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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當(dāng)前塵

        2019-12-24 08:59:03不見君
        今古傳奇·武俠版 2019年12期
        關(guān)鍵詞:叛軍

        不見君

        (一)

        距離谷之嵐上一次推開祖祠的門已經(jīng)過了三年。

        陽光隨著門開灑入屋內(nèi),地上有打掃的痕跡,貢桌與靈位一塵不染,貢品像是新擺上去的。見香爐里的檀香剛剛燒了一半,谷之嵐才確定這些年一直有人打掃著祠堂。

        谷之嵐拿了支香,在旁邊的蠟燭上點燃,退后兩步,跪在了蒲團上,雙手將檀香舉過頭頂,道:“列祖列宗在上,晚輩谷之嵐敬香。”

        言罷,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頭,起身將檀香奉入香爐。

        隨后,谷之嵐從懷中摸出一個小木盒,放在了蒲團和供桌之間的地上,自己也跪了下來。

        她的目光沒有停留在木盒上,直直望向靈位,眼眶中已有淚水蓄起。谷之嵐咬住了嘴唇,指尖拂去眼角溢出的淚水,又是重重地磕頭。

        “晚輩有愧,敬請祖輩寬宥?!?/p>

        偌大的祖祠,額頭撞在地上的聲音和谷之嵐罪己聲回蕩著,更顯得空蕩寂寥。

        “晚輩有愧,敬請祖輩寬宥?!?/p>

        谷之嵐一直重復(fù)著這句話,每重復(fù)一遍,就朝著靈位磕一個頭。

        整整三日,地面上已經(jīng)有了血跡,白發(fā)偶爾掠過沾染上了塵土與紅血,嗓子發(fā)出的聲音也充斥著沙啞,像極了漏風(fēng)的紙窗。紫衣翩然,白發(fā)亦動人的谷之嵐如今渾身塵土,面色蒼白,嘴唇皸裂,失透了形象。

        她拿出一把匕首向前擲去,將那木盒一劈為二,刀刃扎在了盒內(nèi)的蠱蟲上,那蠱蟲掙扎兩下化成了一灘血水。

        谷之嵐扶著地面起身,膝蓋一軟險些栽倒在地。她晃了下身形方穩(wěn)定住,扶著膝蓋拖著雙足朝門口走去。

        ——華山之巔七月亦有白雪皚皚,若你喜歡,有機會我們一起去。

        ——我知道說什么都難以解釋,做什么都無法彌補。之嵐,對不起,若你有一日愿意原諒我,便來華山之巔尋我。

        ——我……不……后悔救你……要活著……

        “進哥……”

        祖祠的門檻真高啊。

        被狠狠絆了一跤,暈過去之前谷之嵐這么想著。

        五毒教。

        曲云見面前的蠱蟲忽然劇烈抖動起來,頃刻便不再動彈。

        “教主,那姑娘沒用您給的忘情蠱?”

        “沒用也好,過去的事總要有人記得,也算是我的信和玉玦沒白準備?!鼻茝臅苌铣槌鲆环庑艁磉f給手下,“把這封信寄到萬花谷,交給谷之嵐?!?/p>

        “這蠱珍貴,教主既知姑娘不會用,又何必給她?”

        曲云暫不答,只是拿起手邊的筆,手一揮寫下“絕處逢生”四字。

        “未至絕境,難見真心。”

        (二)

        谷之嵐醒來那日,沒有淅淅瀝瀝的小雨,也沒有萬里無云的晴空,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天氣。

        一睜眼,她已經(jīng)躺在了萬花谷,身上換了干凈的衣服,額頭的傷也已經(jīng)包扎過,枕邊放著一封信和一塊玉玦。

        谷之嵐微微側(cè)身,右手撐著掙扎起身,側(cè)靠在枕頭上,還牽扯著咳嗽兩聲,拿起那封信拆開。

        “吾妹之嵐啟。至絕境方可見真心,你看清你的心了么?我留給祁進一塊玉玦,與之一對的隨信附上,他若有心自會前去苗疆尋你。這其間緣法,聽天或由人吧?!?/p>

        本以為滅門真相已經(jīng)是二人絕境,可當(dāng)祁進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懷里,自己卻無能為力時,讓谷之嵐意識到這世間萬千再無一個祁進時,她才發(fā)覺這才是真正的絕處。

        無能為力中,她才悟了。所有愛恨,都要有命糾纏。

        裴元扣著她用了幾日的藥調(diào)養(yǎng)好身子后,谷之嵐便把自己關(guān)進了后山的佛堂。

        我為醫(yī),常見生死而不可堪破生死,何以為醫(yī)?

        我向善,心有怨懟而不可了卻恩怨,何以為善?

        可人非佛陀,無堪破生死、存恩怨不化是為情。一切皆因情起,何不為醫(yī),何不為善?

        谷之嵐敲木魚的速度越發(fā)得快,腦海中盡是這些年困擾糾纏著她的那場噩夢。

        火與紅。

        漫天的大火將墨色的天染上紅色,成河的血流鋪滿種滿綠植的庭院,刀劍刺入血肉的聲音與陣陣哀號混雜成聲。

        一片血祭之中,一前一后地站著兩個女孩。

        一個三七年華,白發(fā)蒼蒼,錦緞衣袍。

        一個年幼孩童,雙目驚恐,茫然無措。

        年長些的女孩親眼看著一名男子帶著笑意將長劍刺入幼女的咽喉。

        “之嵐,要相信我啊?!蹦悄凶拥溃S后拔出長劍,朝著自己走來,“之嵐……”

        夢里的男子表情沉痛,可他手中的劍還流著自己家人的血,那血如同浪潮朝著自己席卷而來,掠奪了她的呼吸。

        平日里冷汗淋漓地驚醒,今日她卻猛然起身將手中木棰向前揮去,擊在夢中祁進眉心正中,打破了這場夢魘。

        谷之嵐雙目通紅,胸膛因為呼吸劇烈起伏,右手還緊攥著木棰。面前的佛像端坐在蓮臺之上,右手輕捻成環(huán),莊嚴肅穆。

        谷之嵐松懈下來,將木棰重新放回木魚旁,跪在蒲團上,輕聲道了句:“阿彌陀佛。”隨后起身,揮袖離去。

        人非佛陀,佛陀渡我。

        (三)

        忘情蠱忘情亦忘憂。

        谷之嵐收拾行裝時,忽然想到了曲云的這句話。當(dāng)初還不能理解此間何意,如今倒是懂了七八分。

        這是他們從頭來過的契機。

        裴元坐在她身后的桌邊品著茶,時不時看一眼她的進度,見她將那塊玉玦放入懷中方開口:“想明白了?”

        “明白了。”

        “說來我聽聽?!?/p>

        “生死面前,皆是虛妄。愛恨也好,前塵也罷,還不都化為一掊黃土和一縷念想?!?/p>

        裴元端著茶杯的手一頓,頗有些詫異又欣賞地看向谷之嵐。

        “所以你打算去找他?”

        谷之嵐搖搖頭:“不,我要去軍隊。江山動蕩,戰(zhàn)亂未定,我不愿置身事外。我猜,進哥醒來也必定在某方軍隊為帥。只有圣手軍醫(yī),才配得上神將紫虛子。”

        裴元面上笑容更甚,放下茶盞,從袖中掏出三根煙花和三個錦囊。

        “你是萬花谷弟子,也是師父的弟子。這三根煙花,是谷主說危機之時點燃放了,萬花谷便派弟子前往支援。這三個錦囊,是師父說你遇到棘手之事便打開。不必拜謝,去吧。”

        不過短短三月,谷之嵐再牽馬離開萬花谷時,心境已然天差地別。

        人從來自苦。

        中央軍是抵抗叛軍的主力,朝廷大多人力物力聚集于此,傷亡很多可軍醫(yī)也不少。谷之嵐此番的目的地是易安軍,負責(zé)側(cè)方軍區(qū),幾路輕騎出神入化,突襲防守?zé)o可不為,是中央軍最重要的協(xié)助力量。

        而谷之嵐選擇這里的另一個原因是覺得這名字很是考究。

        易安,愿這亂世早日安定。

        谷之嵐照著地圖找到駐扎地時,被遍地狼藉驚得愣在當(dāng)場。禿鷲和烏鴉盤旋在遍地尸身上方,仰天伸長頸項叫聲凄厲,地上只剩被蠶食剩下的斷肢殘臂。

        一場惡戰(zhàn)。

        地上尸身有雙方士兵的裝扮,甚至還稍以叛軍為多。此處為易安軍駐地,想必是敵軍突襲,一場惡戰(zhàn)后易安軍小勝,換了駐地。

        谷之嵐拿出地圖,見東方不遠處有一環(huán)山背坡,視線甚好,易守難攻,是個扎營的好地方。她剛剛到山腳下,僅僅能望見營帳的影子時,有人上山的消息便傳了上去。

        “是什么人?”

        “一名女子,背著藥箱,可能是個大夫。”

        “先放行吧,若是個假大夫,我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來?!?h3>(四)

        易安軍在軍營四周設(shè)了崗哨,四面八方的動態(tài)盡收眼底,谷之嵐牽馬走到圍欄門口便有人上前來道:“姑娘,主帥有請?!?/p>

        谷之嵐將手中的韁繩交給士兵,從馬上卸下自己的包袱和藥箱,隨著另一人朝帥帳而去。一路上谷之嵐便四處觀察著環(huán)境,巡邏和崗哨的士兵一絲不茍,能隱約聽到校練的聲音,一些傷員為了盡快恢復(fù)已經(jīng)拿起了戰(zhàn)矛。

        整個軍營給人的印象是井井有條,谷之嵐不禁想象著這樣一個軍營的主帥會是怎樣一個人。

        “姑娘,請?!睅返氖勘鵀楣戎畭瓜崎_帳簾,恭敬道。

        “多謝。”

        帥帳內(nèi)擺設(shè)很簡單,一張書案,一面地圖,一個書柜和床榻。三名男子正站在地圖面前,背對著門口商議著下一次配合中央軍突襲的方案。

        谷之嵐如今的身份聽到這些內(nèi)容頗為尷尬,站在門口沒有進一步動作,只是清了清嗓子提醒三人帳內(nèi)來了人。

        中間的男子回頭,臉色略微發(fā)青,模糊間還能看到脖子上有一小塊淤青。

        “在下易安軍主帥裴易?!?/p>

        聲音輕飄,不像是習(xí)武之人的敦實有力。

        裴易朝書案走去,對谷之嵐道:“姑娘請坐?!蹦_步虛浮,行軍打仗之人的每一步都該穩(wěn)健。

        “你中毒了。”

        帳內(nèi)另兩人唰地從腰間抽出長劍,面帶煞氣地指向谷之嵐。

        “怎么?覺得是我進來悄無聲息地下了毒?”谷之嵐面不改色,在兩柄不知斬過多少頭顱的劍前走近書案,將自己的藥箱放在上頭,對裴易微笑道:“裴將軍并不意外,應(yīng)該早便知道自己被下了毒吧?!?/p>

        “是,我知道。軍中大夫都說不好治,姑娘可有辦法?”

        “試試便知?!?/p>

        谷之嵐打開自己的藥箱,從中取出脈枕和銀針。

        “將軍,這人來歷不明……”

        “這藥箱雕著萬種花穗,精致得緊,姑娘是萬花谷弟子?!?/p>

        谷之嵐搭上裴易的脈,回道:“萬花谷弟子……季羽。”

        裴易不動聲色地望了谷之嵐一眼,目光中的詫異一閃而過,瞬間斂起情緒問:“季大夫此來,是想留在易安軍吧?”

        “是?!?/p>

        “萬花谷是江湖大派,季大夫沒理由來易安軍屈就?!?/p>

        谷之嵐取出一銀針扎在裴易手腕上,避開了筋脈,也不是穴位,裴易“嘶”地一聲倒吸一口涼氣。谷之嵐只扎了一下便拔出針來,面上毫無愧疚之色,道:“抱歉,醫(yī)術(shù)不精,扎歪了?!?/p>

        “這一針,國難當(dāng)前從軍為勇,不論聲名?!迸嵋资掌鸫蛉ず驮囂?,正色道。

        “將軍這毒并不蹊蹺?!惫戎畭怪噶酥缸约旱牟弊?,“美人如狼,殺手似虎。我開副藥,吃上三日這毒便能解。只不過毒雖險卻不過表面,入骨的舊疾還是需要多加調(diào)理。三軍未出,將帥不倒?!?/p>

        裴易當(dāng)下拍板留下了谷之嵐,對谷之嵐拱手作揖道:“今后多加仰仗季大夫了。我?guī)は掠幸唤b士,身上也帶了舊疾,還望季大夫能指點一二?!?h3>(五)

        谷之嵐沒想到裴易口中的江湖俠士會是祁進。

        自祁進服了忘情蠱,這是谷之嵐見他的第一面。

        祁進伏案看著一本劍譜,以兩指為劍在空中作勢,眉心緊蹙,表情凝重,谷之嵐一眼望去還看到些許蒼白。

        世人道純陽紫虛子名動天下,一手劍術(shù)稱不上絕世無雙也算是一場風(fēng)華,可谷之嵐眼中的他才真正是一個會病會痛會笑會哭的生動之人。

        “祁進,萬花谷派了弟子過來,幫你看看你的舊疾?!?/p>

        動亂以來,江湖上名士紛紛加入戰(zhàn)局,可易安軍唯有一個祁進。裴易寶貝得不得了,知道他身上帶傷,比祁進還著急,四處張羅著給他找大夫?qū)ち妓?。祁進開始還解釋幾句是自己用藥的后遺癥,將養(yǎng)段日子便好,后來也就隨他去了。此番又聽他道來了大夫,便也從善如流地將手腕伸了出來。

        “不知孫老神醫(yī)和東方谷主身體可還好?”

        “好。”

        “沙場上誰多多少少有些老毛病,是裴易小題大做了,您別受他影響。”

        “不會。”

        祁進挑起的話題都被谷之嵐一兩個字打發(fā)了去,便當(dāng)她是個沉默的性子,索性自己也閉口不言。倒是一旁的裴易搓手踱步,緊張地等著谷之嵐診完脈。

        “來軍營多久了?”

        “兩個月?!?/p>

        谷之嵐心中大慟,算著時間,他不過剛轉(zhuǎn)醒便投入軍營,都未曾多調(diào)養(yǎng)兩日。路途顛簸,軍中凄苦,也就是習(xí)武之人有幾分好底子才撐得住沒讓他氣血兩虛。

        可病根還是落下了。

        裴易見她收了脈,忙問:“季大夫,問題大嗎?”

        “如果不再勞心勞神,安心修養(yǎng)半年便可。若是再像如今這般竭盡心力,怕是要成沉疴舊疾難以祛除?!?/p>

        安心修養(yǎng),靜心凝神,哪個大夫沒有交代過這兩句話?可若非天下動蕩、現(xiàn)實逼迫,誰不想兩手一攤,做個甩手掌柜逍遙快活。

        “我也知道我說那幾句沒用……”谷之嵐搖頭嘆氣,“你多注意些,我保你戰(zhàn)事結(jié)束前無大礙。但是戰(zhàn)事結(jié)束后,你要隨我回萬花谷?!?/p>

        “有勞了?!?/p>

        谷之嵐為祁進施了針,開了藥方交給裴易給自己差來的藥童,看著他服了藥,督促著祁進放下劍譜隨自己出外透氣。

        祁進老實地跟在谷之嵐身邊,半遛彎地帶著谷之嵐把軍營每處認了一遍。

        這樣的場景曾有許多次,彼時他們是愛人,在苗疆的花圃,在萬花谷藥叢,在市集城鎮(zhèn),在鄉(xiāng)間小路。

        打斷他們的是營地外不遠處一女子哀號的聲音,能隱約聽見諸如“知錯,饒過一命”的求情聲。

        可裴易彎下腰去,右手挑起那女子的下巴,不知對她說了些什么,狠狠拍了拍她的左臉,冷笑起身,朝著押著女子的士兵揮了揮手。

        士兵得令,手起刀落。

        祁進在裴易起身之時便擋住了谷之嵐的視線,沒讓她看到這血腥的一幕。

        “無妨,我來時便做好了準備?!?/p>

        “少看些還是好的。走吧,我?guī)慊厝??!?/p>

        “她因我而死。”轉(zhuǎn)身時,祁進聽到了谷之嵐這句呢喃。

        “她通敵自作孽,與你何干?”祁進回頭望了一眼,那女子的尸身被士兵用草席一卷,扔到了遠處的山林,“凡所弊于今戰(zhàn),除之乃善?!?h3>(六)

        祁進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何會多此一舉地擋在谷之嵐面前。照他的作風(fēng),便該任由她看遍這般血腥場景,直截了當(dāng)?shù)刈屗鎸@戰(zhàn)場上再普通不過的景象。

        可沒來由的,祁進感到這個人不一樣。

        她值得人用心維護這片凈土,盡管她可能作為醫(yī)者早便見慣了這些。

        “你去取藥的時候,裴易來說你的營帳備好了,我們兩個粗人私備了些東西,我?guī)闳タ纯纯蛇€有什么疏漏的,你盡管提。”

        營帳幾乎在營地中央,離二帥帳不過數(shù)十步距離,門口守帳之人也明顯多添了些,軍醫(yī)的營帳和藥帳也距離不遠。不過九月,帳內(nèi)便已經(jīng)備下了火盆和炭火,榻上也多添了床被子。藥柜和書桌一應(yīng)具全,谷之嵐略掃了一眼,常見的藥幾乎都備下了,在軍營的條件下已然算是頂級配置。

        “很全,多謝紫虛子。”

        谷之嵐至易安軍一月,叛軍一直未有動作,跟唐軍陷入了微妙的膠著中,不進攻,可叛軍軍旗依舊在城池上方耀武揚威。

        中央軍集結(jié)大部分兵力,有江湖勢力幫襯,又有及時支援的易安軍從旁協(xié)助,是塊難啃的骨頭。叛軍本欲從易安軍下手,斷了唐軍援路,卻因所派兵力不足以失敗告終。

        裴易再次收到中央軍軍令,距離叛軍發(fā)動進攻已經(jīng)三天。

        軍情令上寫道:叛軍輕騎有素,重甲壓陣,恐欲急戰(zhàn)。

        易安軍的優(yōu)點在于腳程快又變幻多端,收到軍令三日內(nèi)便能到達戰(zhàn)場,以莫測的陣型迅速打亂敵方陣容,中央軍再迎面而上,潰敵百里。

        可如今,叛軍意圖急戰(zhàn),在易安軍到來之前迅速結(jié)束戰(zhàn)線,若贏了最好,可若輸了耽誤了你倒也不算虧。

        裴易和祁進對著那封軍令猶豫了許久。

        “這誰給叛軍想的這破主意?明知道去了白去,還不能不去!何時這么憋屈過?!”裴易在帳里叉著腰,面色鐵青,咬牙切齒地咽下去粗口,“吩咐下去,整裝明日出發(fā),三隊守舊營?!?/p>

        “讓季大夫隨三隊一同留下?!?/p>

        “可別,這主我不敢做,要不你自己去跟她說?!迸嵋茁勓赃B忙擺手,一手搭上祁進的肩,打趣道,“不過我覺得你跟她說也沒什么意義,你看你哪次說過她了?”

        往日里的敗績在祁進腦中一閃而過,猶豫的片刻士兵已經(jīng)得了裴易的示意下去傳令。

        “你不死心就自己去找季大夫,我呢,為了我的藥沒有奇怪的味道,就不插手了?!迸嵋仔ξ嘏牧伺钠钸M的肩,大搖大擺地回了自己營帳。

        祁進還真的不死心,安排好手下的工作,趁著天未黑透去了趟谷之嵐的營帳。

        谷之嵐行裝不多,只收了幾件衣物和二人調(diào)理身子的稀缺藥材。祁進來時她正在案前看醫(yī)書,未及祁進開口谷之嵐便道:“你若是想說前線危險,我該留在舊營之類的話便不必了。我若來了這軍營又貪生怕死不愿去前線,算得上什么懸壺濟世?如果換作你,我要你放下你手中的劍在這守著舊營,你愿意么?”

        不愿意。

        天下己任,義不容辭。

        (七)

        易安軍支援之路并不順利。

        叛軍像是摸清了他們的路線,一路上圍追阻截。若避而不戰(zhàn),重甲行動不便就輕騎打前陣,有戰(zhàn)之意則輕騎退后重甲直面。裴易和祁進換了三四條路線,都是同樣被攔截的結(jié)果。借由地形與山林,他們才在密林中休整一二。

        “他們算準了我們不想打,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大不了我們一戰(zhàn)?!?/p>

        “打是肯定要打,但不是你們打。”祁進道,“我們兵分兩路,我?guī)б宦氛娓麄兿嗫?,裴將軍帶一路和舊營三隊迅速去中央軍支援?!?/p>

        “他們有重甲,三萬人根本沒得打!”

        “他們意不在戰(zhàn),不過是想拖延我們的時間,既然如此,我就跟他繞幾十天的路?!逼钸M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他同裴易商量了大半夜才商討出此法,風(fēng)險很大,可也是破解如今僵局的唯一可行之計,“明日寅時,我?guī)к娡狄u,待到卯時你們便出發(fā)?!?/p>

        翌日寅時,祁進帶兵出發(fā)。谷之嵐早在他們收拾行裝時便醒來,坐在榻邊一動不動地聽著外面的動靜,從金戈陣陣到鐵騎漸遠。

        谷之嵐摩挲著懷中的玉玦,默道:一路平安。

        戰(zhàn)事從不許有人沉浸離別苦緒,谷之嵐很快投入自己的征程,同大軍在祁進創(chuàng)造出的順風(fēng)中馬不停蹄趕往前線。

        叛軍接收到的消息是易安軍被阻攔,甚至偶爾反擊,雙方一退一進互相制約,故而進攻得肆無忌憚,甚至連本營都深入腹地。

        斥候?qū)⑴衍姷那闆r迅速報回,裴易迅速帶人摸了叛軍營地,糧草能帶走的自己補給,帶不走的一把火燒干凈,留守營地的叛軍全軍覆沒。易安軍從背后包抄上去,與中央軍前后夾擊,徹底將叛軍擊退。

        “將軍,還追嗎?”

        “不追了,馬上整軍回萬和山與祁進會合?!迸嵋遵S馬前往城中,與主將寒暄兩句便匆忙帶兵離去。

        若是叛軍反應(yīng)夠快,此刻傳令的士兵怕是已經(jīng)啟程,一旦對方知道祁進手下無兵不過是虛張聲勢,定會全力進攻,而按照軍務(wù)的傳速,祁進至少要熬過七天。

        比起前二十余天的拉扯,此法真正的風(fēng)險才剛剛拉開序幕。

        ——裴易,我當(dāng)初選擇你,就是相信你。我的命,三萬將士的命,就看你了。

        ——如果重甲壓陣,你能熬幾日?

        ——最多五日。

        殺到最后一個易安軍將士渾身浴血,再也刺不出手中的戰(zhàn)劍,咽下最后一口氣。

        ——好,我一定能趕到。

        “加速行軍!”裴易縱馬在最前方,嘶吼著下令,“一隊跟我先行!五隊護送糧草醫(yī)藥!其余加速行軍!”

        谷之嵐早已甩開坐著馬車的軍醫(yī),騎著馬跟在裴易身后。分別之時,谷之嵐留給祁進一支煙花和一個錦囊。

        祁進身上大小傷口十余處,手下三萬將士只余一半。中央軍的人手攔截住了叛軍傳遞消息的士兵,雖說沒能傳入戰(zhàn)場的軍情,可叛軍還是發(fā)現(xiàn)了端倪,他們窺探到了不足的兵力以及未見蹤影的裴易。

        大舉進攻來得突然,祁進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死傷慘重,他第一時間燃了那支煙花,帶兵且退且打,在早已摸透地形的山林里等候萬花谷支援。

        他算著時間,若是進展順利,裴易大概需要六日方能趕回。

        他們在萬和山又兜了兩日的圈子,第三日,埋伏在半山準備反擊的祁進聽到了一陣馬蹄聲。

        下令出擊的手勢揮出的前一刻,祁進聽到了裴易的聲音:“斥候回報了嗎?”

        “還沒有回來?!?/p>

        “裴將軍,我回報可以嗎?”祁進撐著劍起身,撥了撥自己身上的草,拍拍身上的灰土,對裴易笑道。

        (八)

        裴易派人將傷兵和祁進送出萬和山,在山腳下臨時扎營,將他們安置妥當(dāng)后活動活動筋骨準備反擊。萬花谷弟子也在這日趕到,中央軍也派來了支援人手,三方勢力根據(jù)斥候回報的消息正式反擊。

        山腳營帳。

        祁進確定局勢已控制之后,便兩眼一黑地昏了過去,積攢一月的乏力傷病一時間盡數(shù)發(fā)作,再添上萬和山經(jīng)年不散的瘴氣,化成不退的高熱。

        谷之嵐施針開藥,降溫用的手帕換了一條又一條,可祁進的燒一點不退。

        第二日清晨,祁進意識混亂,昏睡中開始嘟囔胡話。

        谷之嵐似是想起什么,在祁進的行裝里拼命翻找,最后在他掛著的外袍里找到了那個寫著“壹”的錦囊,錦囊里裝著一個藥瓶。

        谷之嵐一眼便認出了里面的藥丸,孫思邈的畢生心血,回魂丹。雖不能起死回生,但也足以救人一命。

        孫思邈窮盡心血制此藥,卻在成功之后閉關(guān)十年,出關(guān)后燒毀所有資料,稱自己將不再制此藥,也明令禁止門下弟子走他這條路,僅余五顆在世。而回魂丹一事萬花谷也三緘其口,未傳出半點消息,恐引起江湖哄搶,最終出惡。

        谷之嵐將帳中其他軍醫(yī)支出,迅速將那枚藥丸塞進了祁進口中,和水抬頦助他服下。錦囊里還放著張字條,谷之嵐按照字條所言施針封住祁進幾處大穴,毀去錦囊,才開了藥方交給帳外軍醫(yī)。

        祁進服藥后又過了兩個時辰,燒才漸漸退了下去,眾人也算松了一口氣,除了谷之嵐還守著,大抵散了去各自休息。

        爐子上煨著湯藥,砂鍋咕嘟咕嘟冒著熱氣,藥味在屋內(nèi)四散開來,成為祁進醒來后的第一感覺。

        他動彈動彈身子,被渾身的酸痛給壓了回去,躺在榻上大口喘著氣。谷之嵐靠在床頭瞇得很淺,此刻被祁進的動作驚醒,見他醒來喜道:“總算是醒了?!惫戎畭箤⑺銎?,往他背后又疊了幾個枕頭,讓他舒服地半靠在床頭,“先喝口水漱嘴,準備喝藥了?!?/p>

        谷之嵐不提還好,祁進這才覺得自己喉嚨又干又澀,欲開口說話嗓子卻毫不配合。

        “我睡了幾日?”

        “第三日了。前兩日你燒得說胡話,差點沒挺過來,昨日退了燒,我們的心才放到肚子里。”

        祁進接過藥碗一飲而盡,道:“過得來,我還不能死?!?/p>

        谷之嵐收拾好爐子,替祁進號脈,順嘴跟祁進聊了起來:“紫虛子也會怕死嗎?”

        “怕,為何不怕?都說人過一座橋,喝一碗湯,便被滌蕩得干干凈凈,能再轉(zhuǎn)一世??晌医裆杂形戳说男脑?,未尋的愛人。”祁進盯著自己的手腕,嘴角帶著絲諷刺道,“說來也不怕季大夫笑話,為了這條命我舍了我曾經(jīng)的愛人。記憶里空空蕩蕩,可執(zhí)念和習(xí)慣卻深深烙在骨子里,鮮明地提醒著你生命里少了些東西。我已經(jīng)忘記過一次,這種折磨我再也不想受一次,更何況還要輪回一場。我等不得,也受不得。”

        谷之嵐收了手,回頭在桌案上的藥方又添添減減:“你很愛你的愛人么?”

        祁進愣在原地,懷中的玉玦硌得胸口生疼。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記得,不知她身在何處,不知她姓什名誰,不知她如今是否婚嫁,但我一定要回頭看看她?!逼钸M望向谷之嵐寫藥方的背影,“若是看不到她,我向前走都無法坦蕩。”

        谷之嵐提筆的動作一頓,墨水順著筆毫滴答在紙上,她卻渾然不覺,盯著面前的藥碗沉默了良久,最終低聲道:“她不怪你?!?/p>

        “什么?”

        谷之嵐自知多言,忙寫完藥方回頭道:“無事,你休息吧,我去煎藥?!?h3>(九)

        谷之嵐離帳后,便尋了理由不再給祁進送藥,每日趁著他睡時去他帳里號脈,再回自己住處開藥遞給軍醫(yī)。其余時候便在房里對著玉玦和曲云的信發(fā)呆。

        谷之嵐背對著祁進,沒能看到他望著自己背影的眼神。

        心動,更多的卻是克制與隱忍。

        她想,我不怪你。自己終于敢邁出這一步,從萬花谷出山,決心與滿懷糾結(jié)的自己和解,將前塵忘凈,與祁進從頭開始。如今卻驟然發(fā)現(xiàn),原來祁進也想朝前走,有新的生活,只是與谷之嵐不同,他的新生活里沒有對方。

        祁進想,我想將過去收拾干凈,然后坦坦蕩蕩與季羽朝前走??伤恢?,谷之嵐是過去,季羽是未來,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愛的都是一個人。

        谷之嵐躲祁進躲得太過明顯。祁進習(xí)武之人哪怕睡時也留有三分神思清醒,自然知道每夜為自己號脈的人是誰,可偏偏白日里問送藥的小廝,都說谷之嵐閉關(guān)潛心研究古籍。

        于是祁進想,她不愿與一個似斷非斷之人糾葛。

        二人就如此別別扭扭、各懷心思,一直到裴易回營。

        可裴易帶來的并不是大捷的好消息。

        叛軍戰(zhàn)時計謀缺缺,逃跑時倒是訓(xùn)練有素,一行人分了十余支隊伍,各自逃散,下山后左拐右繞,甩開了追兵。裴易無法,只得命斥候先行,卻發(fā)現(xiàn)他們最終都逃向了同一個方向。

        契丹部落。

        “契丹這群吃里爬外的東西!”裴易罵道,可罵完之后又只能迅速部署,“他們這次逃向契丹,怕是很快就要卷土重來。中央軍的釘子他們碰夠了,契丹距離側(cè)方軍區(qū)不遠,我們怕是有硬仗要打了?!?/p>

        “我軍將士疲乏,損傷慘重,若叛軍到時兵臨城下,可戰(zhàn)便戰(zhàn),無可戰(zhàn)之力,便先撤百姓,棄城后撤,等待支援。”祁進在地圖上標記著兩城之外,“這是最后的底線,若到時還未能等到增援,便以命一戰(zhàn)?!?/p>

        祁進的想法與裴易不謀而合,只要安頓好百姓,棄城后撤不過是暫緩之計,烙上大唐印記的城池,遲早要一座座收回來。

        可叛軍來得比他們想象的更快,兵力更足。

        整整五十萬大軍,短短七日又壓境而來。如今易安軍加上萬花谷弟子不過十萬,城勢必守不住。

        斥候送來消息之時,祁進便著手安排一萬士兵帶百姓后撤,傳信于中央軍和江湖門派。

        叛軍看出他們無力一戰(zhàn),來得氣勢洶洶,不過十日,硬是逼易安軍連退兩城。

        “不能退了,再退便是長安了。”祁進蹙眉看著地圖,如今他們所在的城池歷來是軍事要塞,易守難攻,若是能再熬幾日,便足夠中央軍和江湖各勢力趕來支援,“裴將軍,我?guī)б恍£犦p騎前去騷擾,你帶大軍守城,熬過三兩日便有增援?!?/p>

        “若我猜得沒錯,明日一早他們便會強攻。城后還有百姓,我們糧草不足,沒那么好熬?!?/p>

        “那就跟他們拼命,身后長安,我們半步都不會退?!?/p>

        大唐江山風(fēng)雨飄搖,叛軍幾欲踏破長安。

        雙方都知道,這場仗已經(jīng)打了太多年,百姓苦,將士乏,大唐已經(jīng)承受不住再多的戰(zhàn)亂,已然到了狂風(fēng)驟雨前夕的最終一戰(zhàn)。

        (十)

        裴易料想得沒錯,叛軍休整一夜,卯時剛到,叛軍進攻的號角便響徹城頭,擊在城內(nèi)每一個將士耳中。

        “關(guān)城門,死守!”裴易站在城墻上,手挽大弓,一箭射對方張揚著的軍旗旗桿上,耀武揚威的軍旗轟然倒塌,砸亂了一片陣型。

        此刻,祁進帶著的小隊穿著叛軍戰(zhàn)甲,悄無聲息地混進了被軍旗砸亂了的隊伍中,佯裝扶人時往四周扔了十來顆火藥彈后迅速撤走。傷亡不重,卻足以造成一小片的混亂。

        祁進一行人在混亂中流竄,裴易指揮守軍在城墻上放箭,箭矢集中指出便必有祁進添磚加瓦。

        叛軍雜亂無章的弊端此刻彰顯殆盡,不過千支箭矢十余人攛掇,便可擾亂整軍秩序。

        裴易在城墻上將敵方丑態(tài)盡收眼底,冷笑道:“如此雜亂無矩,竟妄自稱軍?!?/p>

        祁進整整耗了他們兩個時辰,見時候不早便對下屬擺了撤退手勢。

        裴易見他們脫出軍隊,下令朝他們離開的相反方向放箭以掩護他們撤退。

        “有逃兵!”

        不知是誰大喊一聲,祁進暗道聲不好,便拔劍一揮斬下身旁戰(zhàn)馬上幾人頭顱,韁繩一扯甩給下屬喊道:“上馬!撤!”

        此劍一出,祁進便露了身份。

        祁進翻身上馬,跟在下屬身后往城內(nèi)飛馳。

        “放箭!”

        裴易和叛軍首領(lǐng)同時下令,瞬間流矢漫天,不知哪根便會刺入誰的后背。

        祁進閉目聽風(fēng),拔劍精準打落朝自己而來的流箭,可他一劍終究難以抗衡,被一箭刺入左肩,摔下馬去,倒在了城門不遠處。

        “祁進!”裴易在城墻上聲嘶力吼,幾欲下令開城門一戰(zhàn)。

        可他不能。

        祁進右手過肩折斷在外的木箭,拾起掉落身旁的劍,支撐著自己起身。

        一人一劍,面前是五十萬叛軍。

        祁進渾身血污,可目光炯炯,右手之劍散發(fā)著不熟白日艷陽的光亮。

        “師父總說我劍術(shù)精妙,卻少了些天下之氣。如今,我身后長安,胸有天下,便讓爾等鼠輩一見,何為真正的天下之劍!”祁進右手動,劍意起,揮手朝前一劈,似要毀天滅地,“我一人一劍!便可擋千軍萬馬!”

        一劍揮出,這些年積郁在心中無法參透的劍術(shù),在這生死一念,天下將傾之時,他參透了。

        “純陽紫虛子……”裴易在墻頭,看到這一劍掀起塵土,氣勢磅礴,劈翻了擋在最前的士兵,五十萬兵馬為之一振。

        “開城門!三隊跟我去把祁進帶回來!”

        裴易馭馬在最前方,趁著叛軍還在那一劍中沉浸,迅速將祁進扯上馬,往城中而去。

        待叛軍首領(lǐng)反應(yīng)過來,裴易距離城門只有半步。

        又是這半步,一支箭矢朝祁進而來,直直被劍意擊退。

        “將軍,趁城門未閉,我們不攻嗎?”

        叛軍首領(lǐng)反手一巴掌,罵道:“劍意都能擊飛箭矢你敢攻城?攻個屁!就是送命!撤!如今他們被祁進這一劍激起戰(zhàn)意,一個能頂十個!我們明日再來,我就不信如此耗費內(nèi)力,祁進明日還能使得出這招!”

        這首領(lǐng)沒別的本事,察言觀色倒是一把好手。

        祁進這一劍,確實是強弩之末。

        裴易早便感受到后背上的一片濡濕和濃濃的血腥味,一進城門便匆忙下馬,可未等他回頭扶祁進,那人便身子一歪摔了下來。

        摔在了谷之嵐懷里。

        (十一)

        谷之嵐是被那陣劍氣引來的。

        她曾見過祁進對著劍譜愁眉不展,也曾聽他提起在劍術(shù)上多年未有突破,所以當(dāng)那道驚天劍氣出現(xiàn)之時,她第一反應(yīng)是為他高興,下一刻便想到他的身體能否經(jīng)得住如此強大內(nèi)力的輸出。

        果然,這便接到了面色蒼白從馬上摔下來的祁進。

        摸到祁進脈搏之后谷之嵐大駭,幾乎破音吩咐道:“快!把他送到房間!”

        怎么形容他的脈象呢。

        一團亂麻。

        早在谷之嵐看到第一個錦囊里裝著的是回魂丹時,她便手癢地拆了第二個錦囊。

        也是一顆回魂丹。

        此刻谷之嵐根本由不得他人在旁,從藥箱中取出藥便往祁進口中塞,一邊施針一邊對身旁的軍醫(yī)口述藥方。

        那一劍確實驚為天人,可徹底震亂了他體內(nèi)的真氣。如今真氣在他體內(nèi)四散,若是不護住他的心脈,多年修為毀于一旦事小,五臟六腑受損喪命才事大。

        谷之嵐暫時用銀針封住大穴,阻止祁進體內(nèi)真氣亂躥,又自行運氣逼迫祁進真氣重新流動。確保他心脈暫時無憂,谷之嵐吩咐道:“止血藥煎上,準備好布條、針線和蠟燭,拔箭?!?/p>

        谷之嵐把無關(guān)人員全部鎖在了門外,還有流連不走的劈頭一頓罵:“城不守了?仗不打了?增援不等了?在這兒耗什么工夫?”百忙之中還給了裴易一個眼神道,“來之前我便燃了剩下兩支煙花,午后萬花谷弟子便能趕到?!边€未及裴易道謝,門砰的一聲又關(guān)了上。

        “季大夫怎么突然如此暴躁了……”

        裴易搖頭嘆道:“她不是暴躁?!?/p>

        她是慌了。

        “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吧,等到下午便有第一批增援了。”

        拔箭倒是順利得很,給祁進灌下一碗止血藥后,谷之嵐強行壓住自己內(nèi)心的恐慌,克制自己略微抖動的手,右毫不猶疑地將箭矢拔出,左手迅速用鋪上止血藥的布條按住傷口,等到血流減少之后,用針線縫起傷口,再敷上一層藥包扎。

        祁進昏睡不醒,連麻沸散都省了去。

        整個過程,不說谷之嵐,隨手拎一個普通軍醫(yī)在這軍中都不知做了多少遍。

        可她包扎完后,渾身冷汗。

        “季大夫,休息休息吧?!?/p>

        谷之嵐搖搖頭,啞著嗓子道:“去看看方才調(diào)理內(nèi)息的藥煎好沒有。”

        “是。”

        “幸好還有師父,不然……我還真不知道這次又該棄些什么東西才能救你一命了?!惫戎畭箍吭陂竭?,雙手抱膝縮成一團,臉埋在膝蓋上自言自語,說著說著便成了啜泣。

        忽地,她感到一雙手覆上了自己的后背,輕輕安撫著。隨后便是熟悉的聲音道:“別哭,我這不是醒了么?”

        谷之嵐忙抹了把臉,扯過祁進的手臂搭上他的脈。氣息還有些紊亂,可大氣已經(jīng)回了正軌。

        “你怎的醒這么快?!?/p>

        “夢里聽到個小家伙哭的很傷心,便醒了?!?/p>

        祁進確實做了個夢。

        夢里她和一個女子去冰山采蓮,在草原策馬,于花間望天,女子牽著自己的手在前面跑著,回眸一笑天地為之動容,她笑著喚自己:“進哥。”

        祁進看不清女子的臉,只能看到她腰間一塊玉玦在陽光下閃光熠熠,與鈴鐺一起發(fā)出清脆好聽的聲響。

        然后,那巧笑嫣然的女子突然停住了,表情忽然變得痛苦,他低頭一看,自己手中的劍已經(jīng)刺透了女子的身體。

        祁進再一抬頭,那女子變成了季羽。她就這么死在了他的懷里。

        (十二)

        當(dāng)日下午抵達的不僅僅有萬花谷弟子,還有中央軍。

        他們躲過了叛軍的斥候,毫無聲息地便到了戰(zhàn)場。休整一夜后,只等第二日叛軍前來。

        中央軍埋伏在側(cè),第二日卯時,重新?lián)P起的叛軍軍旗帶著大軍張揚而來。

        可率先吹響的,是唐軍的號角。

        城門打開,易安軍和江湖門派傾巢而出,叛軍列陣以待,卻被側(cè)翼忽然襲來的中央軍沖成一盤散沙。什么陣形、戰(zhàn)術(shù)在此刻渾然無用,只剩下最原始的攻擊。

        叛軍大勢已去,唐軍大捷。叛軍首領(lǐng)的頭顱成為戰(zhàn)利品,在城外高高掛起,整座城池都陷入了狂歡。

        他們守住了百姓,守住了長安。

        當(dāng)夜,百姓自發(fā)為將士們慶功,家家戶戶都坐著被熱情邀來的軍官。

        祁進傷重未愈,便在房中未出門,谷之嵐陪他在房中喝了些白粥。

        “總算結(jié)束了?!?/p>

        “別忘了你答應(yīng)過我,戰(zhàn)事結(jié)束便跟我回萬花谷?!?/p>

        祁進失笑道:“明日便走,我的命都在你手里,你還怕我跑了不成?”

        “怕?!惫戎畭沟?,“你的傷當(dāng)真不能再拖了,世上能治你的恐怕只有我?guī)煾噶?。你把傷養(yǎng)好,去何處尋何人,便與我這個大夫無關(guān)了。”

        “季大夫定能成為這天下間名醫(yī)?!?/p>

        氣氛就如此冷了下來,二人各有心事,低頭喝粥再也沒有交流。

        尷尬間,裴易敲門扯起谷之嵐:“季羽,跟我來,我有話想跟你說。”

        裴易將她帶到了城頭。

        夜晚的城墻看不清上面的斑斑血跡,看不到經(jīng)歷過的風(fēng)霜,只剩下磚瓦石墻延綿數(shù)里,成為守護這座城的第一道防線。

        “明日我們便回京述職了?!?/p>

        “回京領(lǐng)賞吧,先恭喜裴將軍了?!?/p>

        “這前前后后小半年,多謝你了,谷大夫?!?/p>

        谷之嵐詫異地看向裴易,疑問還沒問出口,便聽裴易道:“萬花谷孫思邈門下的白發(fā)女弟子,我略有耳聞?!?/p>

        “沒有拆穿我,多謝了?!?/p>

        “你和祁進的事我也大概知道些,本來這件事不歸我管,只是我待祁進是當(dāng)兄弟的,便逾份說兩句?!迸嵋卓粗媲斑@片他們剛剛守下來的土地,難得談及戰(zhàn)事之外正色道,“祁進愛上了季羽,可他覺得他有一段說不明白的前塵,他不想辜負過去,也不想輕許諾于你。他前些日子同我說,他遇到一個人讓他想朝前走了,季羽就是那個人??赡阄叶贾?,他的過去今日,愛的都是一個你。他若是跟你提過他想朝前的事情,你可千萬別多想。嗨,說起來還挺繞口,他為了現(xiàn)在的你想放棄之前的你,卻又想看到之前的你過得好才安心跟現(xiàn)在的你在一起。”

        谷之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裴易一本正經(jīng)跟自己說繞口令的模樣,再加上解開了這個大烏龍心情豁然開朗,谷之嵐竟放聲笑了起來。

        “裴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提不動刀了,去做什么?”

        “沒有,不過靠朝廷應(yīng)該也能過得下去?”

        “你去做媒婆吧,一定能賺許多錢。”

        “嘿,你這孩子?!?/p>

        谷之嵐一溜煙跑得沒影,可城樓上裴易還能聽到她的笑聲。

        “媒婆啊,倒是也不錯?!?h3>(十三)

        第二日一大早,易安軍中央軍整軍回京,江湖門派也大多散去。

        裴易與祁進道:“若有時間,定要來長安,我們一醉方休?!?/p>

        “好?!?/p>

        “走了!”

        將軍一揮手,翻身上馬,誰也沒有注意他悄悄擦去的淚。

        祁進和谷之嵐在城樓上,目送大軍離城。城內(nèi)百姓跟在隊伍后面,徒步送了許久。他二人一直在城樓上,望著隊伍揚起的塵土都落定。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谷之嵐嘆道,可她依舊沒動,手扶在城墻上忽然問道,“祁進,若你找到你曾經(jīng)的愛人,你想對她說什么?”

        “大概同她道一句抱歉?!?/p>

        谷之嵐沒再接話,扯了扯祁進的袖角道:“走吧,我們也該回萬花谷了。”

        祁進收拾好東西出來的時候,谷之嵐已經(jīng)在院門口站著了。她牽著兩匹馬,換下了平日里在軍中干練的馬裝,身著紫色外袍,白發(fā)用紫色綢帶高高豎起,在陽光下閃著金色的光輝,整個人明麗如神祇,多看一眼仿佛都是罪過。

        祁進愣在當(dāng)場,望著她的背影說不出的熟悉。

        谷之嵐回頭,笑道:“進哥,我們走吧?!?/p>

        太像他夢里那個看不清臉的女子了。

        谷之嵐見他晃神,向他走了一步。腰間的鈴鐺作響,玉玦熠熠。

        祁進被那塊玉玦的光扎得幾乎睜不開眼。

        “季羽……你是誰?”不可置信與滔天的期望在他胸口洶涌澎湃。

        “萬花谷谷之嵐,你的故人?!?/p>

        我苦苦尋覓之人,原來一早便在我身邊,護我周全平安。

        “過往也好,今后也罷,一起走吧?!?/p>

        谷之嵐最終還是沒有將他遺忘之事悉數(shù)告知,他只知道他們曾經(jīng)相愛。

        如今也依舊成了眷屬。

        二人馭馬朝著萬花谷而去,路上谷之嵐悄悄丟掉了第三個錦囊。

        里面沒有靈丹妙藥,只有一張字條,上面是裴元龍飛鳳舞的字跡:“恩怨只當(dāng)前塵事,情仇埋于過往中?!?/p>

        后來,名動天下的紫虛子離了純陽,懸壺濟世的谷之嵐四處行醫(yī),卻鮮有人琢磨到他二人下落。

        只是聽聞,某處靈山多了對神仙眷侶,男子氣宇軒昂劍術(shù)不凡,女子貌美如花妙手回春,二人多年夫妻恩愛不減。

        (十四)

        孫思邈畢生心血回魂丹治世間百病。

        第一顆回魂丹在祁進身體里發(fā)揮藥效,每一味經(jīng)過火爐百煉、精心炮制后的藥物讓祁進身體里的沉疴舊疾一夕間翻涌上臺面,在他體內(nèi)互相沖撞,激蕩著他的血脈,逼迫他在氣血翻涌中痛苦醒來。

        睜開眼的瞬間,他發(fā)現(xiàn)了他腦海里的和谷之嵐的記憶片段。

        若按照他最新的記憶,是和季羽的回憶。

        “總算是醒了?!逼钸M的目光緊貼在谷之嵐身上,見她欣喜非常,兩步?jīng)_至榻邊,將自己扶起來。

        祁進接過藥碗,一飲而盡,短短片刻,他決定繼續(xù)當(dāng)那個忘情的祁進。

        谷之嵐化名季羽陪在自己身邊,自是有她的理由,其間緣由他如今想不通透,但他相信谷之嵐總有她的理由。

        “若是看不到她,我向前走都無法坦蕩?!?/p>

        我心疼那個曾把自己糾結(jié)在仇恨與愛之間的谷之嵐,卻對如今從頭來過的季羽心動不已。我想回頭看看,看看那個堅毅到救贖了自己的谷之嵐。

        萬花谷晴空萬里,是個苗疆鮮有的萬里無云的天氣。

        祁進的出現(xiàn)引起不少門中人的仇愾,可谷之嵐大大方方地牽著他的手,目不斜視地踏進萬花谷大門。

        谷之嵐戰(zhàn)事甫一結(jié)束便給孫思邈傳了書,祁進與東方宇軒寒暄一二便隨谷之嵐去了孫思邈藥堂。

        “你們先退下吧。”孫思邈遣了谷之嵐和堂中弟子,剩下他和裴元審視著祁進。

        孫思邈坐在藥桌前,望著祁進良久。

        “你都想起來了吧?!?/p>

        祁進忙拱手作揖道:“前輩慧眼。”

        “我自己的藥如何,我自然清楚。就像你的身體有幾分良莠,世間你最了然?!?/p>

        祁進垂手,自知孫思邈與裴元已然看清楚事實,便不再言語。

        兩顆回魂丹再加上谷之嵐這些日子的調(diào)理,他的身體已然大好。當(dāng)日城池驚天一劍,與那顆回魂丹不無關(guān)系。

        只是谷之嵐經(jīng)驗尚淺,祁進常年舊疾體內(nèi)又有曲云的忘情蠱,脈象頗有雜亂,還當(dāng)他舊疾頑固。

        “無論如何,還是要多謝紫虛子這些日子對小甥的照顧?!迸嵩鹕?,對祁進拱手道。

        “不敢?!?/p>

        “之嵐在谷家祖祠跪了三天,昏倒被送回來不過養(yǎng)了幾日又去后山佛堂念了一日的經(jīng),折騰了這許多才放下過去恩怨。”裴元嘆道,“之嵐已經(jīng)將她的真心剖出來塞進了你懷里,若你真心相待,萬花谷便等著你三書六禮?!?/p>

        “定當(dāng)不負?!?/p>

        良久不語的孫思邈見他欲走,從桌上拿起瓶丹藥丟給祁進道:“這個給你,調(diào)調(diào)你的脈象,免得之嵐覺得我們苛責(zé)于你?!?/p>

        “多謝前輩?!?/p>

        回純陽宮的途中,祁進繞道去了谷家祖祠。他推門進去的時候,一名老者方才換上新鮮的貢品。

        “紫虛子?!?/p>

        “這些年勞煩您掃灑這里了?!?/p>

        老者擺手道:“您當(dāng)年救我一命,我又一把年紀沒什么別的用,這點小事還是做得好的。前些日子谷小姐來過,不吃不喝地跪了三日,句句懇求寬恕,最后昏倒在門口。我忙把她送到附近客棧請了大夫,又送信給萬花谷來接人。如今谷小姐可還好嗎?”

        “她很好,多謝您給她請大夫了?!逼钸M望著祖祠內(nèi)的靈位道,“我想一個人呆會兒,您先出去吧。”

        老者走后,祁進從懷中拿出了兩本庚帖,恭恭敬敬放在了谷之嵐父母靈位前,磕頭上香后跪在了蒲團上。

        “晚輩祁進,心慕于谷氏女之嵐,少時之過愿前輩寬宥。若有輪回報應(yīng),皆于我身?!逼钸M言畢,與當(dāng)日谷之嵐一樣,朝著祖上磕頭。

        “愿庇佑之嵐,此生無病無災(zāi),無憂無難?!?/p>

        如此,磕頭祈求,亦是整整三日。

        三日后,祁進將庚帖重新收入懷中,推開祖祠大門。

        祁進面色蒼白,卻面有喜色。

        “紫虛子此去何處?”

        “三媒六聘,去娶吾妻?!?/p>

        (完)

        (責(zé)任編輯:空氣 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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