最為矚目的無非是和盧子期一同混夜店的那些“親密照”,沈靜看了直想笑。
“喂,你真不介意?”夜店內(nèi),盧子期看著一臉坦然的沈靜,余光又掃了一眼蹲守在角落里的狗仔道。
沈靜晃了晃手中的紅酒杯,全然不在意道:“喜歡拍就讓他拍?!?/p>
盧子期皺了皺眉。沈靜近來已然是在破罐子破摔了,每次不由分說便拉著自己來喝酒。他伸手想要奪過沈靜手中的酒杯,卻被她抬手躲過。沈靜有些醉了,看見盧子期難得一臉正經(jīng)的模樣就覺得有趣,她一把攥住他的衣襟,將他拉近自己,沖他傻笑道:“人家也蹲了這么多天了,我們也不好讓他空手而歸,不是嗎?”
沈靜說著又癡癡地笑了起來,突然身后探過來一只手,握住了她攥著盧子期衣襟的手,用力地將她扯開。沈靜不防,重心不穩(wěn)朝后仰去,卻靠在了一個(gè)堅(jiān)實(shí)的胸膛上。她抬頭一看,是袁瑞冷漠英俊的臉。
袁瑞將沈靜拉出了酒吧,他似乎很生氣,將沈靜塞進(jìn)副駕駛座,關(guān)上了門。沈靜被他粗魯?shù)膭幼髋靡魂嚂炑?,不安分地要去開車門,帶著醉意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嗔怪:“你干什么呢?”
“別動!”袁瑞一聲低喝,沈靜一驚,她像是被震懾到一般,也就真的不亂動了,由著他傾身過來為自己系安全帶。
在確保安全帶系好后,袁瑞抬眸便對上了沈靜的目光,只見她正看著自己發(fā)愣。時(shí)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他們在對方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明明依舊是熟悉的樣子,卻又感到陌生。
最終是沈靜打破了沉默。失神的袁瑞被猝不及防地推開,只見她慌張地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就在袁瑞回過神來時(shí),耳邊傳來一陣嘔吐聲。
沈靜吐得膽汁都出來了,余光瞥見跟來的袁瑞站在她身旁,就那么靜靜地將自己的狼狽樣子盡收眼底。等到胃都被掏空,沈靜才漸漸平息下來。袁瑞遞來一瓶水,沈靜卻只是盯著他修剪得圓潤干凈的指甲。
他向來就是這么妥帖完美的人,自律,自持,冷靜,優(yōu)越。
而自己,看似肆意大膽,無拘無束,卻總是鬧得很狼狽。
十一
袁瑞見沈靜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神思茫然。
他蹲了下來,說:“回家吧?!?/p>
沈靜知道他有輕微的潔癖,想到地上的污物,她伸手要推開他:“你能不能別管我?”
“為什么?”
沈靜覺得她像是在跟自己慪氣,歇斯底里卻又可笑。她兀自站了起來,收拾了一下自己狼狽的頭發(fā),說:“袁瑞,坦白說吧,我不想跟你過了,離婚吧。”
“為什么?”袁瑞也跟著站了起來,目光自始至終都靜靜地跟隨沈靜,他說,“為什么突然要離婚?總得有個(gè)理由,不是嗎?”
沈靜被他一噎,竟不知該說什么。
良久,在他的逼視下,沈靜有些惱羞成怒,索性將這些天積壓于心的憤恨都發(fā)泄了出來:“理由?袁瑞,你當(dāng)初娶我難道不是為了與你父親慪氣?你父親反對你跟劉伊心在一起,你就找了我,因?yàn)槟阒滥愀赣H一定不會喜歡我這樣的類型。但我家世好,你父親看不慣,卻也沒有阻止,不是嗎?再說我,為了所謂的自由,為沈家找了足夠優(yōu)秀的繼承人,還天真地以為,我們會這么過下去?!?/p>
沈靜說到最后,眼神愈發(fā)黯然,袁瑞卻不依不饒地追問:“所以我們?yōu)槭裁床荒芫瓦@么過下去?”
“因?yàn)椤鄙蜢o垂眸不再看他,她想她一定還醉得厲害,不然怎么會聽到自己說,“因?yàn)槲蚁矚g上了你。喜歡便有了占有欲,再也沒辦法接受你不喜歡我的事實(shí)。”
“沈靜?!痹鸬恼Z氣似乎帶著無奈,反問她,“你怎么知道我喜歡你不是事實(shí)?”
沈靜聞言抬眸,卻見袁瑞帶著苦笑的臉。他說:“雖然當(dāng)初娶你,是有些慪氣的成分,只是因?yàn)槲也幌矚g被父親干預(yù)感情上的事。但是,你連讓我愛上你的自信都沒有嗎?我以為老夫老妻了,有些事兒都是心照不宣的?!?/p>
“你……”沈靜皺眉,像是沒聽懂他的話,“你在說什么?你不是……”
“你故意讓人拍到你和盧子期在一起,不會傻到自以為那是在成全我吧?”袁瑞無奈地輕嘆。
沈靜一向自詡聰明通透,卻沒想到會被袁瑞輕易看穿,鬧了這么一個(gè)大笑話,頓時(shí)感到十分丟臉。她覺得袁瑞嘴角的弧度分明是在嘲笑自己,只想逃離??伤龗瓴婚_,于是羞惱地說:“我是真的想和盧子期在一起,才不是為了什么成全!”
袁瑞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如果我沒有看見被盧子期保護(hù)得那么好的女友,或許就信你了?!?/p>
袁瑞拉住想要掙脫的人,將她禁錮懷中,沉聲道:“好了,這下可以跟我回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