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姜姜 編譯
歐盟協(xié)調一致的能源政策:競爭力、可持續(xù)性和供應安全。
能源轉型是全球趨勢,作為世界最發(fā)達的經濟體,歐盟經過長期探索,形成了完整、成熟的轉型路線圖,并且分階段逐步實施。
能源在歐盟歷史上發(fā)揮了重要作用。1951年簽署的《巴黎條約》建立了歐洲煤鋼共同體。隨著1957年歐洲原子能條約的簽署,能源再次成為歐洲一體化的支柱。1957年,羅馬條約成立了歐洲經濟共同體,即歐盟的前身,從而進一步加強了能源合作的經濟基礎。
能源供應問題在歐洲一體化初期占主導地位。然而,受保護主義政策的制約,各國的能源市場在很大程度上仍然彼此孤立。
在1973年石油危機的刺激下,歐洲領導人制定了協(xié)調機制來共同解決能源短缺問題。
1987年的《歐洲單一法》是加深一體化、消除跨境能源貿易壁壘的首次認真嘗試。
到了20世紀80年代,人們認識到了人類活動在影響氣候。在1997年的《京都議定書》中,歐盟承諾到2012年將溫室氣體排放量與1990年的水平相比減少8%。同年,《阿姆斯特丹條約》將可持續(xù)發(fā)展作為一項貫穿各領域的目標。
跨境能源貿易的一個主要障礙是各國發(fā)電和傳輸市場的壟斷結構,阻止第三方進入電網。為克服這一問題,歐盟在1996年通過了第一條電力法案,旨在提高電力市場的競爭力并確保電力供應商之間的自由選擇。
1998年和2003年發(fā)布了類似的天然氣法案。2009年《里斯本條約》首次包括了關于能源的單獨章節(jié)。這勾勒出歐盟能源政策的目標,即“確保能源市場的運作;確保歐盟能源供應的安全;促進能源效率和節(jié)能以及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形式的發(fā)展;促進能源網絡的互連?!?/p>
2007年達成的能源和氣候一攬子計劃確定了2020年具有約束力的可持續(xù)能源目標。
2014年,歐盟通過了2030年的能源和氣候框架,呼吁實現(xiàn)溫室氣體減排目標。這些目標包括:溫室氣體排放減少至少40%,可再生能源至少占27%,能源效率提高至少27%。
歐洲54%的能源來自進口。然而,歐盟委員會在其外部能源政策方面的能力有限。成員國對外交和安全事務擁有主權,它們在依賴進口以及依賴不同的供應商和過境國方面情況不盡相同。
2004年歐盟推動了更加協(xié)調的對外能源政策,主要是因為新的東方成員國依賴俄羅斯的天然氣供應。同年啟動并于2015年修訂的《歐洲鄰里政策》為歐盟如何與東歐和南歐鄰國合作推進其可持續(xù)能源目標確定了框架。2005年簽署的能源共同體旨在將歐盟能源市場規(guī)則擴展到東南歐的非成員國。2005年,歐盟領導人還承諾制定具有三個支柱的協(xié)調一致的能源政策:競爭力、可持續(xù)性和供應安全。
俄羅斯和烏克蘭在2005-2006年、2008年-2009年一再發(fā)生天然氣爭端,以及北非和中東的地緣政治緊張局勢導致外部能源供應日益脆弱,這些都加強了這種政策的必要性。向可再生能源的轉型具有減少對外部的依賴并加強其能源安全的未開發(fā)潛力。歐洲開始推動其內部能源市場的發(fā)展。
2015年啟動的一個項目,試圖把2030年的氣候和能源框架和能源安全戰(zhàn)略放在一個屋檐下。同年《巴黎協(xié)定》承諾歐盟大幅削減溫室氣體排放。2016年的“面向所有歐洲人的清潔能源”一攬子計劃旨在使歐盟內部環(huán)境協(xié)調一致。
總的來說,能源政策正在從分裂階段向成員國和歐盟逐步同步階段轉變。能源處于氣候目標、國家利益和超國家監(jiān)管、地緣政治因素之間的十字路口。歐盟的能源政策也在發(fā)生重大變化。
全球世界氣候變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快,歐洲人越來越意識到它的危險,這種意識正在轉化為行動。公民、政府和企業(yè)都意識到,向綠色能源轉型不是昂貴而痛苦的工作,而是可以帶來經濟利益的。目前,歐洲在許多綠色技術方面已經是世界領先者,包括陸上和海上風力發(fā)電。
來自美國和亞洲的競爭正在推動歐洲進一步投資于研發(fā)和創(chuàng)新,并為綠色技術創(chuàng)造條件。這包括允許大規(guī)模部署可再生能源的市場,側重于“正能量”建筑(發(fā)電量大于消耗量的建筑)的建筑業(yè),以及綠色交通。隨著國家間電網與運輸和供暖部門更好的互聯(lián),歐洲可以輕易地從可再生能源獲得它所需要的100%的能源。
2015年的《巴黎氣候協(xié)定》表明,世界只有放棄使用化石燃料,才能夠限制氣候變化。碳風險是一個現(xiàn)實存在的問題,投資者將逐步退出化石燃料,轉而支持綠色技術。這項協(xié)議提高了人們對可再生能源的潛力和能源效益的認識。
在歐盟的支持下,一些旗艦項目陸續(xù)出臺,包括:北海和波羅的海的海上風電場、從化石燃料到可再生能源的區(qū)域供暖轉換,以及歐洲電力運輸走廊等。
未來,推進太陽能、風能、智能電網和儲能的國家將領先一步。減少化石燃料進口將加強自身的能源安全。加快綠色技術的應用將減少歐洲對俄羅斯和沙特阿拉伯等國的依賴,并增強其地緣政治影響力。
但歐洲的經濟仍然嚴重依賴化石燃料,這些燃料主要用于取暖、制冷和運輸。運輸仍然是最難脫碳的部門:在歐盟,超過90%的車輛燃燒化石燃料。然而,汽車制造商試圖欺騙排放測試的“柴油門”丑聞,令柴油發(fā)動機嚴重受挫。柴油廢氣對人的危害日益受到重視,這可能會加速電動汽車的普及。
目前,歐洲數以百萬計的個人、社區(qū)和地方當局可以通過擁有或共同擁有可再生能源發(fā)電設施在能源轉換中發(fā)揮重要作用;他們可以通過生產自己的電力和使用智能電表來積極參與,以優(yōu)化其能源消耗。
數以百萬計的公民,無論是個人還是通過加入合作社,都在轉向可再生能源。歐盟排放交易計劃中較低的碳價格一直人為地延長了煤炭、褐煤礦和發(fā)電廠的壽命,當這種轉換發(fā)生時,在經濟上增加了這些地區(qū)的痛苦。管理者已經意識到:礦山和發(fā)電廠的逐步關閉和人力轉崗,應該與有效的規(guī)劃以及地方和工人的“公平過渡”相結合,以避免重大的社會危機。
歐盟過去的政策觸發(fā)了歐洲的能源轉型。今天作出的政策將決定未來幾十年的框架。正確的選擇將決定歐盟是否能夠抓住機會,使其成為全球綠色技術的領導者。
十年前,可再生能源被許多人認為是對經濟繁榮和增長的威脅。特別是化石燃料工業(yè)的擁護者聲稱,風能、太陽能和生物質資源太昂貴了,永遠無法提供超過3%到4%的電力需求。他們擔心向可再生能源轉型會減緩整個歐洲的經濟發(fā)展。盡管如此,一些歐洲國家,最突出的是丹麥和德國,在開拓可再生能源方面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今天,可再生能源不再是邊緣技術。它們連續(xù)八年占據了新增發(fā)電能力的大部分,2015年占歐盟能源消耗的16.7%。這個最大的推動力來自于技術成本的快速下降。自2009年以來,太陽能發(fā)電成本下降了75%,風能發(fā)電成本下降了66%。當然,歐盟成員國之間仍然存在明顯差異:芬蘭和瑞典的可再生能源目前占總能源消耗的30%,而盧森堡和馬耳他僅占5%。然而,有一個趨勢非常明顯:可再生能源與天然氣、煤炭和核能等常規(guī)能源的競爭越來越激烈。
自2005年以來,可再生能源累計幫助歐盟減少了11%的化石燃料消耗,并且從2013年起減少了35%以上的化石燃料進口。
可再生能源主要用于替代煤炭(替代50%)和天然氣(替代28%)。替代石油則不太成功,因為可再生能源尚未廣泛用于以石油為主要燃料的運輸部門。
在整個歐洲,化石燃料傳統(tǒng)上從巨額公共補貼中受益,為燃燒化石燃料創(chuàng)造了強大的動力??稍偕茉匆驳玫姜剟?,例如進口關稅補貼,其中可再生能源生產者可以獲得發(fā)電補貼。但是這些激勵措施遠不及向化石燃料行業(yè)提供的。歐盟及其成員國政府每年向化石燃料部門發(fā)放超過1120億歐元的補貼資金。相比之下,可再生能源只得到400億歐元。從化石燃料向可再生能源的轉型將為更緊迫的社會和福利需求騰出資金,可再生能源的興起并沒有減緩歐洲的經濟增長。
2006年至2015年間,歐洲經濟緩慢增長0.7%,而可再生能源在能源消費中所占比例增長7.7%。自2005年以來,歐洲的溫室氣體排放量已經下降了10%,而且歐洲大陸第一次看到經濟增長與溫室氣體排放脫鉤。
從本質上講,這就是能源轉型所能做的:促進經濟發(fā)展,同時減少燃燒化石燃料造成的碳足跡。可再生能源在推動這一趨勢方面發(fā)揮著重要作用。
歐洲的目標是成為這個領域的研發(fā)和創(chuàng)新的全球領導者。歐盟最大的研究項目“地平線2020”在2014-2020年間為可再生能源撥款60億歐元??稍偕茉葱袠I(yè)已經是一個大雇主,2014年在歐洲提供了100多萬個就業(yè)機會。在人均就業(yè)方面,歐洲可再生能源行業(yè)在2014年位居世界第二,它現(xiàn)在排名第五,僅次于中國、美國、日本和巴西。可再生能源的大部分工作崗位都在風能、太陽能和生物質部門,因為這些技術近年來全球增長速度最快、成本下降最快。歐洲打算在本世紀中葉之前將其溫室氣體排放量減少80%。為了實現(xiàn)這一目標,可再生能源的份額必須顯著增長,不僅在電力領域,而且在供熱、制冷和運輸領域。
自2009年以來,歐洲使用可再生能源最多的兩個國家是丹麥和德國,這兩個國家也是公民參與能源轉型程度最高的國家。
在德國,存在許多不同的所有制模式,并且只有5%的可再生能源為大型傳統(tǒng)能源公用事業(yè)所擁有。在丹麥,風電項目只有當地社區(qū)擁有至少20%股份,才能獲得許可。在許多國家,公眾的反對減緩或阻礙了可再生能源的發(fā)展。但如果公民擁有或共同擁有可再生設施,他們更可能歡迎項目,而不太可能反對它們。很容易理解,為什么人們不那么熱衷于他們社區(qū)的大型基礎設施,因為他們對項目在哪里建設以及如何發(fā)展沒有任何發(fā)言權。因此,必須把人民和社區(qū)置于整個歐洲能源轉型的中心。能源轉型是一個挑戰(zhàn),需要在社會各個層面采取行動。
在歐盟,社區(qū)可再生能源項目已經以各種形式存在。擁有和運營這些合作社和社區(qū)團體將所在地方與全歐洲聯(lián)系起來。當公民積極參與后,像歐洲能源轉型這樣的概念就不再遙遠,而是與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一個社區(qū)想投資當地的能源項目有很多原因。與跨國開發(fā)商擁有的項目相比,當地擁有的項目對本地經濟的貢獻要高出8倍。這既能幫助當地經濟發(fā)展,又能帶來無形的好處,比如社區(qū)的自豪感。由于沒有中央數據庫,因此很難估計參與能源轉換的公民人數。但整個歐洲存在數以千計的不同項目。
研究機構CE Delft在2016年的一份報告中估計,到2050年,2.64億“能源公民”可以產生歐盟45%的電力需求。同一份報告還顯示了不同類型的能源公民的潛力:在2050年,集體項目和合作社可以貢獻“能源公民”發(fā)電量的37%。這些項目往往對當地經濟具有最大的積極影響。實現(xiàn)這樣的所有權水平將取決于正確的政策——但在許多國家都缺乏這些政策。最大的障礙之一是當前能源市場的產能過剩:發(fā)電量超過需求。這是因為為了維持“能源安全”,許多化石能源和核能正在得到補貼,從而抑制了社區(qū)擁有的可再生項目的市場。
目前的規(guī)則使得數百萬人不太可能參與未來十年的能源轉型,因此迫切需要改變。一個穩(wěn)定的、支持性的框架意味著公民和社區(qū)有權生產、消費、儲存和銷售自己的能源。
城市可以是創(chuàng)新的溫床。它們足夠大,可以大規(guī)模地嘗試新想法,還可以擴大到全國。
在努力適應和減少氣候變化的影響方面,城市已成為一線參與者。1992年里約地球峰會通過的《21世紀議程》呼吁采取行動,促進從國際到地方各級的可持續(xù)發(fā)展。從那時起,城市朝著這個方向邁出了一大步。
在2009年的歐洲議會上,數百個歐洲城市承諾減少二氧化碳的排放量,并發(fā)起了《歐盟市長公約》運動。自那時以來,這一趨勢已經蔓延到世界各地,匯集了7700多個致力于能源和氣候行動的地方當局。2015年在巴黎召開的聯(lián)合國氣候變化大會期間,將近1000名地方領導人承諾在本世紀中葉之前實現(xiàn)城市碳中和。
城市消耗了世界三分之二以上的能源,二氧化碳排放量約占全球總量的70%。它們都是氣候變化的貢獻者,也是氣候變化影響的受害者。面對這些挑戰(zhàn)以及現(xiàn)有的環(huán)境問題,如空氣和水污染以及廢物處理,城市有巨大的動力來應對氣候變化。作為歐洲能源轉型的一部分,地方當局試圖通過推廣可再生能源技術,以高度安全的方式減少氣候變化的影響。
通過開發(fā)大數據以及開發(fā)智能電網可以大大改善能源效率。但是,誰將擁有、控制和受益于這一波新技術的問題被忽視了,在歐盟和各國的層面上仍然沒有答案。而城市正在做出回應。
例如,巴塞羅那、巴黎和根特等城市的政府正在重新考慮能源作為“公共財產”的概念:諸如風、陽光、水力、生物質和地熱等能源是自然資源,因此應作為公共財產對待,并分配給整個社會,而不是少數個人。
從采掘型經濟向再生型經濟的轉變可以使這種資源共享更加公平。在英國,越來越多的地方當局通過把能源管理放回當地、公眾手中,來解決“燃料貧困”(人們無法以合理的成本取暖制冷等)。布里斯托爾促進旨在減少能源使用(例如通過隔熱建筑物)并產生可再生能源的項目。
2017年10月,巴黎、哥本哈根和牛津宣布了禁止汽油和柴油汽車的計劃,遠在國家禁令生效之前。在荷蘭,在政府決定逐步停止使用煤做飯和取暖之前,就建立了“無煤氣”區(qū)。
越來越多的地方當局通過直接投資地方能源合作社,或者通過提供補貼、法律和技術,以及利用公共設施,幫助公民推動能源項目起步。他們看到的不僅僅是能源轉型的問題,還有區(qū)域經濟發(fā)展的機會。他們通過發(fā)行“綠色債券”(用于資助環(huán)境投資的債券)和大宗購買電力來降低成本,從而促進了能源供應。
政府還允許節(jié)約能源的市政部門將部分儲蓄用于其他項目。捷克共和國的一個城鎮(zhèn)Litomice,是許多成功實施這一計劃的地方當局之一。巴黎已將民間融資列為其2050年氣候戰(zhàn)略的關鍵一環(huán),并已宣布計劃成為國際綠色中心。
除了目前的主要參與者之外,新的參與者被給予公平的市場準入。如果這些分散的行動者得到授權,能源系統(tǒng)才能夠充分發(fā)揮潛力。這需要引入新的、多層次的治理模型,以更好地適應未來能源系統(tǒng)的挑戰(zhàn)。2018年1月,歐洲議會投票要求歐盟成員國與公民和地方當局建立永久性的能源和氣候對話平臺。這將使地方當局在能源轉換中發(fā)揮中心作用。