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靜
新住所的窗戶正對著一所高校的大門,總能聽到北風“呼呼”刮響在窗外,每每以為風起要關窗,湊到窗前只看到成群結隊進入校門的學生。
公寓走廊盡頭總是開著一扇窗,教學樓直直正對著站在窗口向外張望的人們,向左能看到紅彤彤的體育場,本該偌大的場地在我的眼睛里怎么顯得這么???許是這樣的青春離我太遠了吧!許是我的淚模糊了視線吧!
校園和公寓用一圈鐵籬笆隔開,籬笆上鋪陳著鐵線蓮,我錯過了最美的花期,只看到了綠油油的生命力,葉子沒有灰頭土臉,葉莖沒有臊眉耷眼,貌似單單只靠校園里的青春氣息就足以長得如此生機勃勃。
旁邊零散長著幾株一米多高,毛茸茸像草一樣的植物,卻有著一個高大上又值錢的名字:黃金串錢柳。左看右看,也沒看出這幾株黃中泛綠的植物怎么就“可知富貴柳,色比黃金足”?
隔著長滿綠植的鐵籬笆,能看到操場上隱隱約約奔跑的身影,籃球拍打在塑膠場地上,發(fā)出沉穩(wěn)響亮的“啪啪”聲。男生們說笑叫嚷的聲音回蕩在校園,也沖擊著隔籬笆而居的我。
其實,沒有女生參與的籃球運動是無趣的。想起當年求學時,體育課有一個項目必考,就是籃球。女生求男生課余時教打籃球,男生信心十足,女生興致盎然。沒有半個小時,女生就蹲在了地上,半步也不想挪動,男生口干舌燥,納悶怎么比自己打全場比賽都累人。
那個年代,籃球是男生湊錢買的,為了展現自己籃球王子的魅力,將兄弟們湊錢買的籃球拿出來哄女生,可想而知,在晚上的臥談會上被怎樣拷問,直至靈魂深處。
那時候,籃球場是水泥地,籃板是木頭做的,籃筐破爛不堪,而且一定是沒有籃網的。每次進球都要想象籃球快速穿過籃網時動聽的那聲“唰”,或者干脆自己來個配音,加上帥氣的進球動作,驕傲自信的青春時期,就這樣定格在十八九歲的年齡。
如今,男生早已不用湊錢一起買籃球,女生也完全可以去到室內的場館,找到專業(yè)的教練,只是,男生沒有了打球應該具備的身材和體力,女生白皙嬌嫩的雙手早已禁不住凹凸不平的籃球表面帶來的磨礪。
球賽終將哨響散場,相聚總有揮手告別之時,青春也不會作為常駐嘉賓賴著不走,人生的路終于還是會有盡頭。
去年某天,一條信息鉆進我的眼里:××沒了。立刻回話質疑、拒絕相信,然后……無語淚流。十幾歲時一起成長了四年,畢業(yè)十年后相聚了兩天,以為還會在畢業(yè)二十年的時候再次見面,以為退休后可以駕著車跑遍每個同學所在的城市,以為散場還早……
校園真美,美到讓離開校園多年后的我窒息。雖然和記憶中的校園完全不同,但那一張張紅潤的臉龐,一雙雙清亮的眼眸,讓我又看到了相同。
真的好想告訴這些學生,珍惜現在的時光,雖然有緣相聚在一起,但你可知道,自從你們相聚時的那刻起,散場的計時器就開始了倒計時。沒有永遠在一起,只有永遠會記得。
夜半時分,一個相識多年的老哥哥在睡夢中離開了,多年來,他一直為了生活奔波在外,回到家跟愛人孩子才安穩(wěn)幾天,就將對愛人的牽掛、孩子的思念留在了那個深夜。喜好踢足球的他還想再多教一些學生踢球,脾氣好的他總是話少的那個,心思細的他總是最貼心的那個。如今,球場上不知道從哪里蹦出來一個不合格的裁判,對他吹響了比賽結束的哨聲。看臺上的朋友們沖進場地想要奪下裁判嘴里的哨子,想要趕走它,想要暴揍它,可,伸出的雙手打向了空氣,踹出的雙腳落在了草坪上。
誰都不愿散場,可誰都——終將離場!
結識十幾年的排球球友組建了一個小群,名字就叫:永不散。多年一起打球,默契已有,性格脾氣也熟知,雖說常年各自忙碌在四川、安徽、廣東、河南,卻總是會在相見時立刻打回原形,說笑玩鬧一如當初,好像從未分開過。
其實,誰都知道,時間久了,終有難以見面,默默淡出的那天,但不知道為了什么,偏偏就是不相信是會有裁判吹響哨聲,任性地想要用“永不散”趕走拿著哨子的莫須有之人。
因為,我們始終相信,可以散場,但,絕不散心。
球場上突然失去了聲音,蟬兒叫了起來,有風吹來,鐵線蓮在鐵籬笆上和我揮手,黃金串錢柳搖擺著,想要牽到鐵線蓮的手,我將雙手背在身后,轉身就走。
我不想說再見,因為,我所在的每一處都——永不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