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歲入學,17歲初中畢業(yè),未能參加高考,1966年回東井村當起了民辦教師。1973年,24歲時,國家教育改革實行推薦和考試相結合的招生制度,他有幸進入清華大學電力工程系鍋爐班學習。1977年,大學畢業(yè)后他一心想去淄博辛店電廠,卻被愛才惜才的山東省勞動局留下。其后,到山東省人民政府法制局工作數(shù)載。1996年,副局長的他辭去公職“下?!薄?/p>
他就是牛長源。2019年的今天,洗盡鉛華,70歲的他沉淀出長者的從容。在牛長源的回憶中,我們隨他一起重溫了他受教育的歷程,看不出他對過去經(jīng)歷的疲倦。聆聽牛長源從事教育工作的經(jīng)歷,我們能感受到的作為教育親歷者的閱歷和留在他的記憶中的“教師熱情”。與牛長源交談,就像是與那個年代隔空對坐。在裊裊的茶香清韻中感受他的似水年華,感受他在屬于自己時代獨有的經(jīng)歷,從他身上我們也聆聽到教育的時代音符。
一樣的青春 不一樣的經(jīng)歷
踏著時代的節(jié)拍,他是“老三屆”
每一次采訪都是與陌生人的交談,每張陌生的面龐給我的直覺印象都很深刻。從牛長源的臉上看到的是長者的從容。
牛長源的眼睛透著一種堅定與執(zhí)著,語氣十分平緩、從容,思維縝密、邏輯強。這種縝密就要從他8歲說起。1957年,牛長源8歲,當我問及那時的教育狀況時,身體完全靠在沙發(fā)靠背上,牛長源手摸著頭頂,好似是穿梭在兩個時空。牛長源說:“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大豐收,糧食吃不了,國家很重視教育,全面掃盲,小學不拿錢?!?/p>
“兄弟姊妹6個,作為家里的長子,上學就不能掙工分,我就一邊上學一邊幫家里干活,拾柴?!闭f起上學,牛長源依然勁頭十足。一切都那么順利,小學畢業(yè),牛長源升入初中,“那時候考初中比現(xiàn)在考大學還難,一個縣一個初中,當時我一起33個人只考取了5個,后來又加了兩個備取生”。牛長源說。一份努力一分收獲,時間在牛長源的努力中往前走著。
初中離家遠,牛長源開始住校,“老師都很棒,王國振、姜贊臣老師,我一直都印象深刻”。牛長源說。1966年,牛長源初中畢業(yè)?!澳玫疆厴I(yè)證還沒有去考高中?!边@一年,讓牛長源的學習生涯止步了。1966年,我國停止了全國高考招生?!拔沂恰先龑?,大學不招了,只有一些中專還招生?!闭f到這里牛長源的語速慢了下來。
初中畢業(yè),牛長源回到了東井村,“回村后,大家知道我學習好,教學就先推薦了我,先是在村里從教二年級開始,然后教初中、高中”。1969年10月2日,牛長源第一次登上高中講臺。教高中時只有初中畢業(yè)的學歷,這是大家對牛長源教學能力的肯定。備課、上課,三個月的秋假時間里,牛長源更多的是鉆研數(shù)學問題。1970年,在東井村,牛長源專心于他喜歡的數(shù)學。在清華大學,8月開始招收第一屆“工農(nóng)兵學員”。東井村,北京,距離只是一個數(shù)字,1973年的到來,把牛長源與清華大學連在一起。
“上大學,我那時候是推薦與考試相結合。人民群眾推薦政治覺悟高、勞動好、與農(nóng)民關系好的,然后去縣里統(tǒng)一考試?!?1973年,牛長源的化學老師許士標給牛長源填了報名表,跟他說“今年清華大學有名額,考吧”。牛長源在填志愿的時候只填了清華大學。機會垂青有準備的人,從未放下學習的牛長源在這一年順利考取了清華大學電力工程系鍋爐專業(yè)。
一樣的經(jīng)歷 不一樣的收獲
跟隨時代的節(jié)奏,他圓了清華夢
聽牛長源講述過去的事情,他極少有自夸的詞句,也很少提到自己的貢獻。最多的是感謝,感謝在他成長路上遇到的“貴人”。
得知考取清華大學后,牛長源猶豫了,家里只有有病在身的父親一個勞力,實在不忍心讓父母太過操勞。時任淄川區(qū)教育局局長白懷潤找到牛長源的父親做工作說:“現(xiàn)在上大學不是你個人的事兒,抗日戰(zhàn)爭的時候,我黨有困難,我們挺身而出。解放戰(zhàn)爭的時候,我們依然挺身而出。現(xiàn)在我們黨有困難了,需要人才了,我們更要挺身而出?!?/p>
“9月5日報到,我當時去報到時晚了十幾天?!迸iL源回憶說,“從村里走的時候,鄉(xiāng)親們往我包里塞雞蛋、核桃等各種吃的。一路看著我走。”從東井村到北京,換乘長途汽車、火車后,牛長源帶著全縣人民的囑托到了清華大學。
“人民送我上大學,我上大學為人民”當牛長源走進清華大學那一刻,這幅迎接新生的標語讓他流下了眼淚?!拔揖褪青l(xiāng)親們送我來上的學。”說話間,牛長源的眼睛里噙滿淚水。無需多問,眼淚里全是他對鄉(xiāng)親們的感激之情。
亞洲之首的快速高儲計算機,寬大明亮的實驗室,一應俱全的工具材料、儀器設備,雄偉的教學主樓,溫馨的1號樓宿舍,大食堂、大澡堂、大操場,游泳場、圖書館、照瀾院……在清華,牛長源猶如回歸大海的小魚,在知識的海洋里,他自由地呼吸。東郊鍋爐改造、上海爆管研防、唐山抗震救災、首鋼機手研制……未出校門的他便把社會責任抗在了肩上。
“1973年10月16日,我在清華大學計算機房第一次見到大型電子計算機。并開始嘗試使用穿孔機編程操作?!贝髮W生活在牛長源的回憶中越來越清晰?;貞洸恢苟ǜ裨谡掌?,更是被牛長源收藏在心底。都說青春年華似水流,只有當回憶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感嘆,可就在那時,用力吸收知識的他們,一天一天變得更有力量?!拔ㄒ坏倪z憾是在清華大學沒有見到華羅庚先生?!迸iL源對數(shù)學的喜歡可見一斑。
聆聽牛長源講述以前的事情,總會在不經(jīng)意間看一眼這位老者。那段深藏在清華園深處的往事,對他這樣一個親身經(jīng)歷者而言,早已不再是回憶這么簡單。
1977年,牛長源大學畢業(yè)。
一樣的收獲 不一樣的從容
聽著時代的樂章,他樂思閑
立秋后的濟南依然炎熱,但一場雨后能夠感受到秋天循序漸進。
再一次到牛長源家去是隔了一個星期,正好趕上牛長源的女兒牛文燕從北京回來看望牛長源,她提前把牛長源的老照片又找了一遍。這也讓我看到了更多牛長源在清華的歲月,跟同學們一起生活、學習、實習的日子。更難能可貴的是我還見到了牛長源的清華大學畢業(yè)證。保存了42年的畢業(yè)證,鋼印依然可觸摸到。牛長源對清華大學的感情,這份清華緣從未因時間的流逝而減淡,如同清晰的“艱苦奮斗”紅色字樣。
凡是過往,皆為序章。
1977年,學有所成的牛長源熱情滿滿,牢記鄉(xiāng)親們的囑托準備回辛店電廠工作。因為他心里一直銘記著“人民送我上大學,我上大學為人民”。
1977年,山東在經(jīng)濟建設上也是“求知似渴”,愛才惜才的山東省勞動局看好了牛長源,想要把他留下??蓤?zhí)著的牛長源心里想著那一方百姓?!拔蚁胫ヒ荒ピ僬f,在當時的山東省人民政府第三招待所206房間住著一直拖著不去報到?!闭f到這里牛長源臉上露出“頑童”似笑容?!斑^了報到時間幾天后,省勞動局領導來動員我。我雖然不情愿,最后還是服從組織分配。”牛長源說。1978年恢復高考前夕,牛長源又忙活了起來,“同事們推舉我給孩子們做高考輔導,還專門騰出一間大會議室做輔導教室”。這讓牛長源又當了一次老師。
先立業(yè)后立家,1978年,女兒牛文燕出生。大明湖、趵突泉都留下了他陪伴女兒長大的影子?!?980年10月5日,我第一次見到潘承洞,他審查我的論文后當即決定接收我。第二天告訴我進他的數(shù)論討論班?!迸iL源難掩喜悅地跟我們分享道,這或許能填補他當年沒見到華羅庚先生的遺憾。
2017年,清華大學1977屆鍋爐3班畢業(yè)40年。在校慶開幕式上,“同學們再次看到‘人民送我上大學,我上大學為人民時,大家哭聲一片”。牛長源一邊說,一邊擦拭眼淚。
2019年10月,牛長源與祖國一起迎來了70歲生日。睡子午覺、練氣功、研究養(yǎng)生,自律的牛長源,退休后的生活井井有條。從青年到暮年,他心靜如水。水無形而有萬形,在不同的容器中,都能去包容和承載——既能保持胸中靜氣,又跟得上時代步伐。
(未署名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編輯/吳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