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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我這樣愛你

        2019-12-29 00:00:00闌雅
        飛言情A 2019年6期

        簡介:周青凝愛林擇,即便他失去了一條腿,她仍舊不離不棄地陪在他身邊,不惜為了他與自己的父親反目??傻搅撕髞恚謸窠K于愿意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她卻永遠無法走到他身邊去了。

        1

        雨水繁多的春季過去后,天氣漸漸還暖,林擇終于從美國的療養(yǎng)院回來了。

        他回國的那天,陣勢極大,不僅別墅內(nèi)用人忙碌個不停,連林氏集團一眾叔伯以及各部門高管都前去機場接他,排場十足。

        周青凝也跟著去了,隱在人群中。林擇身著黑色定制西裝,內(nèi)里一件白色的襯衣,襯衣處鑲嵌著閃爍的水晶紐扣。他微微揚起臉龐,五官一如既往的精致俊美,身影在人群中顯得高貴孤傲。

        離得有點兒遠,周青凝看見董事會的一個老頭兒率先走過去,喊道:“林總?!绷謸裎⑽㈩h首,那老頭兒便接著道,“本來您剛休養(yǎng)回來,我不該拿公司的事兒煩您,但是法國那樁生意久談不成,我也是沒法子了?!?/p>

        周遭的人都豎起耳朵聽,按照林擇從前的性格,這老頭兒估計會被罵得狗血淋頭,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只是微微抿了唇,垂下眸子淡淡地道:“這事兒由董事會商議決定吧?!?/p>

        那老頭兒佯裝為難地說:“董事會一致決定要和這家公司合作,可這家公司要求我們讓利百分之五?!?/p>

        林擇聞言,蹙了蹙好看的眉,偏頭問站在旁邊的中年男人,“哪家公司?”

        中年男人是林氏的管家,名喚程啟。林擇病了以后,他負責照顧林擇的一切,包括管理公司事宜。林擇發(fā)問,他便低頭在林擇耳邊說了幾句,林擇抬手揉了揉眉心,語氣溫和地吩咐:“你去安排?!?/p>

        程啟點點頭,示意人疏通道路,身旁的人往兩旁分開。視野變得開闊起來,旁邊端端正正地站著的林氏員工紛紛望向林擇,周青凝也順著眾人的視線望去,瞳孔微微一縮,隨即頓住。

        林擇神色冷淡地端坐在輪椅上,一條腿隨意放著,而另一條腿綁著固定關(guān)節(jié)的器械,僵硬地搭在輪椅上。之前周青凝聽父親說林擇的腿廢了時,她還不信。

        林擇那樣聰明謹慎的人,怎么可能被一場車禍奪走一條腿呢?然而事實擺在面前,在美國休養(yǎng)了近一年的林擇,腿傷仍未康復。即便他心急如焚地回國,依舊沒法管理偌大的林氏集團。

        冷漠高傲的林擇落得如此地步,周青凝原本是該開心的,可是當她看見他那雙原本銳利冷峻的眼神變得黯淡至極,她心里竟會覺得難受。許是她的眼神太過炙熱,他漆黑的眸子越過眾人落在她身上。

        林擇有一雙極其好看的眸子,狹長的眼,目光總是深邃又深情。周青凝的心跳得劇烈,片刻后,她看見他若無其事地將視線移開,神情變得同從前一樣疏離清冷。

        2

        過了幾日,周青凝提著一籃子水果去別墅看林擇。別墅外站著幾個保鏢,核查身份后方才讓她進去。

        雕花勾欄的鐵門緩緩打開,周青凝前腳剛踏進去,眼前便掠過一陣風,隨即一條毛茸茸的狗齜牙咧嘴地沖她撲過來。那只狗咬住了她的裙子,她嚇得往后退了好幾步,一腳踩空掉進了身后的花叢中。

        花叢里種著粉白交織的惠蘭,花枝繁盛,艷而不俗。但此刻周青凝已經(jīng)顧不得花了,她從未如此狼狽過,正懊惱時,忽然聽見耳旁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

        周青凝抬起頭,看見林擇好整以暇地坐在對面的輪椅上,嘴角揚起,笑容肆意飛揚。在她的印象中,他從未展露過笑容,他的神色大多數(shù)時候是陰郁冷漠的。正恍神間,她看見他轉(zhuǎn)動著輪椅到了她面前,漆黑的眼似笑非笑地望著她道:“你還不起來?”

        周青凝伸手指了指旁邊吐著舌頭的大狗,惱怒地說:“它再撲我怎么辦?你讓它走開?!?/p>

        林擇漸漸斂了笑意,周青凝望著他恢復冷淡的模樣莫名有些后悔,就怕他一個不高興將自己趕出去。卻沒想到他傾了傾身,隨即一雙指節(jié)分明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來。他輕聲道:“先起來?!?/p>

        以往聽慣了林擇冰冷不耐煩的語氣,如今他的語氣忽然變得這樣溫柔,周青凝有些恍惚。她愣愣地伸手握住他的手,感覺到一陣冰涼刺骨的寒意,像冬日里的寒雪。她一驚,猛地縮回了手指,別開了目光,顫聲道:“我……我自己可以起來。”

        林擇淡然的視線在周青凝面上停頓了幾秒,他在輪椅上坐正,看著她站了起來并自顧自地收拾著裙擺上的雜草,問道:“你來找我有什么事兒?”

        周青凝望著從果籃里掉落了一地的水果有些無奈。

        來之前,她已經(jīng)猜測到這籃子水果會被林擇無情地扔掉,沒想到他沒動手,他養(yǎng)的狗倒是挺隨主人的性子,兇狠又霸道地替他完成了。

        她的眼神又不自覺地落在林擇搭在輪椅上的腿,心里頭一陣刺痛:“你的腿……”

        “廢了?!绷謸翊驍嗨脑?,那雙狹長的眼微微上揚,嗤笑著望向她,道,“在機場時笑話沒看夠,還親自來家里看嗎?”

        自從林擇在美國出了車禍后,關(guān)于他的種種傳聞在林氏就沒停止過?,F(xiàn)下他回來接管公司,董事會的人多有不服,早有人想取而代之,于是這幾日便明里暗里來回試探,都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如傳聞中那樣。

        周青凝呼吸一滯,她太迫切想見他一面,根本沒去想在這個關(guān)頭來見林擇最容易被他厭惡,他一定以為她同那些人一樣。

        “林擇,”周青凝終于沒忍住問出口,“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林擇蹙眉淡淡地道:“你真以為我出車禍失憶了?”他頓了頓,“你是誰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怎么可能沒關(guān)系?她與他,是有過婚約的。

        3

        之后周青凝再去看望林擇時,便被他拒之門外了。

        周青凝踮著腳尖從鏤空的雕花門里望過去,看見用人推著輪椅上的林擇停在盛開的蘭花里,那條毛茸茸的狗蹲在他腳邊,他正垂眸看書,金黃色的陽光灑落在他身上,顯得安靜而美好。她望著望著,忽然輕輕笑了起來,將手中的保溫盒遞給保鏢,轉(zhuǎn)身便離開了。

        林擇不愿見她,周青凝也不再去惹他生厭。

        不久后,林氏集團傳出了林擇要回公司的消息。周青凝這才火急火燎地趕到公司,她到的時候會議已經(jīng)結(jié)束,董事會那群老頭兒笑容滿面地從會議室里出來,場面一度喧鬧至極。

        與此同時,周青凝還看見了一個女人。那女人身著禮裙,被一眾老頭兒圍在中央,笑得花枝招展。周青凝以為自己看錯了,但那人確實是陳艷——林擇父親的情人。按照以往林擇的脾氣,陳艷連公司的門都沒辦法進來,更別提被一眾董事會的老頭簇擁著離開了。

        周青凝正發(fā)愣時,會議室的門再次被人推開,她的目光剛好與林擇的視線撞上。他狹長的眼睛望著她,漆黑的眸子里渲染了不知名的情緒。四目相對,他率先別開眼。

        身后的程啟推著林擇的輪椅向電梯的方向走去,周青凝跟在后面一同進了電梯。電梯里極其安靜,她屏著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冷硬好看的側(cè)臉。出了電梯,她又一路跟著他到了公司門口。車開過來時,他終于抿著唇望向她,偏偏她一臉無辜的神情,他思索了一會兒問道:“你有話想對我說?”

        周青凝小雞啄米般地點頭,隨后小心地問:“能單獨說句話嗎?”

        等程啟走開,周青凝上前扶住林擇的輪椅,輕聲問:“林擇,你騙我的是嗎?你根本就不記得我了。”那天在別墅里,林擇說他根本沒有失憶,他還記得她??赡菚r她便知道,其實他是真的把她忘記了。她記憶里的林擇對誰都冷漠,何曾那般溫柔過呢?

        林擇神色冰冷道:“你想說什么?”即使失憶的他亦是聰明敏銳的,他輕易地捕捉到了周青凝眼里的情愫。果然,下一秒她輕聲道:“我父親在董事會的權(quán)利不小,如果你愿意娶我,林氏集團就不會落在別人手中?!?/p>

        “這句話聽起來真耳熟?!绷謸窭湫α艘宦曊f,“你從前也這樣威脅過我?”

        林擇的冷笑還是讓周青凝的心狠狠刺痛了一下,她咬著唇搖了搖頭出聲道:“是你威脅過我?!彼男θ菽?,看見面前的人眼神悲傷地望著自己說,“你說如果周家硬是要履行諾言逼你我結(jié)婚,你就讓董事會撤掉我父親的職位?!?/p>

        林擇聞言慢慢笑了起來,說:“有點兒意思?!?/p>

        周青凝抿著唇?jīng)]出聲,半晌后,她聽見林擇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道:“我威脅過你,你還想同我結(jié)婚,你是真的想嫁給我還是別有企圖?”

        周青凝久久地望著林擇,柔聲道:“都有?!?/p>

        她是真的想要嫁給他,還想要林擇愛上她。

        4

        初夏的天氣已是十分炎熱,但林擇的腿受傷過后極其畏寒,即便是這樣的天,也蓋著厚重的毛絨毯子。

        周青凝從外頭進來的時候,林擇正靠在輪椅上,白皙纖細的手指拿著一份文件,蹙著眉看得認真??匆娝M來,他將那份文件往后一遞,站在身后的程啟會意,接過后便轉(zhuǎn)身下去了。

        偌大的客廳里只剩下周青凝和林擇,周青凝毫不在意,提著溫熱的飯盒邊走邊笑道:“林擇,我燉了新鮮的湯,你嘗嘗看?”

        林擇的黑眸望著周青凝,淡淡地道:“我已經(jīng)吃過了?!?/p>

        周青凝也不惱,將飯盒放在桌上,望著林擇微笑道:“那你待會兒做什么?看書還是插花?我陪你呀。或者我推你出去逛逛,別墅外不遠處有一片花林,很美?!彼斎恢绖e墅不遠處有一片花林,因為那片花林是他幾年前讓人種的?;掷锓N的都是從國外移植過來的珍貴花草。

        見林擇沒有反對,周青凝推著他往花林走去。他話不多,一路上都是她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的場景嗎?我跟著父親來林家,路上被這片花林吸引住了。”

        那時候的林擇十七八歲,戴著一頂鴨舌帽,慵懶散漫地靠在大樹下乘涼。他仰著頭,臉上還蓋著一本英文書。周青凝以為他睡著了,哪知道就在她踩著枯葉站在他不遠處時,他忽然輕喝出聲:“誰允許你進來的?”聲音清晰冷漠。

        周青凝被嚇了一跳,抬頭望去,少年臉上依舊蓋著書本,她不禁奇怪地左右環(huán)顧,不確定少年是不是在同她說話。下一刻他將手中的書本取下,隨即她看見了一張俊美精致的面龐,只是那眼神太過冷峻。少年望著周青冷冷道:“還不走開?”

        沒想到他真是和自己說話,周青凝從小到大被人捧著、寵著,從來沒人對她這般不客氣過,她漲紅了臉細聲道:“你怎么這么沒禮貌,我就是來這里看看,又不知道會打擾到你?!?/p>

        偏偏少年理占上風,他冷冷地道:“我允許你看了嗎?讓你走開,聽見沒?”

        周青凝回憶起這件事還是滿臉無奈,對著林擇說道:“你知道你吵架很兇的嗎?我那時候被你罵得狗血淋頭。”最后還被他毫不客氣地扯著衣袖丟了出去。

        后來周青凝的父親進入董事會,周青凝因為父親的關(guān)系開始頻繁地和林擇會面,但倆人誰都不待見誰,一見了面準得吵架,偏偏她沒一次吵贏的。

        唯有一次,林擇罵周青凝:“你回去找你媽去,離我遠點兒!”

        周青凝紅著眼眶回道:“你也沒有媽!憑什么罵我,憑什么要我回去找我媽!”林擇噤了聲,那雙墨黑冰冷的眸子看了她半晌后,自己先離開了。

        那一年周青凝生日,相識幾年的林擇頭一回送了禮物給她,是一條切割成星星模樣的鉆石項鏈。她很高興,即便她知道,他多半是為了賠罪,但是她并不介意,誰叫她心里想著、念著的全是他呢。

        年少時的這段回憶說給現(xiàn)在的林擇聽,他竟是滿不相信,呢喃道:“我從前對你那么差嗎?”其實周青凝覺得他對自己也不算差,因為那么多年,她早已了解他,他對誰都一樣冷漠。

        5

        那段時日周青凝寸步不離地跟在林擇身邊,時不時會和他說一些從前的事,大多數(shù)都是回憶她和他之間的過往瑣事。有時候林擇不解,問她:“既然我從前不太喜歡你,為什么你要告訴我這些呢?”

        周青凝笑了起來,眼角彎成月牙樣兒,她說道:“可這是我倆的回憶?!?/p>

        林擇說:“你可以編一些美好的回憶?!彼f的都是他曾經(jīng)如何與她針鋒相對的事兒,實在不怎么好聽。

        周青凝搖搖頭,答道:“那太不真實了?!爆F(xiàn)在的場景對于她來說已經(jīng)不太真實了——她在晨曦里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林擇,或嗔或笑地對他說著話,而他沒有不耐煩,側(cè)頭靜靜地聽著。從她的角度望過去,可以看見他從前冷硬俊美的面龐變得溫柔起來。她每次看見他如今的模樣都覺得幸福又滿足,可心中卻又隱隱夾雜著不安。

        在美國發(fā)生的那場車禍對林擇來說,傷害幾乎是毀滅性的。他不僅失去了一條腿,還失去了很重要的記憶。曾經(jīng)的他為人冷漠,手段老辣,處事雷厲風行,將林氏集團治理得井井有條。而如今的他,就像被磨平了棱角的刀,看似鋒利,卻毫無殺傷力。

        董事會那群老頭兒一見林擇沒了力挽狂瀾的手段,便個個都想著上位,甚至有人想拉著陳艷母子坐進董事會,取而代之。

        而這些,林擇或多或少都是知道的,可惜現(xiàn)在的他因為車禍失去記憶而完全像變了個人,對著這一切紛涌而來的危機毫無察覺。周青凝卻忍不住了,她總想著即便他不喜歡她,但是他是她喜歡了那么多年的人,她也不可能看著屬于他的一切被人奪走。

        當周青凝將要和林擇結(jié)婚的想法告訴父親后,她的父親周勤卻連聲拒絕了。她不解地望著眉頭緊蹙的父親問:“您當初不是一直想讓我嫁給林擇嗎?現(xiàn)在您為什么要反對?”

        周勤嘆息道:“現(xiàn)在的林擇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林擇了……現(xiàn)在的他沒辦法保護你,更沒辦法保全他自己,我怎會讓你嫁給這樣的人呢?!”

        “我不管!”周青凝的大小姐脾氣上來,執(zhí)拗地說道,“就算他不是從前的林擇,我仍然愛他,若是他無法保護我,那我便保護他!”

        周勤知道自家這個女兒的脾氣,當即便怒喝道:“我不許你插手他的事兒!你知道現(xiàn)在董事會的局面嗎?根本沒人支持一個殘廢坐上董事長的位置!若是我支持他,那便是與整個董事會為敵,你真想讓你父親被人設計趕出董事會嗎?!”

        周勤原本不想將這些商場上的陰謀詭計說給周青凝聽,但事已至此,他毫無辦法,只想著將其中的形勢告訴她,讓她知曉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伤齾s冷聲道:“您不愿與董事會為敵,但我可以為了他與所有人為敵?!闭f罷,她不顧周勤的阻攔推門跑了出去。

        她去車庫開了車,一路狂飆。

        夜風拂在面上,一片冰涼。她有些難過地想,沒有父親的支持,她該如何幫助林擇呢?若是他知曉她沒了父親這個助力還會愿意娶她嗎?

        6

        周青凝心事重重,不知不覺地將車開到了林擇的別墅。

        夜晚的別墅亮著璀璨的燈光,折射出白凈的光芒。林擇養(yǎng)的那條狗晃動著尾巴在小花園里跑來跑去,隔著車窗,她沒看見林擇的身影。

        站在門外的保鏢見是周青凝,過來敲了敲車窗,問道:“周小姐,需要我?guī)兔ν\噯???/p>

        周青凝開口問:“林擇他在家嗎?”還沒等保鏢說話,她又自顧自地道,“我還是不去打擾他了吧?!闭f完,她發(fā)動了引擎。保鏢在旁邊笑著說:“林先生在樓上看書,周小姐不去陪陪他?”

        一句話成功地讓周青凝改變了主意,她熄了火,請保鏢幫忙停車,自己往別墅里走去。

        用人知道她是林擇的女朋友,將她一路引到了二樓的臥室,并指著一扇門說道:“周小姐,林先生就在里面?!?/p>

        周青凝大致知曉以前的林擇極重視隱私,二樓的房間,除了打掃外,用人們幾乎從不被允許進去?,F(xiàn)在她擅自來了這里,不知道他會不會讓她進去。心里正亂七八糟地想著,面前檀木門忽然緩緩打開了,她微微一愣,抬頭望向開啟的門中那道光亮。

        林擇似是才沐浴過,漆黑的頭發(fā)正滴著水珠,他身著白色浴袍,露出白皙性感的鎖骨,浴袍的長度在膝蓋往下一點兒,腰帶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間。周青凝看見林擇單腿支撐著身子,而另一條腿不自在地彎曲著。此刻他凝神望著她,俊美的面龐帶著些許冷漠。

        林擇一直將受傷的腿藏得很好,周青凝也從不提及,但如今她的眼神落在他的腿上,她明顯察覺到心思敏感的他心里的排斥。

        林擇冷聲問:“你怎么來了?”

        周青凝抿了抿唇答道:“我……我路過,所以……”

        林擇的黑眸望著她淡淡地道:“就這樣?”

        周青凝點點頭,又忍不住用細小的聲音道:“也可能是有些想你了?!?/p>

        林擇這次沒再說話,周青凝還是頭一回對林擇說出這般露骨的話,她臉色微紅,頭也沒抬地說:“那……你休息吧,我先走了?!?/p>

        周青凝轉(zhuǎn)身,林擇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離他很近,他一用力,她便被他緊緊地拉入懷里。她的身子撞上他的胸腔,他抵著門悶哼一聲,她頓時嚇得臉色發(fā)白,就怕他一個不穩(wěn)栽倒在地。正想掙脫時,他伸手環(huán)住了她的腰身,隨即她聽見頭頂傳來清朗的笑聲,他笑道:“看著瘦,還挺重的?!?/p>

        林擇望著臉色通紅的周青凝,嘴角勾起愉悅的笑意。她的臉頰貼著他的胸膛,能清晰地聽見耳旁有力的心跳聲,周青凝慌亂的心一時難以平靜。

        林擇在周青凝耳邊聲線曖昧地道:“不是說想我了?干嘛這么急著回去?”

        周青凝的心跳險些要跳出胸膛,但她還是矜持地輕推了林擇的身子道:“那……我陪你說說話吧?!闭f著,她用好奇的眼神望著他的臥室道,“我還從未進過你的房間,可以進去看看嗎?”

        林擇漆黑的眼里閃過一絲深意,但他并未拒絕,反而側(cè)讓身子,任由周青凝進入他的領(lǐng)地。

        7

        周青凝因為父親的緣故,在公司有個舒服體面的職位,平時不用常去公司,可最近她卻變得勤懇起來,不僅頻繁出入公司還私下與各部門高層會面。就連周勤也覺得奇怪,遣了人來問她究竟想做什么。

        彼時周青凝正坐在林擇別墅的大廳里,手里抱著一盒冰激凌,一邊吃一邊和林擇說話。 他坐在她身旁看書,聞言淡淡地問她:“那你究竟想做什么?”

        周青凝望了望林擇俊美的側(cè)臉,有一瞬間想說什么,卻又低低笑了起來,湊到他面前眨巴著眼睛說道:“林擇,我從前竟然沒發(fā)現(xiàn)你眼角旁有一顆很小的痣,這叫‘淚痣’你知道嗎?”

        林擇抬頭淡淡地看她一眼道:“別想扯開話題。”周青凝剛想說話,他忽然將臉靠近了她,兩個人的距離極近。她臉色微紅,看見他鼻子微微聳了聳,問道:“什么味道?”

        周青凝淺淺地笑了起來,望著面前她喜歡了很久的男人,忍不住將唇溫柔地覆上去,蜻蜓點水的一吻,然后調(diào)皮地笑道:“冰激凌的味道,你嘗嘗?!?/p>

        林擇眸子深沉盯著周青凝望了半晌,她以為他不開心,臉色白了白正要解釋,他卻將她的腦袋扳近了,尋著她的唇輕輕吻了下去。他似乎當真是想嘗冰激凌的味道,起先是吻著她的唇,后來慢慢地加深這個吻,讓冰激淋的甜蜜在這個吻中蔓延。

        他一邊吻著她,一邊還不忘問:“你私下里收集那些高管的裙帶關(guān)系做什么?”

        原來她做的他都知道。

        周青凝被吻得暈頭轉(zhuǎn)向,抱著他的脖子只覺得快要沉溺,含混不清地答道:“為了幫你拿回林氏,你去了美國那么久,公司的賬目你難道真那么放心嗎?”

        林擇自然是不放心的,所以他一回來便看過這些賬本,可并未查出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周青凝的意思他大致明白了,她讓他去查那些高管的家屬。

        林擇問:“是你父親的意思嗎?”

        的確是她父親的意思,周勤到底就周青凝這么一個女兒,她好話都說盡了,周勤才勉強答應在暗處幫一幫林擇,這也讓她放心不少。

        她略略思索了一會兒,沒有正面回答林擇,而是說:“聽說過幾日公司有一場極其重要的會議?!?/p>

        未等林擇說話,周青凝又神色凝重地說道:“若是去公司,要多提防于副總。我父親說他這次會在會議上對你不利?!?/p>

        林擇扯起嘴角笑了,神色溫柔地吻了吻周青凝的眼角,說:“多虧你一直在我身邊?!?/p>

        8

        周青凝一直在林擇別墅里待到很晚,可沒想到在家門口會遇見陳駿。他是陳艷的獨子,也是林擇同父異母的弟弟。不同于周青凝的神色戒備,陳駿見了她遠遠地便露出笑容,還友好地問道:“剛從林擇那兒回來?”

        周青凝沉了臉,并未搭理陳駿,走了幾步后,她聽見身后傳來他得意的聲音:“別跟著林擇了,他很快就會失去一切的。一個一無所有的殘廢,到那時你還會喜歡嗎?不如跟著我吧……”

        周青凝神色憤怒,也不等陳駿說完,抓起手中的提包便砸向他的臉。

        沒等陳駿反應過來周青凝就進了父親的房間,她要去找父親證實陳駿的話。到了這一步,周勤終于開口承認:“林氏到了陳駿手中他也管不了,到時候董事會依照形勢重新選舉董事長?!?/p>

        周青凝一時愣了,她望著自己的父親喃喃自語道:“所以陳駿只是傀儡,董事會的人最后會將您推上高位?”

        周勤點點頭說道:“我不阻撓你和林擇的婚事,到時候林擇成了我的女婿,他可以擔任副董事的位置,林氏一樣還在他的手中。”

        周青凝的眼眶慢慢紅了起來,心里一陣悲涼。真相如刀,尖銳地一點兒點兒刺入她的胸口,泛起刻骨的冷意。若是此刻還不明白,她的父親周勤才是林擇最大的敵人,那她該有多愚蠢?

        周勤鐵了心要和林擇爭林氏,那場會議中雙方亦是唇槍舌劍,各不相讓。董事會的老頭兒見風使舵,最后會議結(jié)束時,林擇才知曉幾乎所有人都早已站在了周勤的背后。

        散會后的會議室里極其安靜,周青凝推開門時便看見林擇靠在輪椅上,緊緊地閉著眼睛,眉頭緊蹙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無聲地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下來,將頭枕在他腿上,輕輕說道:“林擇,我們回家好不好?”

        林擇的黑睫顫了顫,啞聲說道:“你父親真是好手段。”

        周青凝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然而她一抬頭便看見他冰冷如霜的面龐。他并不看她,似乎連看她一眼都是多余的,對著她寒聲道:“你同你父親一樣讓我覺得寒心!”說罷他用力將她狠狠推開。

        周青凝一下子被推倒在地,林擇不再理她,轉(zhuǎn)動輪椅向會議室外離去。

        林擇的指尖搭在黑色的西褲上,那里有一點兒的水跡,他知道,那是她的眼淚。他說不清此刻是什么感覺,只覺得心里似乎被螞蟻啃咬著,疼痛的感覺一寸寸蔓延至全身。

        9

        此后,林擇一直都不愿再見周青凝,即便她會在他的別墅外守上數(shù)十個小時。有時候天氣熱,她便打著太陽傘站在鐵門外的臺階上探頭往里面看;有時候她開車來,會坐在車上對著他的窗臺發(fā)愣。

        大約是怕影響不好,周勤知道后曾派過幾個人來拖走過周青凝,而她每回都拼命掙扎,鬧得雞飛狗跳。但林擇一次也沒有出來看過。

        周青凝堅持不懈地來了大半個月,林擇便在別墅里待了大半個月。直到有一日,她像往常那樣隔著鐵欄往里頭看,卻聽見客廳里頭里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響,隨即她聽見了用人們驚恐地喊聲:“林先生!您就別逼自己了,您的腿還沒好全……”

        “連你們也嫌棄我是個殘廢?”林擇的聲音壓抑而痛苦,“滾出去,都給我滾!”

        她偏頭聽著,眼眶忽然間便溫熱起來,她終于看見了林擇,他穿著白色的襯衣,撐著拐杖在客廳里,一步步走得艱難。

        那是她年少時便愛著、到現(xiàn)在依舊深深愛著的人。她有多愛林擇,便有多厭惡自以為是的自己。若不是她,他不會相信父親的話,提防公司里為數(shù)不多的、對他忠心的于副總;若不是她,他不會去私下調(diào)查那些高管的家屬,惹了眾怒;若不是她,他不會那般相信自己的父親周勤,不會失去一切……

        她望著手持拐杖滿手鮮血的林擇,心里悲切地想,她多愚蠢啊,害他輸?shù)眠@般慘,可已經(jīng)發(fā)生了的事情沒有退路可走。那一日,她看著他一次次摔倒,再一次次忍著劇痛站起來,她在暗處看著,將嘴唇咬得滲出血來,終于忍不住淚流滿面。

        自那以后,周青凝不再去林擇的別墅見他,直到第二次董事會的到來。

        林氏董事長的位置要經(jīng)過三次決策才能撤換,即便林擇在第一次董事會時已經(jīng)失了大半人心,但他仍然堅持來了。周青凝遠遠地望著,看見他面無表情地轉(zhuǎn)動著輪椅進了會議室,神色倨傲、冷漠地望了她一眼,她只覺得心里痛得快要窒息。

        會議進行得并不順利,林擇的眼神冷厲,仿佛又變回了從前那個鐵血手腕的人,言辭有理有據(jù),將一群老頭兒抨擊得紛紛低了頭。周勤見形勢不妙便叫停了會議,中途休息,隨即會議室里傳來熙熙攘攘的討論聲。

        可沒一會兒,林擇轉(zhuǎn)動著輪椅出來了,后面還跟著陳駿,兩人乘著電梯上了公司的天臺。公司的人大多都知曉兩人的關(guān)系,只有周青凝不放心,跟著上去了。

        她不敢乘電梯,怕被兩人發(fā)現(xiàn),一層層地跑上去,跑了十多層樓,終于氣喘吁吁地到了天臺上。她站在隱蔽的樓道里,看見站在不遠處的陳駿神色激動地說著些什么,林擇依舊神色淡淡的,想要轉(zhuǎn)動輪椅離開,他只稍往前轉(zhuǎn)動幾下便可以到達電梯口。

        可卻不知道為什么,他往前轉(zhuǎn)動了幾下,輪椅忽然失控,打滑般地朝天臺的樓梯飛速墜去。樓梯很長,若是輪椅失控墜下,那輪椅上的人非死即傷。

        地面極滑,輪椅下墜的速度極快,林擇似乎能聽見耳旁傳來呼嘯的風聲,然而下一秒,他瞳孔緊縮,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朝他飛奔過來。

        她一邊往樓梯上跑一邊張開雙手,似乎想要抱住他的輪椅以此來止住他往下墜落。這一幕極快,林擇還未反應過來,兩旁的搭手便被人緊緊握住,輪椅下墜的速度減緩,可她的身子卻猛烈地向后倒去。

        “砰”的一聲悶響,周青凝抱著林擇連著輪椅滾落在臺階下,她的頭磕在地面上,頓時血流如注。周青凝覺得全身都疼得快要撕裂,劇痛讓她意識漸漸模糊起來,她忍著痛側(cè)過頭去望林擇,細聲問道:“你沒……事兒吧?”

        林擇似乎還沒反應過來,蹙著眉頭望著她,終于說道:“我沒事兒?!?/p>

        周青凝扯起嘴角想要露出一個微笑,可嘴角只微微揚起弧度,她便失去了意識。

        10

        周青凝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林擇身穿西裝手捧鮮花,而她披著婚紗,一步步走向他,她的腳步輕快得像在跳舞,眉眼的喜悅都仿佛快要溢出來。

        可她醒了以后,入目的是一片整潔干凈的白,而她父親周勤握著她的手疲憊地坐在床前,她聽見耳旁傳來機器嘀嘀的叫聲,她想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戴著一個呼吸面罩??匆娝褋恚芮诩拥刂蹦ㄑ蹨I。她望著自己的父親,只覺得他忽然間便蒼老了許多,一夜之間皺紋和白發(fā)都長了出來。

        周青凝勉強發(fā)聲問道,“他還好嗎?”

        周勤眼里含著淚,一邊點頭一邊哽咽地嘆息:“我的傻丫頭啊……”

        周青凝知道父親指的是什么,但她沒覺得自己傻,為了林擇,一切都是值得的。她想,他會原諒她的吧?她也只是被蒙在鼓里的小可憐罷了,公司的事與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她的心里裝的就只有他林擇一個人而已。

        可當周青凝問起林擇有沒有來看過她時,周勤每一次都是搖頭,他告訴周青凝,林擇沒有被撤換董事長的位置,他好端端地掌控著林氏的一切,讓她不必擔心。

        而她睡在床上,日復一日終于察覺到不對勁兒,等她能取下呼吸面罩,撤下耳旁嘀嘀的心電監(jiān)護,下半身卻無法動彈,有一日她迷迷糊糊地睡著,聽見父親輕柔的聲音道:“麻藥打了嗎?我囡囡怕痛?!?/p>

        她歇斯底里幾乎瘋狂,沒想過她護著林擇的那場意外,讓她的雙腿骨頭碎裂,而她醒來沒有感覺到疼痛是因為她的父親怕她承受不住,請醫(yī)生給她注射了麻醉藥物。當她哭著、喊著拒絕麻醉劑的輸入后,下半身劇烈的疼痛幾乎讓她暈厥。

        那年的夏天來得格外遲,周青凝不愿出門,終日蒙在被窩里哭。后來周勤辭去了董事會的職務要帶著她去國外治療。她想了許久,終是忍不住要和林擇告別。

        她用顫抖著的手拿了父親的手機打電話給林擇,那邊很快接通,他用她從未聽過的焦急的語氣問她在那里。她沉默半晌后,終于嘶啞著聲音開口問道:“你沒有失憶,這一切都是你的計劃,對嗎?”

        一切都是林擇的計謀,美國的那場車禍他早已調(diào)查清楚——是陳駿的手筆。他假裝失憶,實則是等著陳駿露出馬腳。果然,陳駿很快按捺不住,在輪椅上做了手腳,在地面上灑了滑油,可是沒想到最后受傷的卻是周青凝。

        林擇沒說話,周青凝自嘲一聲道:“那日我偷了父親極其重要的文件給你,原以為能助你在董事會扳回一局,可沒想到一切都是你的局中局?!?/p>

        陳駿被抓,支持陳駿的一眾老頭兒也被董事會聯(lián)合除名,而周勤,或許是林擇念著周青凝幫了自己的情面上,林擇并未動他。

        “我無意騙你?!绷謸裾驹诖扒?,手掌心里幾乎全是汗,他忐忑不安地問,“我可以解釋,你還愿意見我嗎?”

        電話那頭是一片沉默,接著電話便掛斷了。林擇僵硬著身子低頭攤開手,一枚戒指靜靜地躺在手心里。后來他再打回去時,電話已經(jīng)關(guān)機了。他閉著眼苦笑,知道周青凝恐怕此生都不愿再見他。

        而彼時周青凝被周勤推往人潮擁擠的機場,她坐在輪椅上哭得聲音嘶啞,絕望無助。她想起林擇回國的那一日,他眼神冰冷淡漠地望著她,而她眼里蓄滿愛意,誓要助他拿回他最重要的一切。

        可周青凝永遠不曉得,林擇藏在心底里最珍重的其實是她。

        而林擇更不知道,往后的一生,周青凝都沒有辦法像以前那樣無所畏懼地走到他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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