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福會 李偉強 王 影 袁 博
(寧波大學心理學系暨研究所,寧波 315211)
誠信乃立身之本,是做人處世的基本準則。然而,近年來大量的社會事件都表明不誠實(dishonesty)或欺騙(deception)行為廣泛存在(Cohn, Fehr,& Maréchal,2014),如日常生活中各種層出不窮的網絡或電信詐騙。欺騙不僅會造成情感上的傷害,還會造成嚴重的經濟損失。
一般而言,欺騙是指為了誘導他人,采用言語或非言語的方式,傳遞與事實不符或相反的信息,有目的地隱瞞、偽造有關事實或情緒信息的行為(Depaulo, Lindsay, Malone, Muhlenbruck, &Cooper,2003)。以往有關欺騙行為的研究大多是被試在實驗者的指導下有計劃地做出欺騙行為,這類欺騙并不是欺騙者出于自己的動機和目的而做出的,缺乏對動機的考察。而在現實生活中,個體往往是自發(fā)做出欺騙行為的 (Sip,Roepstorff,Mcgregor,& Frith,2008),指個體根據自發(fā)形成的欺騙意圖,自行決定何時、如何實施欺騙的欺騙行為(Ding, Gao, Fu, & Lee, 2013), 稱為自發(fā)性欺騙。以往采用指導性方法的研究忽視了被試自身的欺騙動機,缺乏生態(tài)性,因此對個體自發(fā)做出的欺騙進行研究更為重要。
自發(fā)性欺騙行為研究主要是指在一種相對真實的環(huán)境中研究被試自發(fā)做出欺騙行為的過程。研究者采用自發(fā)性欺騙行為的研究范式,對其影響因素以及認知神經機制進行研究。本文將對自發(fā)性欺騙行為的主要實驗范式進行梳理歸納,并從個體、情景、認知三個方面總結其影響因素,簡述自發(fā)性欺騙的認知神經機制研究及其理論解釋,最后分析當前該領域研究存在的一些問題與不足。
在對自發(fā)性欺騙行為進行研究時,為被試創(chuàng)設一種情景,使被試可以通過自發(fā)性的欺騙行為達到自己獲得更高收益的目的。當前的實驗任務主要可以分為兩種:有互動對象和無互動對象。其中,有互動對象一般為被試創(chuàng)設一種互動情景,被試可以通過傳遞錯誤或具有誤導性的信息給另一個人而達到自己的目的。例如在信號博弈游戲中,被試將信息發(fā)送給另一方,被試可以自由選擇是否要通過發(fā)送錯誤信息而提高自己的收益 (Jenkins,Zhu,&Hsu,2016);無互動對象一般是指被試在一種匿名性的情景中自己完成一些任務,被試可以通過高報或誤報信息來提高自己的收益。例如硬幣猜測任務中,被試可以高報自己猜測正確的次數而提高自己的 收 益 (Cui, Wu, Wu, Wang, Jiao, & Luo,2018),或者點矩陣任務中,被試可以通過將模糊性點矩陣圖片按照對自己有益的的方式進行按鍵反應(Cai, Huang, Wu, & Kou, 2015)。 這兩類實驗任務是當前較為常用的測量自發(fā)性欺騙的實驗任務,并且操作簡單,適用于實驗室情境下測量自發(fā)性欺騙。但這兩類實驗任務均只可在整體水平上測量被試的欺騙行為。如在硬幣猜測任務中,可根據被試報告的正確率與概率學水平上的正確率進行比較分析出被試有無做出欺騙行為,卻無法判斷被試究竟在哪一個試次(trial)中做出了欺騙行為以及欺騙率為多少,有研究者采用在實驗室中安裝較為隱秘的攝像頭記錄被試行為來解決這一問題 (Cui et al., 2018)。
欺騙的目的往往是為了獲得收益,但這一行為卻與誠實這一內化的道德準則相違背,(Mazar,Amir,& Ariely,2008),因此欺騙涉及一個兩難困境:獲得收益與遵守個人道德準則 (Mazar et al.,2008; Mead, Baumeister, Gino, Schweitzer, &Ariely,2009)。對欺騙行為的影響因素的研究也大多包括獲得收益、維持榮譽、個體道德概念以及個體身份等方面。下面將這些因素分別歸類為個體因素、情境因素及認知因素進行論述。
個體因素是指從欺騙行為發(fā)生的雙方 (欺騙者與受騙者)這一角度進行考慮,探討哪種身份的個體更容易做出欺騙行為,以及哪種類型的個體更容易受騙。
3.1.1 欺騙者的個體特征
欺騙者自身的個體特征(如,性別、人格特性、個體身份)是影響欺騙行為的一個重要因素。研究發(fā)現,在硬幣投擲游戲中男性比女性更容易謊報自己的結果(Houser et al., 2012)。 此外,個體的身份特征也會對欺騙行為有一定的影響。Cohn(2014)研究發(fā)現,相比激活其他身份特征,當激活銀行家或經濟學專業(yè)學生身份時,會使個體表現出更多的欺騙行為。研究者認為這可能是由于在競爭環(huán)境中,自私行為在道德上更容易被接受 (Fischbacher,Fong,&Fehr, 2009)。
3.1.2 欺騙對象的特征
在復雜的社會生活中,人們依靠分類過程簡化他人的多重信息并推斷他人的人格特質(Tajfel,2003;Van& Cunningham,2010)??贪逵∠髢热菽P停ǎ⊿CM)假定刻板印象通過兩個普遍維度形成,即能力維度和溫暖維度。根據這兩個維度,研究者將個體分成不同的類型。研究者認為在欺騙時,由于欺騙對象所處的類別不同,人們可能會感到不同水平的情感和道德沖突。研究結果表明,人們較少地欺騙被他/她知覺為溫暖、善良的人,而更多地欺騙被他/她知覺為有能力的人 (Azevedo,Panasiti,Maglio,& Aglioti, 2017)。
欺騙行為總是在一定的社會情境中發(fā)生,當不再關注個體差異時,我們同樣可以發(fā)現,某種社會情境下欺騙行為總是高于另一種社會情境,那么社會情境究竟對欺騙行為產生什么樣的影響,研究者們也曾做過大量研究來進行探討,且得出了一定的結論。
3.2.1 他人在場與匿名性
欺騙一旦被人發(fā)現就會伴隨著名譽損害或其他經濟損失,因此是否有被別人發(fā)現的可能,是影響做出欺騙行為的一個重要因素。Daniel(2015)的研究發(fā)現,他人的存在可以有效減少欺騙行為,尤其是當在場的他人是子女這一特殊關系群體時,個體的不誠實行為會顯著減少 (Houser,List,Piovesan,Samek,& Winter,2015)。但有時在場他人的特征會對個體不誠實行為產生影響,當得知在場他人有欺騙行為之后,個體反而會通過社會學習使得欺騙行為增多。研究者認為通過社會學習,被試的道德標準產生了變化,原來不道德行為的道德合理性增加,減少了被試因為撒謊而帶來的負疚感 (Kroher&Wolbring, 2015)。
除了外顯的他人在場線索,內隱的線索 (如眼睛)可能也會影響個體的欺騙行為 (Cai et al.,2015)。Oda等(2015)采用相對真實的眼睛圖片材料作為內隱的榮譽線索,發(fā)現在他人眼睛注視的情況下,日本被試會傾向于不說謊,采用真實的眼睛圖片可以減少欺騙行為 (Oda,Kato,& Hiraishi,2015)。而當被試處于一種匿名或相對黑暗,更可能不被發(fā)現的情景中,個體不誠實行為會增加(Zhong,Bohns, & Gino, 2010)。
3.2.2 不公平情境
在經濟學以及一些工業(yè)生產效率的研究中,研究者發(fā)現,當個體認為自己遭受到了不公正對待時,在隨后會表現出更多的不道德行為。如Greenberg(1990)關于減薪的研究表明,當雇員遭遇到減薪時,在那些認為這一舉措是不公平的雇員中偷竊行為顯著提高。此外,Houser等通過獨裁者游戲研究表明,當個體知覺到他們的對手違背公平準則的時候,在之后的任務中他們更傾向于做出不道德的行為,例如不誠實行為(Houser et al., 2012)。
3.2.3 欺騙收益的指向
欺騙行為按其欺騙收益指向對象的不同可以分為利己欺騙和利他欺騙。研究者普遍認為兩種欺騙類型個體均有可能做出,但對于個體究竟更傾向于做出哪種欺騙,卻存在不同的結論。一些研究發(fā)現,一旦被試認為利他欺騙在道德上是可接受的,不誠實行為的道德損害更少,會更傾向于做出利他欺騙(Erat & Gneezy, 2013; Gino,Krupka & Weber,2013; Gino & Pierce, 2010)。 而 Garrett 等 人(2016)的研究則發(fā)現,相比于利他欺騙,個體更傾向于做出利己欺騙。產生上述結果不一致的一個可能原因是欺騙受益對象和被試的關系,當利他欺騙中的受益者是和個體關系比較親密的他人時,個體會表現出更多的利他欺騙,而當受益對象和個體無關時,個體更可能為了自己的收益做出欺騙行為(Houser,List, Piovesan,& Samek, 2015)。
3.3.1 自我概念
研究發(fā)現,個體為了維護良好的自我概念,會傾向于做出誠實的行為 (Forehand& Deshpandé,2001;Sela& Shiv,2009)。通過特異性刺激情境可以啟動特定的自我概念,促使行為與啟動了的自我概念保持一致(Bersoff,1999;Stapel& Blanton,2004)。李賀等人的研究發(fā)現,簽名和口頭承諾通過激發(fā)個體的自我概念進而可以增加個體的誠實行為(李賀,莫雷,羅秋鈴,莫然,俞夢霞,2014)。此外,有研究者發(fā)現,通過鏡子來引發(fā)個體對自我的思考與關注,同樣可以促使個體做出更多誠實行為(Gino & Mogilner, 2014)。
3.3.2 “滑坡”效應
人們一旦開始違背自己的原則,就更難控制自己的行為,并且在隨后也更容易屈從于誘惑,表現得更行為不端(Ariely,2012)。Peter和Deborah關于節(jié)食的研究可以發(fā)現此特點,關于欺騙的研究同樣發(fā)現,個體一旦開始做出不道德行為,之后不道德就會更容易。Ariely和Francesca(2010)采用點矩陣任務進行研究發(fā)現,在實驗進程中有一個轉折點,過了轉折點,參與者會從輕微作弊轉變成習慣性作弊。個體一旦嘗試做出不道德行為,自身的道德感就會松懈,導致更大的欺騙。
總體而言,這些因素對欺騙行為的影響是通過作用于個體的收益或道德準則,進而影響其欺騙行為的。通過對這些欺騙行為的影響因素的分析我們可以得到一些一致性結論:當存在金錢或利益誘惑時,個體往往會為了獲得更高的收益做出更多的欺騙行為;而當涉及或強調道德準則時,個體為了維護自身的道德準則又會減少欺騙行為。
從信息加工角度考察欺騙行為的內在認知加工過程發(fā)現,欺騙行為包含了抑制誠實回答、選擇說謊回答、監(jiān)控行為并推測他人心理狀態(tài)等認知過程(胡曉晴,2009),相對于誠實行為,欺騙需要占用更多的認知資源。研究者采用近紅外光譜成像(functional near-infrared spectroscopy,fNIRS)、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 (functional magnetic resonance,fMRI)、事件相關電位 (event-related brain potentials,ERPs)、經顱直流電刺激(transcranial direct current stimulation,tDCS)等技術研究欺騙行為的神經機制,探討欺騙行為過程的神經機制、與欺騙行為有關的腦區(qū)的激活以及刺激相應腦區(qū)是否會對欺騙行為產生影響。
關于欺騙行為過程的神經機制,一般將欺騙分為三個階段:欺騙意圖的形成、欺騙的反應、欺騙結果的反饋。研究者往往采用ERPs技術研究欺騙行為不同階段的神經機制。羅躍嘉(2005)等人采用指導性欺騙任務發(fā)現,在欺騙意圖的形成階段,欺騙行為準備比誠實行為準備引發(fā)更大的關聯性負波(contingent negative variation, CNV)。研究者認為,因為欺騙行為會產生更大的心理負荷,而CVN與心理負荷有關,因此會引發(fā)更大的CNV波幅。Cui(2009)等人采用自發(fā)性欺騙任務得出了同樣的結論,認為CNV與欺騙意圖的形成有關(Cui,Zhang,Qiu, Xiu-Min, & Xiao-Lin, 2009)。 此外,研究者發(fā)現,在準備階段還會引發(fā)更大的N2波幅,N2波與反應抑制有關。根據溯源分析,相比較誠實反應,欺騙反應的準備會引發(fā)前部扣帶回(anterior cingulate cortex,ACC)更大的激活(蔣曉平,2008)。 在欺騙結果的反饋階段,與預期有更大差異的結果會引發(fā)更大的額葉負波 (frontal negativity,FN)。FN反映著對結果的預期與實際結果之間的差異,溯源發(fā)現,FN可能源于ACC的背尾區(qū),這些均表明,前部扣帶回與欺騙行為的獎賞加工有關。
大量研究表明,欺騙決定與認知控制相關腦區(qū)的激活有關。以往在對指導性欺騙進行研究時發(fā)現,指導性欺騙行為與額葉 (frontal)、杏仁核(amygdala)、前部扣帶回(ACC)等區(qū)域激活有關(崔茜,蔣軍,楊文靜,張慶林,2013)。采用自發(fā)性欺騙范式對自發(fā)性欺騙進行研究得出了同樣結論,Ding等人(2013)采用fNIRS對自發(fā)性欺騙行為的神經機制進行研究,結果發(fā)現,無論是自發(fā)性欺騙還是指導性欺騙,都會引發(fā)更明顯的前額葉(prefrontal regions)和左側額上回 (left superior frontal gyrus)的激活。Thijssen等人(2017)采用fMRI技術得出了相同的結論,自發(fā)性欺騙行為和前額皮層(prefrontal cortex, PFC)和前部扣帶回(ACC)、頂葉(parietal)等高級認知控制加工區(qū)域的激活有關。欺騙行為涉及經濟收益—道德損失的認知沖突,即欺騙行為既涉及對經濟獎勵的加工,也涉及對道德損失的認知加工,因此有研究者試圖探討和獎勵有關的腦區(qū)是否和欺騙行為有關。最近研究者發(fā)現,腹內側前額皮層(ventral medial prefrontal cortex,VMPFC)及紋狀體(striatum)等和獎勵及評估有關的腦部區(qū)域和個體的欺騙行為存在相關,當個體評估欺騙行為的經濟收益時,獎勵相關腦區(qū)會有更強的活動。并且研究同時也發(fā)現了獎勵相關區(qū)域與認知控制相關區(qū)域存在功能性聯系,研究者發(fā)現獎勵相關區(qū)域與經濟收益有關,而認知控制相關區(qū)域和欺騙的道德權衡有關,這種獎勵相關區(qū)域與認知控制相關區(qū)域的功能性聯系同樣支持了經濟收益—道德損失權衡的觀點(Pornpattananangkul, Zhen, & Yu, 2018)。 研究者同時還發(fā)現,欺騙所產生的道德沖突會隨著欺騙次數的增多而減小,表明欺騙者會越來越習慣于欺騙,表現在大腦皮層上就是與欺騙相關的腦區(qū)隨著個體欺騙行為的增多,腦區(qū)激活的敏感性會變弱(Garrett et al., 2016)。
此外,還有研究者采用不同的技術研究大腦皮層區(qū)域和欺騙行為決定的相關關系。研究者采用tDCS的陰極刺激前額葉,進而抑制前額葉的活動,發(fā)現可以增加個體的欺騙行為 (Karim,Schneider,Lotze, Sauseng, & Braun, 2010)。并且刺激前額葉對其他占用認知資源的任務沒有影響,只對欺騙行為有影響,這表明前額葉和道德沖突有關(Moll,Zahn, de Oliveira-Souza, Krueger, & Grafman,2005)。 Maréchal等人(2017)采用陽極 tDCS 刺激腹背外側前額皮層,增加前額皮層的激活,發(fā)現可以增加個體的誠實行為,減少欺騙行為,但只有當存在收益—誠實沖突時才會促進誠實行為,并且tDCS刺激只對利己欺騙有影響,對利他欺騙沒有影響。
關于自發(fā)性欺騙行為的產生,存在著以下幾種不同的理論解釋。
在“經濟人”假設中,人類被認為是理性而自私的,行為的目的是實現個人利益的最大化。人們的欺騙行為是在權衡可能獲得的收益和可能面臨的風險之后做出的決策行為。根據該理論,人們在決定是否要做出欺騙行為時,需要同時考慮風險和收益。只有當外在收益大于風險 (即收益大于欺騙行為被發(fā)現的概率×被發(fā)現的后果)的時候,人們才會選擇做出欺騙行為(Allingham & Sandmo 1972)。
Bazerman和Gino(2012)認為應該強調欺騙所產生的心理效應。在社會化的過程中,人們逐漸內化所在社會的道德規(guī)范 (Henrich,Boyd,Bowles,Camerer, Fehr, & Gintis, 2001),且誠實是個人生活中最重要的價值觀之一。Mazar認為欺騙會對個體的道德自我概念產生威脅,在欺騙時,人們常常權衡兩種動機的沖突:通過欺騙獲得收益和保持誠實的積極自我概念。Mazar,Amir和Ariely(2008)提出并驗證了自我概念維持理論,該理論假設人們在解決這一兩難問題時會尋找一個沖突間的平衡,即通過表現出較少的欺騙行為來獲取收益,同時仍然維持一個誠實的積極自我概念。他們研究發(fā)現,在一系列的實驗中,被試會為了得到更多的金錢獎勵而虛報自己的表現,然而虛報的程度會維持在一個較低的水平(10%~20%),遠低于實際可以獲得的最大收益。
自我概念維持理論認為,可以通過兩種主要的機制維持獲得收益與保持積極自我概念的平衡:分類(categorization)和對道德標準的注意(attention to standards)。分類是指個體可以將自己的行為歸為更為合理的行為類別,并且為自己的行為尋找更為合理性的解釋,由此可以在做出欺騙行為時不損害自我概念;對道德標準的注意是指,當個體注意到自身的道德標準時,所做出的行為容易和自我概念相關聯,會對自身行為要求更嚴格,更注重行為的道德性,更少做出不道德行為(Haley& Fessler,2005)。
研究者認為相比較收益,人們更容易注意到損失,這一不對稱性原則在心理學上已經得到了很多證實(Vaish, Grossmann, & Woodward, 2008)。 例如,研究證明,相比較為了獲得更大的收益,人們更可能是為了避免可能的損失而做出某種行為(Schindler & Pfattheicher, 2017)。 此外,McGraw,Larsen, Kahneman和 Schkade (2010)發(fā)現相比較獲得收益會帶來的愉悅感,損失相同的數額會帶來更大的沮喪感。一旦個體產生損失感,或預期到自己將要面臨損失,可能就會為了避免損失感所帶來的不快而做出欺騙行為(Cai et al,2015)。
經濟人假設與自我概念維持理論的最主要區(qū)別在于對行為的心理效應的關注上。經濟人假設只關注了外在經濟因素對個體欺騙行為的影響,而忽略了內在心理效應對行為的影響;自我概念維持理論將心理效應一并納入考慮中,對前者進行了補充,當前有關欺騙行為神經機制的相關研究也表明心理效應的存在。以上兩種理論解釋均是從動機的趨近—回避兩個方向中趨近動機方向考慮經濟因素對欺騙行為的影響,而損失厭惡理論從避免損失這一動機方向將經濟因素納入理論中,對前兩種理論更是一種補充。
目前,對自發(fā)性欺騙行為的研究已經取得了很多成果,但該領域仍然面臨著一些困境和挑戰(zhàn)。下面從實驗方法存在的不足、解釋理論的適用性以及神經機制幾個方面,對存在的問題及未來研究的方向進行概括。
當前所采用的實驗范式大多都是以物質作為獎勵,而沒有考慮社會獎勵對欺騙行為產生的影響。如考慮到社會比較,排名是否會對個體的不誠實行為產生影響。再者,當前的實驗范式還很難測量欺騙行為的具體加工階段,無法考察欺騙行為做出決定的過程。因此,有研究者提出,可以借鑒經濟學中的信號博弈范式對欺騙行為進行研究。該研究范式可以捕捉不同決策場景下的誠實和欺騙的前因和后果,從而提供了一個分別考慮信號發(fā)送者和接受者面臨的適應性問題,進而更深入地分析欺騙行為的具體階段(Jenkins et al., 2016)。
關于不誠實行為的解釋理論主要有三種:收益—風險權衡的經濟人理論、自我概念維持理論、損失厭惡動機理論。欺騙行為的三種決策理論均可以解釋欺騙行為的一部分,但并不能適用于所有的欺騙行為,產生這種差異的內部深層原因還并未有研究者進行探討,是否有必要對存在這種差異的深層機制進行研究還有待進一步探討。
研究者認為欺騙行為是和收益有關的,在欺騙行為之后得到收益會激活獎勵加工相關腦區(qū)。而根據框架效應,可以將情境分為收益框架和損失框架,在兩種框架下,個體的欺騙的目的是不同的。在損失框架下,個體為了減少可能的損失做出欺騙行為;而在收益框架下,個體為了獲得更高的收益做出欺騙行為。因此,兩種框架下,所面臨的道德損失、認知過程也是不同的。此外,以往對欺騙行為的神經機制的研究多是針對指導性欺騙,對自發(fā)性欺騙的神經機制的研究較少,并且由于實驗范式的原因,對自發(fā)性欺騙行為的時間加工進程還很難進行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